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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密奏事件
    第358章 密奏事件
    小札竹简被用力地摔在铜案上,发出一道“啪”的声响,紧跟著响起的便是秦王苟政包含怒的斥责:“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这个李是什么人!”缓缓吐息,苟政面色阴沉地问黄门侍郎程宪。
    见苟政面带怒容,程宪躬身,陪著些小心,稟道:“李皓,略阳临渭人,世居当地,当年雍侯西进秦州时,与略阳豪右归附。
    以其机智善辨、处事有术,被雍侯擢为属,后升为刺史府东堂主簿。前者,奉命前往雷弱儿军中,协助新兴营举事,攻略南安。
    南安为雷弱儿攻取后,以经略之功,雍侯搞其为秦州兵曹从事...::
    “哼!”闻之,苟政若有所思,淡淡然评价道:“仰人军功而得擢拔,转眼便翻脸攻计,此人心术不正啊.:::::
    对此,程宪却另有话说,轻声稟道:“臣以为,此人或因私怨弹劾,別有居心,然其所奏之言,却不无道理!”
    程宪此番进呈,乃是来自秦州的密奏,走的私人渠道,那兵曹从事李,遣家僕东赴长安,將奏书投到程宪府上。
    而程宪在阅览过后,略微勘酌,还是决定代其上呈。程宪一向是个耿直的人,习惯就事论事,虽然察觉李別有居心,但对其所言,还是有几分认可。
    至於李密奏內容,便是对时任南安太守雷弱儿的弹劾,他在向苟政示警。
    所擬奏文,核心有两条,一是雷弱儿在蓄私兵,聚人望,有藉南安羌眾自重之心;二则强调雷弱儿在南安对抗王擢过程中採取的“游击”战法,对地方破坏太大,倘若用在秦军身上,同样难制。
    而得出的结论,秦朝廷需要防备,雷弱儿需要钳制,以免秦州不安,遗祸无穷.:
    李此奏,固然一副尽忠秉公直言的模样,但明显別有机心,也招致苟政那番评价。
    但听程宪之言,苟政却也不免陷入思索,问道:“依卿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
    没有准备,怎敢將此奏上呈,因此程宪自有所考量,直接答道:“雷弱儿有功於大王,有功於秦国,此为有目共睹,正需搞赏包容,以示安抚。
    滥行猜忌,必致离心离德,以大王之睿智,必不为也!如李儼、彭姚者,大王尚能容忍,施羈摩绥靖之策,而况雷弱儿。
    其虽为羌族降將,但投效已久,南安之任,更显才干与忠诚....
    “既是如此看待雷弱儿,又何必將这道諫章奏上来?”闻之,苟政嘴角露出少许笑意,拿起案上那封竹简,问程宪道。
    程宪则一脸正色:“其一,此奏本为奏与大王,李亦是秦臣,只因上呈无门,既至臣手上,臣岂敢私自截下?
    其二,臣以为,雷弱儿与南安羌眾,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如李所奏,若无雷弱儿多加安抚招揽,南安难以速下,秦陇局势未必是今日结果。
    大王当初用雷弱儿,也正是用其才,用其身份。因此,雷弱儿是有功之臣,
    该当赏赐,以安其心。
    但那些羌眾,虽於我秦军兵威,但对大王,对秦国,却绝无忠诚可言。今日能响应我军,討伐王擢,异日也未必不会受他人蛊惑,背叛大秦。
    恰如李所言,倘有羌部,效雷弱儿游击王擢之法,於南安扰我秦国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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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西睡难安矣......因此,必须有所措施,加以防备!”
    听程宪分析,苟政微微頜首,又问道:“依卿之见,当如何解决?”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为难,程宪在沉吟少许之后,方才道来:“以臣之见,
    还当恩威並施。眼下,陇南初克,对当地羌眾,还当以安抚为主。
    在此基础上,招抚、奖赏其中亲秦、忠秦之部族,打压贰心异志之徒!
    如此分化其部族,离间其豪强,若成以夷制夷之势,纵然无法彻底解决羌部问题,也可使秦陇局面进一步得到控制,趋於稳定!
    且不只羌部,整个西睡蛮夷胡部,皆可效此法!”
    “看起来,卿是建议孤对关西胡部,採取招抚怀柔之策了!”闻之,苟政悠悠说道。
    程宪並不否认,坦然地望著苟政,说道:“剿抚並重,这不是大王此前一直践行的国策吗?大王当知,以关西当下之国情,是绝不能將诸胡逼到敌对立场,
    纵然无法使其效忠,也当相安无事。
    关西胡部夷情,是上百年诸胡內迁及战爭动乱,方才形成,可谓根深蒂固,
    绝非短时间所能解决。
    於大王与秦国而言,移风易俗,化胡入秦,乃是最好的结果,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一套治抚胡部之政策,並长久坚持下去..::.
    程宪言罢,苟政没有继续追问,思吟少许,方幽幽道来:“道理是这个道理,並不难理解,难的是如何落实执行,
    抚其忠良,剿其不臣,德育其酋,教化其民,以仁德招揽,以兵锋立威..:::.则胡眾必臣!若是事情真有这般好做,这天下便无难事了!
    胡人向来畏威而不怀德,绥靖过甚,则必生不逊,討伐过苛,则必激祸乱。
    这其中分寸与尺度,才考验功力,才见人心啊..:.:.
    ”
    听苟政如此感慨,程宪也不由嘆息一声,望向苟政,躬身拜道:“大王英明!事固不易,行之方见效!
    眼下欲收胡部,正需雷弱儿等诸胡豪杰,示范投效,以安眾心,而后逐步將胡民,化为秦民,此为固本长久之策,请大王明鑑。”
    看著程宪,苟政张了张嘴,但很快將涌至喉头的话语给咽了下去。
    他想说,要解决诸胡问题,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当秦陇腹地没有胡人的时候,自然就没有胡人作乱的问题了.....
    当然,苟政也清楚,这种想法很不现实,也过於极端,如果真按照这种思路去解决问题,只会自陷泥沼,甚至自取灭亡。
    就算不提早已深入关陇腹地的诸胡部族,就眼下的苟秦政权內部,便是胡汉杂处,夷夏紧密结合。
    在秦国的文臣武將之中,可有不少胡人,比如羽林郎將连英杰,更是苟政的宿卫將领。一些略阳的羌、氏豪强,更以苟氏乡人自居。
    已经形成的军政格局,便奠定了苟秦政权在胡人问题上的政治基调,必要大行归化之事,任何有违此道的政策,都是自乱阵脚之事。
    同时,一个胡汉结合的政权,也让秦国有化胡入秦的能力与基础。
    或许在融合的过程中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与衝突,甚至可能半途中断,但这就是苟氏的秦国,要走的路,当行的道。
    过去的苟政,並没有一个清晰的政治目標与施政纲领,但在长安坐了这几年后,经歷了那么多风雨波折,他的目標也已经很清晰了。
    苟政要建立的政权,不是“前秦”,而是“苟秦”,是一个继“贏秦”之后的“后秦”!
    此番,经过与程宪一番问对,又勾起了苟政对前途未来的思考。良久,方才回过神,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问道:“雷弱儿的家人,近来在长安待得如何?”
    “得大王照顾,还算安分!”程宪有所了解,直接答道。
    一边考虑看,苟政一边吩道:“让其妻携其幼子,前往南安,与其团聚。
    至於其年长二子,授羽林郎,调入宫中当值!”
    闻言,程宪当即表示道:“大王恩信如此,雷弱儿岂能不尽忠报效?”
    苟政反应淡淡然的,尽忠报效?这几个词,他听的不少,但听一次,都觉得越听越陌生。
    苟政明面上好行王道,重恩信,但骨子里,对这个世道充满了绝望与悲观,
    他还是更相信手中的权力,腹中谋略。
    对臣下,则外宽而內忌,所谓的恩信,只是一种手段,比起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还是利益的结合,制度的约束,权力的制衡,更让他安心。
    思虑著,苟政又补充道:“雷弱儿在南安组建的那个新兴营,既给了他编制,便要按照我秦军屯防镇成之法编制落户,发文大司马府,著其遣专使要员西赴,整编新兴营!”
    “诺!”
    “南安!南安!这陇南之地,何时能安吶!”嘴里念叨著,苟政又略带悵然地说道。
    回过神,苟政又交待道:“以孤的名义,给雷弱儿去一封信,褒奖,肯定,
    讚赏!同时告诉他,南安有沃土,好生经营,有朝一日,孤当亲赴南安,以慰其功!”
    这么地,关於雷弱儿乃至南安羌眾的问题,算是有一个明確的结论。然而,
    上此密奏的李,同样也需要一个说法。
    苟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般问的。
    而面对此事,程宪略显犹豫,建议道:“不若降制申斥一番,抑或发文襄武,交由雍侯处置?”
    闻言,苟政露出点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倘若此,秦州当无此人立足之地了!不管其心如何,这番上奏进言,还算言之有物,只是有些拎不清轻重罢了......
    》
    “那依大王之意?”听苟政口风,程宪不由请示道。
    “將此人调到长安来,孤既以諫章闻之,便先当个殿中拾遗!孤要看看此人,究竟是有真知灼见,还是阴谋谗言之徒!”苟政这么说道。
    闻之,程宪眉头微,苟政做这样的安排,他还真是没想到,適才明明是那般怒,处置却如此宽容。这哪里是处罚,分明是奖拔。
    但王令已下,也不好贸然劝阻,虽然程宪觉得,这李是个投机之徒,恐非良臣。
    而苟政呢,实则心知肚明,就冲他在这个时候攻计雷弱儿,並越过苟雄,想方设法,直达天听,其中政治投机的成分,可太显著了。
    然那又如何,忠直贤良他要用,蝇营小人也未必不可取,全看其本事,全看如何使用?
    从结果来看,李的此次投机,是有积极效果的,至少让秦王苟政记住了他,並且一跃从秦州的江河,跳入长安朝堂的汪洋....
    实事求是地说,对李这道諫章,苟政还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至少,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基层”的职吏,主动设法,直接向他奏事。
    这也显然引发了苟政更多的思考,包括对此事件本身的考量。
    见程宪那张板正的面孔与表情,苟政微微一笑,道:“此事,却给孤提了个醒,若人人都如这李,越级上报,则必生政乱;然若无人以州郡事报,则久而久之,孤必將缺乏对地方事务了解。
    因此,还需儘快建立一套,地方將吏反馈政治民情之机制!总不能,每每有外臣奏事,都经由卿这样的御政近臣代呈吧!”
    “大王英明!”
    不曾想,就连这样一件“小事”,都能引发秦王对政治制度的思考与建设,
    程宪不由出言讚嘆,发自內心,绝非恭维。
    当然,苟政心头还有个想法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密奏制度”,有些事情,
    可不適合拿到檯面上来说。
    这也是李之事,真正给苟政提的醒,除了別部与司隶校事二职部之外,他还需进一步扩充且目。
    一般的密探与眼线,其见识总是有限的,向上发展扩充,也是很有必要的。
    恰如李此番所奏,其中对军政的见解与分析,可不是一般探吏能做到的。
    “对了,王擢一家人,快押赴抵京了吧!”长舒一口气,苟政突然说道。
    “如无耽搁,该在这几日了!”程宪稟道。
    闻之,苟政面上露出一抹轻鬆的笑容,以一种平静而温和的语气说道:“传下命令,抵达长安之后,直接押赴北市,当眾问斩吧!”
    听此交待,程宪不由惊论,道:“大王难道就不见一见?”
    “你是好奇,孤为何不留其一命吧!”扫了程宪一眼,苟政冷幽幽地说道:“此人举晋旗与孤对抗,孤与晋国已是大仇,对仇敌自不应留情;若以前者请降,那作为叛臣,更当斩尽杀绝,以镊不臣!
    便是要收买人心,也不是靠赦免此人!形势不同了,当初孤能免柳氏死罪,
    不意味著今日孤要留王擢一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