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前往拉泰
阳光斜斜地洒在灰村中央的空地上,劈木声与锤击声此起彼伏,然而万尼克的步伐却无半分迟疑。
他自那间藏著银幣的木屋中出来后,神情恢復沉静,脚步稳而快。
他穿过尚未修好的村道,走向营地东侧停放物资的空地,几名遗命团战土正在忙著手头的工作。
见到万尼克大步走来,几人纷纷停下,站定望向他。
“马车呢?”他开口便问,语速极快。
一名战士答道:“有辆昨晚没被烧毁的马车在东边坡下,轴轮旧了点,但还能用。”
“把马车备好。”万尼克沉声道,“车上留空出来,准备押送那几名俘虏去拉泰。”
“是!”
他话音未落,另一名士兵便已快步跑去调配马匹与轮架。
万尼克转头,对另外一名战士低声道:
“你带两人,到西北角的那间木屋去,將里面那个箱子抬出,稳著来,不许顛,不许露。务必封布包实,用绳子缠三圈。”
那名战士点点头:“明白。”
万尼克復又低声加了一句:“搬运过程中,任何人若出声打听,皆不许透露“明白。”那名战士面色一肃。
说罢,他再转向另一侧:“俘虏呢?”
一名士兵答道:“还关在村东侧的小屋里,捆著,没人靠近。”
“把那几个神志清醒、伤势不重的挑出来,”万尼克道,“要能走路,能说话。把手缚住,嘴巴就不用堵上了。”
“是。”
“哦对了,还有。”
万尼克又突然叫住一名土兵。
“派个腿脚麻利的人回旧营地去,告诉特丽莎,带著所有人,所有东西,转移来灰村。日落前务必出发,不许分散。”
命令接连下达,如石落水中,涟漪四起。
几名战士被迅速动员起来,马车被牵到空地,两匹老马已套上韁绳,蹄声踏地,鼻息沉重。
很快,先前被派去的几名土兵抬著那口沉重木箱走来,被布包裹严密,皮带捆得结结实实。
万尼克站在一侧,亲自检查了一遍,確认无误后点头示意。
“装上去。”他冷声说。
箱子被小心地放入马车后厢中央,以麻布和乾草垫底防顛,又在顶部加盖一层黑布。
另一边,三名俘虏也被带来。
他们衣衫破烂,手脚俱缚,却没被蒙眼,正被几名战士押著缓步走来。
为首一人鼻樑歪斜,嘴角带血,见到马车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立刻被身后的士兵一脚端上前。
万尼克盯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带上车,坐在箱子两边。”
俘虏被推著踏上车厢,坐在装假市的箱子两侧,双手被麻绳死死捆住。
两名土兵也配上短剑与木盾上车,又一人手握韁绳,准备驾车出发。
万尼克站在一侧,抬眼望了望天色,估算著出发时间,正要再去唤人来护送队伍,一道满是困意的声音就从后方传来:
“哟—这是什么阵仗?你是要开小型巡迴剧团演出吗?”
是汉斯·卡蓬的声音。
万尼克头也不回,沉声道:“离远点。”
“晴嘖。”汉斯披著半张灰布斗篷,头髮凌乱,一只手拖著剑鞘,另一只还拎著半块麵包啃著走来。
他打了个哈欠,一脸讥讽地扫了马车一眼,“你押送俘虏也未免太兴师动眾了吧?”
“不关你的事。”万尼克不想解释。
“我看得出来。”汉斯咬了一口乾硬的麵包,“三名破落土匪,外加一个————.唔,看上去並不怎么起眼的木箱。”
他话语停顿了一瞬,似是有些迟疑,又饶有兴致地盯了箱子两眼,“里面是什么?酒?肉?还是什么其他有意思的玩意儿?”
万尼克態度冰冷:“押送物资,属於军务。你要回拉泰,请自行启程。”
“別別別,让我来加入你们的队伍啊,万尼克。”汉斯咧嘴一笑,把饼塞进怀里,双手一摊,“这可是个光荣的使命一一押送俘虏,护送涉密物资,面见执政大人,我怎么能错过?而且我都离开拉泰这么久了,正好你要回去,不如一道上路,省得我再被瀚纳什给骂得狗血淋头。”
“你只是想逃避劳动。”万尼克直言。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汉斯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而且如果顺带帮你们几个沉闷大汉干正事,那我这『逃避”不就有了意义?而且拉泰我熟,就让我给你们当个带路的閒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你们整天在这鬼地方修柵栏、挖茅坑、搬木头,我要是再呆下去非疯了不可。我跟你走,至少路上不会有人拿我当苦力。”
万尼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也没再说。
他知道这位骄傲任性的贵族少爷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嫌营地里又脏又苦,不想干活罢了。
但他也知道一一卡蓬虽然性子跳脱,嘴上不饶人,但真碰上事,从来不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只要你不打扰押送。”
“我发誓不碰任何一根绳结、不多问任何一句话、不打扰任何一名土兵的午休。”
汉斯举起手,仿佛在教堂里起誓一样。
万尼克冷冷扫了他一眼:“那就带好你那匹马,跟上队伍。”
“愿意为你效劳,阁下。”汉斯笑著向一旁挥手,像极了某场贵族酒会上的登台谢幕。
他快步走向马匹,嘴里还小声念叨著:“鬼才信你车上装的是酒肉—
队伍不久后便准备就绪。
前方两名骑手,马车居中,车上左右各配一名剑盾护卫,队尾由两人策马殿后。
万尼克与汉斯並列骑在前方。
灰村渐渐被甩在背后一一营地仍在继续重建,而押送队伍却已踏上前往拉泰的山道,逐渐驶入东侧林间。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马匹鬃毛上麻布盖下的箱子在轻顛中发出闷钝的声响,却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道路渐缓,林木稀疏,远处已可望见一段石筑低墙与岗楼高塔,拉泰城的轮廓正浮现在地平线尽头。
押送队伍仍稳步前行,马车作响,
汉斯·卡蓬早已骑得无聊,转著韁绳绕著马打圈,一边晃著脑袋,一边小声嘀咕:“唉——·终於快到拉泰了。要是我再多待两天,非得被叔父骂死不可。”
他催了一下马,来到万尼克身旁,带著一副轻浮笑容:“话说回来,瀚纳什阁下如果见到你亲自押送的这些战俘和物资,恐怕会嚇一跳。”
万尼克目不斜视:“我不是为他而来。”
“当然不是。”汉斯嘴角带笑,“你是为了把那口箱子送进他的桌前——·顺便让我回城透口气。多体贴的安排。”
万尼克没有回应,只是向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押车的两名土兵重新检查箱索。
汉斯望了一眼马车,忍不住再次发问:“话说回来,那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你们一路上紧得像押著国王的皇冠。”
“別问。”万尼克简洁地回了一句,仍未抬头。
“你每次都这么冷冰冰的。”汉斯撇撇嘴,“我问你什么你都说『別问”。
搞得我现在看一堆木头都像密谋政变。”
他自顾自地耸肩,“算了,我这人嘴是閒不住,但脑子还是拎得清的。你不想说,我就当它是——?某种贵族间的骯脏秘密罢了。又不是第一次见。”
马车在石道上略微顛簸,几名遗命团战土不动声色地收紧护卫圈,城门就在前方。
守门士兵看到前方马队,起初还略显警惕,想要拦截查验,直到看到骑在最前的汉斯,纷纷站直行礼。
“汉斯阁下,欢迎归城。”
“免礼,免礼。”汉斯嘴角一扬,一边打著哈欠一边挥手,“我这次可不是刚打完猎回来的,我是一一隨军返城,有要务在身。”
他停下马,回头冲万尼克喊:“我去通报瀚纳什阁下,免得你带著这几个俘虏直接闯进议政厅,让他误会了。”
说罢,不等万尼克回话,他已经一夹马腹,快马先行,扬起一片尘土。
押送队伍缓缓走入城门。
他们穿过拉泰的外墙与主街,行至內城,马车在石板路上发出沉稳的滚动声。
几名市民侧身避让,目光落在布盖厚重的马车上,却因看不出內容,只低声窃语,不敢靠近。
万尼克未发一言。
他身穿皮甲,披风轻摆,一双眼始终扫视队伍间距与周遭动静。
手掌紧握韁绳,关节微白。
当马车缓缓驶上议政厅前的广场,汉斯已骑马折返,扬声道:
“他在里面,你可以放心进去了。”
说话间,他一边翻身下马,一边用手拍了拍长靴上的尘土,整了整披风衣角,自信昂首,恢復了些许贵族应有的从容姿態。
“放心吧,今天叔父的心情应该不坏,我刚刚进去时,他正在训那几个税吏,说他们报告上的麦价多了一枚格罗申。”
汉斯一边走向台阶,一边隨口说道,“你带这几个人进去,他多半会比训税吏还起劲。”
“你来带路。”万尼克道。
“如你所愿。”
汉斯语调轻快,跨上石阶前回头看了马车一眼,嘴角微动,却终究没再多问。
他带著几名俘虏和那口封著的箱子,缓缓步入拉泰的议政厅。
一场掩藏在灰布下的风暴,即將在这座城堡之中悄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