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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背水一战
    第302章 背水一战
    石阶烈火尚未熄灭,火油的腥气混著焦臭瀰漫在夜雾中,呛得人眼眶刺痛。
    火光在翻涌的浓雾间摇曳,把整片夜色映得血红。
    然而,兽人的攻势並未停下。
    第一排被火焰吞没的庞大身躯还在惨叫翻滚,新的兽人已经从后方顶了上来。
    他们肩並肩举著粗陋厚重的大盾,獠牙在火光中泛出森冷的反光,咆哮声如雷,撕裂夜幕。
    “长枪阵一—顶住!”
    禁卫军统领嘶声怒吼。
    数百名禁卫步兵整齐前压,厚重的铁盾扣合在一起,生生筑起一堵钢铁壁垒。
    盾后,长枪林立,枪锋在火光映照下闪烁寒芒,密集得像一片森然的铁刺森林,竖在石阶中段,迎向那扑面而来的黑潮。
    空气骤然凝固。
    每一个士兵的呼吸都急促得似乎要撕裂肺腔,胸甲隨起伏一抖一抖,盔甲间的摩擦声混在心跳里,像是一面面铁鼓被擂响。
    他们双腿发颤却不敢退让,仿佛整条石阶都压在他们肩上。
    轰一一!
    兽人的衝击终於撞来。
    铁盾猛然震颤,撞击声巨响,震得耳膜嗡鸣,第一列士兵几乎被压得跟跎倒退。
    有人牙关咬裂,血顺著嘴角流下,却依旧肩膀死死顶住盾缘,鼻息里喷出的白雾像蒸汽般瀰漫在脸前。
    “稳住!——顶住!!”
    统领的咆哮撕裂了战鼓与兽吼的轰鸣,像一口巨钟把险些溃散的气势硬生生敲紧。
    下一瞬,长枪齐齐刺下。
    数百枪锋同时没入前排兽人的胸膛与咽喉,声音密集得像钢铁雨点砸在血肉上。
    惨豪骤然爆发,兽人的喉音与气息在血雾中翻腾,第一排衝锋者纷纷倒下,沉重的身躯撞翻在石阶上,鲜血喷溅四散,顺著裂缝豌蜓流下,把湿滑的石砖染成一片赤红。
    “再刺——!!”
    怒吼震彻。
    土兵们疯狂抽枪,再一次猛然刺出。
    这一刻,长枪阵像是长满荆棘的钢铁城墙,锋锐无比,把兽潮的第一波硬生生阻在石阶中段。
    兽人的衝击如山洪,撞上这片铁壁,却被血与火铸成的矛锋牢牢钉住。
    然而兽人的力量何其狂暴。
    第二波衝击轰然扑来。
    无数根长枪在瞬间被撞得粉碎,断裂的木桿横飞,像利箭般划破夜空,带著血光扎进数名土兵的面甲与颈侧。
    惨叫骤然响起,盔甲被鲜血喷红。
    有的长枪直接被巨斧劈碎,碎裂的铁木在火光中崩散,甚至有持枪士兵被连人带武器一齐掀飞,重重砸在石壁上,骨骼碎裂的声响透过惨叫,震得人心口发寒。
    鲜血在火光下化作一朵朵残忍的血,溅落在石砖之上,顺著裂缝淌流。
    可阵线並未因此崩溃。
    断裂的空隙在瞬息之间被新的枪锋填补,寒光再一次从铁盾的缝隙中探出。
    长矛无情地刺下,狠狠贯穿扑来的兽人胸膛与喉咙,將他们庞大的身躯硬生生钉死在石阶上。
    “杀一一!”
    禁卫军的吼声嘶哑,透出被烈火淬炼过的决绝。
    他们的长枪前后递进,冷芒如潮,一波接一波闪烁。
    每一次刺击都伴隨著血肉被撕裂的闷响,连绵不绝。
    石阶在这一刻已彻底被血浸透。
    火光摇曳,鲜血顺著石缝豌蜓而下,把整条阶梯映照成一条流淌的血河。
    倒下的兽人户体越堆越多,滚落的血肉堵住阶口,却仍有无数敌影前赴后继。
    他们狂吼著,用盾面猛撞,用利斧劈砍,与长枪阵硬撕硬咬。
    哪怕胸口已被洞穿,依旧伸出粗壮的手臂,死死住枪桿,试图將土兵一同拖倒在血泊之中。
    前排的守军脸上,汗水与鲜血混作一片,顺著盔檐不断滑落。
    盔甲被血雾与火油浸透,沉重得仿佛铁块焊在身上。
    但他们没有退。
    他们的双脚像钉子般钉在石阶上,肩膀顶住盾牌,咬紧牙关,把每一寸石阶都守成炼狱。
    “一第二列!前进!!”
    统领的怒吼犹如雷霆,从血雾中炸裂。
    新的长枪猛然刺出,闪著冷光,把刚被撕开的缺口再次封死。
    钢铁尖端带著士兵们的咆哮一齐没入敌阵,瞬间將十几名兽人刺倒。
    庞大的躯体在枪锋上翻滚挣扎,喷出的血雾顺著火光洒落,却再也无法挣脱。
    夜空之下,烈焰与血雾交织,石阶两侧的浓雾翻涌不休,仿佛在吞噬这片血与火的地狱。
    禁卫军与兽人的洪流一次次撞击在一起,惨叫、咆哮、金铁交鸣不断叠加,震彻整座王城。
    这不再是一场普通的战斗,而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角力。
    禁卫军若在,锡尔文便仍在。
    王宫深处的武备室。
    四面墙上吊著铁製的火盆,火焰把墙面烤得发红。
    空气里混著牛油、金属与缝甲麻线的气味,灼热而刺鼻。
    王储推门踏入,他的披风被门轴带起的风掀起一角,又缓缓坠下。
    几名侍从立刻迎上来,几乎是本能地半跪致礼,却被他抬手制止。
    “时间不多。”他淡声道,“按骑战配製。”
    侍从们对视一眼,手脚已经飞快动作起来,
    內衬软甲、锁子甲、板甲护胸层层加身,钢板合拢,呼吸短促却稳固。
    肩甲与护喉相扣,护臂、腰甲、护腿次第完备,铁靴落地声沉。
    “殿下,抬头。”
    年长侍从捧起头盔。
    那是一顶线条简洁的拱顶盔,前缀带可翻的面罩,鼻樑处嵌银丝,刻著阿尔特利亚古老的誓词王储没有立刻接。
    他伸手取过旁侧木架上的护喉再摸一次扣位,確定无误,这才让侍从抬盔上头。
    面罩下落,世界的噪声忽然沉了一层,只余心口的搏动与更远处滚来的战鼓。
    “剑。”他开口。
    侍从以双手奉上王室佩剑。
    钢刃既不夸张,也不华丽,只在护手下缘镶了一截湛蓝的细石一一王系之印。
    王储伸指掠过刃身,感受它的冷。
    那是和他掌心同样冰冷的东西,
    牧师披著短披肩急匆匆赶入武备室,额头掛著汗,眼里却亮。
    他把圣徽按在剑脊上,低声诵读简短的祝祷:“愿光照你之锋,愿你的影不隨恐惧而退。”
    王储只是极微一欠身:“愿你守著火焰,直到最后一盏熄灭。”
    一名侍从递来圆盾。
    盾面以百银与青蓝绘成阿尔特利亚王室的徽记。
    王储伸手,皮带勒进掌心,试了试重量,
    他知道今晚它会被血与火糊成另一副顏色,
    “殿下。”
    一名禁卫军统领从门口现身,盔上火光跳动。
    他单膝一跪,“禁卫军全员已列阵於宫前台阶;弓手占著三角塔与斜坡墙;火油与砂袋已运至一线。我们能守住王宫一个小时—也许更短。”
    王储望著他。
    那双眼睛在盔檐阴影下,锐利而冷静,“別许诺时间。”
    “盾墙在,王宫在。”统领答。
    “传令:伤者由侧坡撤下。投石机只打关键的口子,不许乱拋。弩手分为三组,交替换位射击,保持远程压制。火油留一半在二线,另一半隨时准备浇在我们自己脚下的石阶。”
    统领一愜,隨即会意一一他们可能不得不把脚下的路烧成一道无人可上可下的火海。
    “遵令。”
    “还有,”王储顿了顿,“三角塔下的暗门,留给最后的撤离人手一一只留给孩子与伤不能走的大人,其他人,不许出现在那里。”
    “明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过道尽头掠过,伴著布料摩擦与金属碰撞,
    王储听得出那是年轻骑士在奔跑,鞋钉在石上急促地点出一串焦灼。
    “殿下。”一个稚嫩些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一一正是此前在议事厅里传报的年轻传令兵。
    他的脸已经洗过,血跡只剩浅浅一层,眼睛却仍红,“港门外仍有火光,敌船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港。”
    “我知道了。”
    王储盔下的眼神微闪,唇线紧抿。
    他看了那名传令兵一眼:“你叫什么?”
    “罗恩,殿下。”
    “罗恩,去找你父母。不要往北城门挤,走水道旁的小路。雾浓的地方,不要停,直走,不回头。”
    “可殿下,我一—我是王宫侍从,我不该——”
    “你要活下去。”王储打断,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这才是你该做的。”
    罗恩被他盔下的目光逼得胸口发紧,喉咙里像塞了一团。
    他点了点头,忽然一下重重行了个礼,隨后转身跑开。
    出武备室,外面是通向宫前广场的长廊。
    风从高窗灌入,带著血腥气。
    廊柱间掛著祖先们的战旗,每一面旗帜都曾沾染过鲜血。
    如今它们在风里缓慢扬起,又落下,仿佛年迈者以最后的力量起立,又坐下。
    王储步速不快却不曾停歇。
    他边走边对隨行的两名侍卫简短发令:
    “去找我叔父一一不必劝他撤,只请他看一眼城內的景象。让他自己决定要做哪一种贵族。”
    侍卫领命而去。
    王储独自穿过最后一道拱门。
    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走廊里的喧囂与惊惶。
    眼前豁然开阔一一宫前广场在烈火与夜风中展现出它最后的肃穆。
    火把沿著石阶与墙垛连成一条条炽烈的金线,风声卷过时,火焰一齐摇曳,像是无数柄刀锋在黑暗里闪动。
    广场上,盔甲层层叠叠,在火光下映照出一片寒铁的海洋。
    禁卫军的长矛齐齐竖起,森然如林,自中央一直延展到石阶最边缘。
    矛尖在火光中闪烁,寒意比焰火更盛。
    从高处俯瞰,能见到下方雾海正无声翻涌。
    雾间,点点火舌跳动,却並非人间的灯火,而是吞噬街巷的烈焰。
    那是一片正在咆哮的火海,正沿著阶梯之下缓缓逼近,
    “殿下一—到!”
    號手的呼喊划破空气,高昂而清晰,在石墙间迴荡。
    呼喊声掠过一列列钢盔,盔檐下的双眼隨之齐齐抬起。
    整齐的动静顷刻在广场上铺开。
    长矛锋尖微微前倾,盾缘一齐抬起,发出沉闷如潮的铁声。
    剎那间,整个广场仿佛化作一面肃立的钢铁之墙。
    王储跨上战马。
    那是一匹灰鬃的重甲马,额前钉著简朴的铁面甲。
    他抬剑指向台阶下黑潮翻涌的方向,盔下传出的声音低沉而冷冽:
    “—一阿尔特利亚的勇士们!”
    广场的喧譁在这一瞬骤然收紧,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只余下火焰啪燃烧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害怕。怕死,怕疼,怕脚下这座城,从今夜起再也不復往日的模样。”
    “我也害怕。”他顿了顿,剑锋微微下垂,声音却更沉稳。
    “怕在你们之前倒下,怕没能守住你们的家与亲人。”
    他猛然收剑於胸前,剑身横贴盾面,被火光映得寒芒炽烈:
    “但恐惧,不是逃跑的理由!它只是提醒我们一一我们要守护的东西,比生命更值得!”
    “记住一一你们不是替我而战!”
    “你们是在替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而战!”
    他抬起剑,剑尖直指夜空,声音如洪钟般劈开迷雾:
    “你们的背后,就是他们!”
    “今晚,不是敌人杀光我们,就是我们杀光敌人!”
    “阿——尔——特——利——亚!!”
    怒吼撕裂夜空。
    禁卫军的声音在火与雾之间炸裂,滚盪开来,层层叠叠,仿佛整座城市都在这一瞬间跟著吶喊那洪声一波接一波,从广场涌向宫门,又顺著石阶迴荡而下,像深海之下看不见的巨浪翻卷,
    甚至將压迫而来的兽人吼声都短暂压了下去。
    长矛齐齐击在盾牌之上,铁与铁的轰鸣匯聚成雷霆“鐺!鐺!鐺一一!
    声浪衝上夜空,雾气都被震得颤抖。
    王储向右一压韁,战马扭身。他举剑向前,简短而清晰的命令从面甲后吐出:
    “號手。”
    “在!”號手举角,唇贴铜沿。
    “所有人——隨我突击!”
    禁卫统领並肩驰来,低声提醒:“殿下,石阶狭窄,若硬闯,容易被困死在敌阵里。”
    王储目光冷硬,声音却果决无比:
    “所以要快。我们直接衝进他们最密的一处,把口子撕开!一旦冲开,就把他们打散一一让每一个敌人都孤立无援!”
    统领看了他一瞬,面甲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是您父亲年轻时干的事。”
    “也是我们今晚必须干的事。”
    他猛然举剑,剑尖在火光中划出一道炽亮的弧线。
    “——鸣角!”
    高而尖锐的铜音衝破夜色,像一只利鸟掠过雾海,直扑敌阵。
    禁卫骑士们同时一夹马腹,铁蹄轰然齐发。
    石阶上,守军长枪列阵瞬间让开一道狭窄的缺口。
    火光照下,那道缺口仿佛在钢铁墙壁上劈开的一线生机。
    王储在盔下轻轻吐出一口气。
    冷雾隨呼吸自面甲缝隙弥散开来,在眼前升腾成一缕白色的薄烟。
    他的耳边,轰鸣声骤然匯聚一一心臟的剧烈跳动,与铁蹄击地的节奏在胸腔里重叠,像海上掀起的狂潮,一波一波,直涌上头顶。
    “阿尔特利亚。”
    他在面罩下低声呼唤。
    “—一看著我。”
    剑锋骤然一压。
    那一瞬,寒光劈开火焰,划出一条白炽的轨跡,
    战马猛地前跃!
    铁蹄砸在石阶上,进出火星,雷鸣般的震动沿著石阶层层传开。
    黑潮般的兽人盾阵在他眼前逼近。
    他们肩並肩,木盾拼合成墙,獠牙在火光中闪烁,咆哮声震得石砖都在颤,
    最前排的木盾微微一滯,就像海浪遭遇突兀的礁石。
    王储牢牢抓住这一瞬,双膝並紧,韁绳骤收。
    战马低下铁颈,胸甲闪著火光,狠狠撞向前方。
    “一一衝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