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遗命崛起
就在莱昂隨军南下的途中,梦中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一黄昏的风吹过废墟般的村庄,残阳將半塌的屋顶染上了一层血色。
特丽莎勒住马韁,眼神凝重地望著前方的村落。十几名身穿破旧锁甲和皮甲的队员默默停在她身后,他们的盔甲上还沾著前两天战斗残留的泥血气息。
这是个被库曼人洗劫了的村子,距离拉泰仅有半天路程,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和焦黑的炊烟。
“散开搜索,寻找倖存者。”特丽莎压低声音下令。
“是!”队员们低声应道,迅速分散开去,进入村中的残屋、地窖、穀仓,逐一排查,
这已经是他们本周搜查的第三个被毁村庄了。
空气中混杂著乾草、血腥与腐败的气味,一切都在提示著这里曾遭受的暴力碾压。
“副团长!这边发现了!”一名年轻队员在一间半的羊圈中高喊。
特丽莎快步赶去,拨开草垛,只见角落蜷缩著一名妇人和两个小孩。孩子浑身发抖,妇人神情戒备,手里还紧握著一根生锈的铁铲。
“別怕,我们不是库曼人。”特丽莎將头盔摘下,压低声音,缓缓蹲下,“我们是遗命团的佣兵,从拉泰来的,我们来救你们。”
妇人眼神依旧警惕:“你们是佣兵?”
“我们有粮食,也有住处。”特丽莎顿了顿,“我们收留所有经歷了库曼人洗劫的倖存者。”
那一刻,妇人终於鬆开了手,眼角泛出泪光。两个孩子扑进她怀里,哽咽声像针一样扎进特丽莎心里。
隨著更多倖存者被找到,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他们总共救出了十几人,其中有小半都是老弱伤残。特丽莎命人將带来的乾粮和水分发下去,又安排几人负责照料。
“副团长———.”一名年轻队员小声问道,“我们带得走这么多人吗?而且—把他们带回去真能有什么用吗?”
特丽莎看了他一眼,声音坚定:“不是因为我们是强者,才能去保护別人,是因为我们愿意保护別人,才变得更强。想要復仇,光靠斯卡里茨的这些人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吸纳更多有著同样仇恨的战士。”
她望向远处,在残阳下的方向,正是拉泰的所在一一也是她心中所信仰的那位团长所在之地。
“我们走了这么远,不是为了战斗,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让这些人跟我们有同样遭遇的人能活下去。”
队员们一言不发,却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那一刻,特丽莎忽然理解了莱昂那句常说的话一“剑,不只是用来杀敌,也该是盾,为弱者挡风遮雨。”
篝火燃起,临时营地建起,夜幕下,这支小队准备明天护送著这些难民们踏上归途。
第二天下午,日光斜斜洒落在远处的林梢上,將天际晕染成一片柔和的金色。
特丽莎勒住韁绳,望著眼前的遗命团驻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一个属於流亡者、倖存者与战士的庇护港,
这座营地原本是库曼人占据的一处据点,起初不过是几顶帐篷和一堆篝火,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和修整,已经焕然一新。
营地外围用削尖的木桩与篱笆重新围了起来,內侧还垒起了一道简易的防御土墙,虽然算不上坚固的堡垒,但在这乱世之中,也足以为人提供一份宝贵的安全感。
成员也从最初十几人增长到现在一百多人,其中有几十名能战斗的青壮,但近半都还没多少战斗经验,正在接受训练。剩下的,则是斯卡里茨难民以及各村庄的倖存者中的老弱妇孺,也被他们救济並接纳。
驻地的正门口,两名年轻的新兵战士正在站岗放哨。
他们原本瘦弱的身躯如今显得结实了不少,手中的长矛笔直挺立,眼神中透出一股歷经战斗后的坚毅。
当他们看到特丽莎一行人归来,立刻露出喜悦之色,朝著营地內大声喊道:“副团长他们回来了!”
大门隨即开启,营地內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特丽莎策马踏入驻地,入眼处,一排排新搭建的木屋错落有致,房屋的屋顶盖著茅草,虽然简陋却整齐乾净。
新招募来的难民和之前救助的倖存者们正在房前屋后忙碌著,有人在整理木柴,有人忙著修补房屋,空气中透著安寧与希望。
营地的中央广场上,一群新兵战士们正在由万尼克带领进行剑术和盾牌格挡的训练,士兵们喊杀声与碰撞声混合在一起,鏗鏘有力。
训练场一旁,传来铁器锤链的清脆声响,那是营地中新建的临时铁匠铺。
不过,正在打铁的当然不是莱昂,他虽然也精通锻造之道,如今却根本无暇亲自动手—
他每日奔忙於佣兵团的事务,既要操持后勤,又需带队出征,与库曼人战,偶尔还会亲自训练那些尚显青涩的新兵。
如今站在火炉前的,是最近刚加入佣兵团的一名铁匠。正是那位失去爱子的老人一一他的儿子,死於黑鬼彼得那柄淬毒的剑下。
而当他得知莱昂已亲手为其子討回公道后,便毅然带著几名学徒和全部锻造器具,来到这支刚刚创立的佣兵团。
他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在营地安顿下来,开始为佣兵团修兵甲、打造武器,这是他唯一能报答莱昂的方式。
听到归来的动静,不少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望向特丽莎和跟在她身后的倖存者们,
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热情。
特丽莎从马上翻身而下,对迎上来的几名士兵吩咐道:“这些是我们新救回来的倖存者,立刻带他们去安置,给他们分发食物和衣物,好好照顾一下。”
“是,副团长!”士兵们应声而动,迅速將一脸茫然与疲惫的难民们带往预先搭建好的安置房屋。
特丽莎突然又叫住一名士兵:“团长他们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兴奋的欢呼声与马蹄踏动地面的声响。特丽莎回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营地门口,莱昂正带著十几名战士缓缓而来。
莱昂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背脊挺直,脸上满是疲惫与尘土,但目光依旧坚毅。他的身后,
战士们紧紧跟隨,队伍中跟著几匹载满物资的战马,上面是刚刚从一处库曼营地缴获来的武器装备和物资。
特丽莎看著莱昂,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莱昂看到特丽莎与她身后新来的难民们了,也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下了马,將韁绳递给身旁的士兵,迎上前来:“特丽莎,你们也顺利回来了吗?”
特丽莎笑著点了点头:“又找到了一些倖存者,这次还算顺利。”
莱昂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得不错,这些人交给你来安排吧。”
“团长!”这时,一名年轻的士兵兴奋地跑来向莱昂报告,“这次缴获的物资比上次还多!”
莱昂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冷静而沉著:“很好,立刻清点一下,把赏金髮下去,剩余物资登记入库。”
“是!”土兵立刻跑去传达命令。
特丽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著眼前忙碌却有序的景象。
如今的遗命团,不仅仅只是一支单纯的佣兵团,而更像是一个为库曼人所摧毁的无数村庄倖存者提供庇护与希望的家园。
拉泰,皮克斯坦因城堡,议政厅。
阳光透过高窗洒落在石砖地面上,墙角的火盆尚未熄灭,炉灰翻动,暖意残存。
拉泰的摄政,瀚纳什正坐在主位上,披著一件狐裘长袍,右手持著酒杯,神情复杂地盯著面前的地图。
“又剿了一个库曼营地?”他低声喃喃,手指敲打在身前的木桌上。
站在瀚纳什旁边的,是一名身穿粗布披风、腰掛短剑的信使。
信使低头恭敬地应道:“是的大人,这已是最近以来的第五次清缴记录。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士气———也越来越高。”
瀚纳什盯著身前地图上,拉泰以北的一处標记地点。
那里,就是最近频频被人谈起的,那个叫莱昂的小子搭建起来的“遗命团”驻地。他聚拢了周边各处被库曼人洗劫村庄的倖存者,这些难民加起来都快逼近两百人了。
他不仅在营地周围组织防御,还招募了大量青壮作为佣兵团的新兵,甚至开始自行分配物资、
调配食粮,在復仇的旗號下清缴四周零零散散的库曼人。
“招募难民当兵、搭营地安置灾民、自己救济发粮,还跟库曼人打得有声有色喷。”瀚纳什咂了口酒,眉头微挑,“搞得好像自己是哪个贵族领主似的。”
这些行为,若换作旁人来做,瀚纳什怕是早已动怒,甚至不惜下令派士兵遣散营地,但偏偏那人是莱昂。
“这小子,胆子还真大—”
他的语气半是无奈半是佩服。
“但他救过汉斯的命,又確实在帮我清剿盗匪·”瀚纳什自语道,眼神带著一丝复杂,“可惜他是个政治白痴,连自己越界了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来跟我说过一声。”
莱昂曾救下过拉泰的继承人汉斯·卡逢,也接取过他的任务,为他清缴附近那些该死的库曼人,战技与胆识俱在,他曾承诺过莱昂卡蓬家族会欠他一个人情。
並且,他更清楚一件旁人不知的事一一那个小子,不仅是斯卡里茨的倖存者,也不仅是现在这个“遗命团”的临时头领,他的血管里,还流著波西米亚贵族的血,
那是拉德季的血。
瀚纳什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城墙上升起的晨雾。
“去办一份调拨令。”他忽然开口,“以拉泰摄政名义,发放部分旧式弓箭武器、乾粮和备用帐篷,理由就写一一『慰问边境民兵”。”
信使一愣:“大人——是以官方身份支持他们?”
“不是支持。”瀚纳什语气平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同时派人监视他们的动向,必要时可协助,但不能让他们有恃无恐。”
“明白。”信使低头应诺。
“还有。”瀚纳什放下手中的羊皮纸,声音微沉,“让卡蓬少爷——少往遗命团跑。太扎眼了“是。”信使行礼退下。
而就在这时,正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政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中年骑士走入房间,
神情温和却不失威严,正是拉德季爵士。
“来得倒也及时。”瀚纳什斜靠在椅背上笑道,他下巴一抬,示意面前的酒杯,“喝一口?”
“不了,我是来谈亨利——不,莱昂的事。”
拉德李语气平静,但眼中那种既克制又略带疲惫的情绪,还是让瀚纳什挑了挑眉。
“你家那个小子,最近闯出来的动静可不小。”瀚纳什放下杯子。
“他几乎把拉泰外的荒地变成了一个半兵营、半难民营的地方,我的人一开始还以为哪路僱佣军占地扎营了,结果派人一探才知道是他。”
“我听说了。”拉德季缓步上前,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所以我才来一一他確实做得有些越界了。”
“你也知道他越界了?”瀚纳什半带调侃地挑眉。
“可他並不是有意为之。”拉德季站在地图旁,目光凝视著地图上標註的营地,语气稍稍加重“他不是我们这样的人他在政治上没受过太多薰陶。那些招募难民、设营地、救济平民的举动,在我们眼里,或许是自作主张、越权行事,但对他来说,不过是他能做到的责任。”
瀚纳什没有立刻答话,只是微微晃了晃酒杯,酒液晃出一圈圈涟漪。
“我知道你的顾虑,”拉德季继续说,“你是拉泰的摄政,这片土地由你负责,你必须考虑规矩和底线。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他不是为了私利,也並非想挑战你的权威。”
他微顿了一下,神色柔和下来:“你也见过他。他有火、有意志—也有太过年轻的衝劲。”
瀚纳什盯著他看了一会,忽然笑出声:“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不然我早就派人驱散他们那个营地了。我看得出来那小子骨子里的那种倔强,他那样的愣头青,根本没意识到什么是贵族能做的,什么是平民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