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信仰的传播(下)
凯尔没有正面回答加仑。
他转向队伍中的德鲁伊,低语几句。
几位德鲁伊点头,走到一片格外污浊淤塞的水洼旁,將手深入粘稠的泥水之中,低声吟唱起来。
翠绿的光芒自他们掌心流淌而出,渗入沼泽。
奇蹟悄然发生一一污浊的水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几株水生蕨类破土而出,迅速舒展嫩叶。
更令人惊异的是,水面开始翻涌,几条肥硕的鲶鱼跃出水面,被自然的力量吸引而来。
“龙神的光辉照耀万物,黑暗因此退去,丰饶隨之而来。”
凯尔的声音略微拔高,更加振奋人心。
“这不是幻觉,加仑。”
“这是秩序与生命之力的恩赐。它无法立刻变出堆积如山的粮仓,却能指引你们如何从这片诅咒之地中获取生存所需,无需再用鲜血去换取虚无的承诺。”
加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变得清澈的水洼、鲜嫩的植物和肥美的鱼。
这是他祖辈世代生活的沼泽从未展现过的面貌。
这份神跡在他心中撕开了一道缝隙。
最终,求生的渴望战胜了加仑心中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古老传统的忌惮。
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们需要咱做什么?”加仑继续问道,“咱该如何做,才能把龙神的光辉带回我的部族?”
凯尔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缓缓走近加仑,將一只手搭在加仑的肩膀上,“告诉我关於灰林部族的.—.一切。”
索拉丁在利用凯尔解决自己的麻烦,那凯尔自然也要充分利用他提供机会,儘可能地播下龙神的信仰。
因此,凯尔不打算全灭了灰林部族,而是要將他们转化为人类中的第一批龙神信徒。
在加仑的带领下,凯尔的小队沿著隱秘的水路,深入沼泽的核心区域。
灰林部族的据点建在滩涂和浮舟之上,以绳索和浮桥连接,四周是偽装巧妙的陷阱,暗哨隱藏在芦苇丛和枯树之后。
加仑一一指认出危险所在,並著重介绍了村落中央那由苍白骨骸堆积而成的祭坛。
“下一次祭祀就在两天后。”加仑压低声音,“我们已经抓了十几个阿拉希人,关在祭坛旁边的笼子里。”
当夜,小队中的盗贼凭藉夜色和加仑的情报悄然潜入,確认了祭坛的位置和守备力量,也看到了那十几个蜷缩在笼中的绝望俘虏。
凯尔意识到,仅凭他这五十余人,绝无可能轻易攻下这座戒备森林的沼泽村,除非杀得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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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机立断,留下几人监视,自己则带著加仑迅速返回,与伊格纳乌斯的舰队匯合。
听完凯尔的匯报,伊格纳乌斯没有丝毫犹豫。
“五百精锐,够不够?”他没有多说什么,立刻为凯尔点齐兵马。
大型战舰无法进入浅水沼泽,但无数轻舟已准备就绪。
出发之前,凯尔站在那群阿拉希士兵面前。
这些人类战士看著这个陌生的龙裔和他的追隨者,眼神里混杂著好奇、怀疑和紧张。
凯尔没有长篇大论。
他只是抬起手,金红色的火焰在他掌心燃起,温和而坚定。
“明日之战,不为征服,只为拯救无辜,终结愚昧的血腥。”
他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龙神之焰將眷顾每一位奋勇向前的战士。”
“它或许不能让你刀枪不入,但会给予你撕裂迷雾的勇气,抵御阴寒的温暖,以及儘可能带你们回家的庇佑。”
他让牧师们走上前,將微型的火焰符印短暂附在士兵的武器或盾牌上,那光芒持续片刻才渐渐隱去。
“还请诸位將土,带著龙神的祝福,奋勇作战!”
士兵们沉默地看著武器上短暂停留又消逝的温暖光芒,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
他们未必立刻信仰了龙神,但他们愿意相信这种能带来实际好处的力量。
凯尔站在一旁,面带微笑,注视著人类土兵们四散开来,为进入沼泽做好准备工作。
这些士兵同样是绝佳的传教对象一一他们內心深处本就渴望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和庇护。
月圆之夜,灰林村落中央燃起巨大的篝火。
狂野的鼓点震撼人心,部族男女环绕祭坛,发出豪叫或吟唱,气氛狂热而原始。
被俘的阿拉希人瑟瑟发抖地被拖出牢笼,推向那血跡斑斑的骨骸祭坛。
就在此时,外围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响!
紧接著,无数箭矢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倒了祭坛周围的鼓手和狂热的守卫!
阿拉希精锐从多个方向同时发起突击,轻舟猛地衝上浮岛,土兵们怒吼著踏入战场!
混乱瞬间爆发!
灰林战士试图抵抗,但他们混乱的阵型在阿拉希军队有组织的衝击下迅速崩溃。
凯尔的小队目標明確,直扑中央祭坛。
牧师们撑起防护屏障,挡开零星射来的毒箭。
圣武士和战士们抵挡住混乱的人群,击倒任何试图靠近俘虏的灰林战士。
凯尔则快速斩断笼锁,將惊恐的俘虏护在身后。
战斗激烈却短暂。
在绝对的数量、纪律和凯尔小队超凡力量的碾压下,灰林部族的抵抗很快土崩瓦解。
大部分族人被俘虏,少数人惊慌失措地逃入更危险的沼泽深处。
阿拉希军队以极小的代价贏得了胜利,仅十余人阵亡,数十人负伤。
伤者在隨军牧师和凯尔小队的神术救治下迅速稳定了伤势。
局势得到控制住后,阿拉希士兵们压著俘虏,围在了祭坛边上。
凯尔则站在祭坛旁,脚下是碎裂的骨骸与枯木。
他知道,战斗的结束只是开始。
真正的挑战,是如何让这些被恐惧和古老习俗束缚的灵魂,真正看见另一种可能。
红龙裔转过身,朝阿拉希的士兵下令:“把他们部族的长老放出来一一就是刚才主持血祭的那个人。”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低沉的骚动,凯尔隱约听到有人低声提及那个名字:“瓦伦。”
很快,一位枯瘦的老者被押了出来。
他披著染血的陈旧祭袍,布满浑浊的眼晴却仍闪烁著凶戾的光。
士兵解开他手上的绳索,粗暴地一推,將人推到凯尔面前。
瓦伦跟跑著跌倒在凯尔的脚边,但很快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直视著凯尔,仿佛仍旧把自己视作此地的主宰。
“外来者,”瓦伦的声音嘶哑,仍在努力维持的威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试图掌控局面,语气中带著试探和掩饰不住的不安。
“要杀要,隨便你们!不过是回到血神的怀抱之中——”
凯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平静地注视著瓦伦,似乎想要看穿他强装镇定下的恐惧。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我们寻求的不是杀戮,而是理解。”
瓦伦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回答。
他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警惕地问:“理解?你们闯入我们的圣地,打断我们神圣的仪式,现在却说寻求理解?”
“正因为我们看到了仪式的过程,”凯尔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所以才想要理解。”
“你们年復一年地献祭无辜者的鲜血,可沼泽回报你们的是什么?是丰饶,还是更深的飢饿?
一瓦伦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隨即变得更加戒备:“这是我们的传统!是我们与神灵的契约!外人无权质疑!”
“当一个传统需要无辜者的鲜血来维持时,”凯尔向前一步,態度础咄逼人,“难道不该被质疑吗?告诉我,长老,你们向神求的是什么?是食物?安寧?”
“还是仅仅为了不发生更坏的事而不断献祭?”
瓦伦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扫视周围开始低语的族人,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动摇:
“没有血祭沼泽会更加贫瘠!我们会彻底被神拋弃!”
“又或者,”凯尔声音转冷,“你们从未被真正眷顾过,只是活在一个用恐惧编织的谎言里。
务他向后示意,一位牧师和一位德鲁伊走上前。
牧师当眾施展治癒神术,柔和的光辉抚平一名阿拉希士兵手臂上较深的伤口;
德鲁伊则引导自然能量,让一旁泥地里的几颗块茎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熟。
“看,”凯尔的声音迴荡在祭坛上,“这才是无需鲜血换取的力量!它带来癒合,带来生长!”
“龙神之焰代表的秩序与生命,能指引你们走出饥荒与恐惧,通向真正的安寧!”
瓦伦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看著周围族人眼中越来越明显的好奇与动摇,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谎言!这都是外来者的邪恶把戏!”
“那火焰只会吞噬一切,绝不会庇护任何人!唯有血神!唯有血神才是真神——”
他的话语在事实面前开始失去逻辑,只剩下情绪化的重复和嘶吼。
群眾的心理发生了巨大的摇摆,目光在瓦伦和凯尔之间来回移动,部落的凝聚力正在瓦解。
“你们亲眼所见!”凯尔不再看瓦伦,而是指向人群,指向那被治癒的伤口和催熟的作物,“血祭带来了什么?”
“唯有永恆的恐惧和短暂的幻觉。而这火焰,带来了庇护与希望。答案,在你们每个人心里。
“既然你声称所谓的血神才是唯一真神—..”凯尔的目光转回有些歇斯底里地瓦伦,声音陡然加重。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无条件的信仰,还是你们永远填不满的恐惧?”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压抑的浪潮。
许多灰林族人低下头,或望向瓦伦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极端的挫败感和恐惧吞噬了瓦伦。
他发出一声非人般的悽厉尖啸,猛然拔起祭坛上那把专用於献祭的骨刃,狂暴地冲向凯尔,嘶吼道:“我才是部族唯一的声音!我才是!”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加仑猛地跨步上前,手中战斧带著破风声狠狠劈下!
骨刀断裂,瓦伦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斧刃,然后重重倒地,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全场譁然,隨即陷入一片死寂。
凯尔缓缓走上那血跡斑斑的祭坛,目光扫过寂静的人群。
“旧日的伽锁已然斩断。”
他的声音不再高昂,却带上一种抚平人心的温度,“恐惧不再能够主宰你们的未来。”
“从今日起,你们应当踏上一条全新的道路一一一一条无需以血铺就,而有火焰指引的道路。”
他抬起手,掌心再次燃起那团温暖而稳定的金红色火焰。
“这火焰,將驱散沼泽的阴冷,照亮前方的迷途,並为所有选择秩序与生命的人,带来新生。”
灰林族人沉默地望著他,望著那团火焰,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一一震惊、茫然、恐惧。
但最终,一丝微弱的光,开始在许多人的眼底悄然点燃。
灰林部族的命运很快尘埃落定。
索拉丁的军官们下令,將他们从贫瘠腐臭的沼泽迁出,安置到阿拉希高地南缘的一片丘陵与草地上。
那里虽尚荒芜,却能耕种,也有溪流流过。
阿拉索的铁匠与木工协助他们修建新屋,而凯尔则亲自带领牧师和圣武士,教导他们如何向龙神祈祷来代替血祭,用火焰温暖营地,用耕作与捕鱼取代掠夺。
对於许多灰林人来说,迁徙既是耻辱,也是解脱,他们原本习惯了潮湿与飢饿,如今第一次能安稳入眠。
族中的年轻人极其迅速地接受了凯尔布道的理念,称他为“火焰的使者”;
而老者们则沉默不语,但也不再反抗。
加仑则被任命为新定居地的族长,他的斧刃在族人眼里,已不只是武器,而是斩断旧日协锁的见证。
数日后,凯尔再次踏入索拉丁的中军大帐。
厚重的兽皮门帘被风吹动,帐內陈列著最新绘製的地图。
索拉丁正立於案前,手握斯多姆卡,目光冷峻。
伊格纳乌斯与几名阿拉索首领在两侧肃立,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息。
“阿拉希高地已无敌人。”索拉丁直接开口,声音低沉,充满威压。
他抬手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指向北方:“接下来,我们將挥师北伐一一提瑞斯法的洛丹恩部族,仍不肯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