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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骨气
    第138章 骨气
    “哥,这是稻香村的山楂锅盔。”
    方堃瞅了一眼:“一大一小两个包什么意思?”
    准確的说,薛建军拎著的快赶上一个中號的手提包了。
    这廝现在一身儿乾净行头,头髮不再是刘海,而是青年型小背头。
    皮肤应该本来底子就不错,这个冬天闷白了些,举止神態自然,跟刚来京城那阵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哥,我听錚哥说你这几天要回老家过年,我,我想拜託你给家里梢点东西。”
    方堃给他倒了杯茶,笑道:“让我捎干嘛,合著过年你也不回?出来已经有大半年了吧。”
    “哥,在没有混出点名堂之前,我不想回去。”
    “你这还叫没混出名堂?哪怕是京城本地人,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年轻人连份养家餬口的正经工作都没,你这好列也算是警察系统里的人了,还找了个京城姑娘做对象,我回家说出去估计都没多少人信。”
    薛建军一阵苦笑,人只有见得多了,经歷的多了,才会发现自己有多渺小。
    从晋省的一个小山村到首都京城,这將近一年的时间,让他吸收了太多太多以前没听过没见过的事情。
    越是这样,越让薛建军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哥,你也知道,这份工作是从南托家里的关係给我安排的,刚过去报导的时候,有两个人很直白的看不起我,处处跟我过不去,后面我才知道是自己空降占了別人的位置。”
    “也有对我表现很友好的,刚开始我以为京城也不全是坏人,还是有好人的,可后面我才发现,那些一开始就对你表现出敌视的人反而不可怕,那些笑呵呵的人背后捅起刀子来才是又狠又快。”
    方堃看著这小子,面色依旧青涩,这是年纪所带来没法轻易改变的,可眼神中的確多了很多成熟稳重。
    薛建军继续道:“从南的父母我见过了,我很感谢他们,虽然我知道其实在他们心里,我是不合格甚至是很差的,可她的父亲很支持我,我想努力活出个样子,等什么时候有点名堂了再回家。”
    门头沟小派出所的不在编人员,一个月工资二十一块五,工作是肖家安排的,房子是肖从南带看他租的。
    单间十五平,一个月三块钱的租金,这就是他目前的现状。
    包儿里的东西,是他了大价钱,把京城能带回去的吃食买了个遍,还给他老爹老娘买了件成衣袄子。
    儘管父母偏祖他大哥薛建国,可越是如此,他越想证明,证明自己跑出来是对的,自已在这边过得很好!
    方堃给他递了一支烟:“在派出所后续有没有机会转正?”
    “有,从南的大哥带我报了夜校,我已经连著上了一个月,先拿个文凭,我在老家连小学都没毕业,来了大城市没文化是硬伤,你都不知道我第一见从南的家人,他们问我基本情况时候的窘状。”
    薛建军没有细说,刚开始他是无知者无畏,腰板挺著笔直的回应,虽然一问三不知,要啥啥没有,可就是有这份憨气。
    肖父没有过多询问,多是肖从南的母亲开口,最后仍是把他的腰杆子给问弯了。
    那晚的场景,薛建军这辈子都忘不了。
    方堃心里嘆了一口气,道:“你小子命是真好,英雄救美可不一定就得以身相许,肖从南能做到这个程度,你要好好珍惜。”
    “放心吧哥,我一定会对她好的,只是当初听了她的话,离开了你..:”
    “別老纠结这个,我心眼儿得多小因为这个就得对你有意见,”方堃摆了摆手,继续道:“对了,你现在的户口还在村里边,这一点可是硬伤。”
    薛建军点了点头,也不隱瞒直接道:“我先在夜校拿到文凭,等转正后,看看有没有可能把户口转过来。”
    现在想要把户口,从农村转进城市,尤其是沪上和京城这种重点城市,条件很多,方法也就那几种。
    最简单的就是升学迁移,其次是工作调动,只要被城市单位正式录用,且单位具备集体户口接受资质就可以。
    除了以上两种途径,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投靠亲属,简单点说就是配偶有一方是城市家庭户口。
    只要提供结婚证和配偶户口证明,就能在京城这边的派出所提交申请,申请通过后领取《准予迁入证明》。
    八一年的现在,还不能靠购房落户,这个途径还没有开放。
    薛建军骨子里要强,哪怕一穷二白什么也没,可是人就有尊严,靠结婚迁过来,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会想的。
    如果真这么提了,他觉著自己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方堃看著他,当初这小子投奔过来,自己最开始的打算就是让其跟在韩錚后面。
    等熟悉京城了,安排点小活儿乾乾,跟著自已別的不说,起码方堃敢保证,三年內肯定能让他在京城买房安家的。
    至於户口问题更简单,今年下半年方堃就会准备办厂,再不济等以后日子一长总有迁过来的机会。
    这么看下来,跟著自己反而比较轻鬆一点,这小子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电视剧里的剧情,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方堃也没有强求,走什么路,怎么走都是自己选择的,从一定角度来看,薛建军的进京,再到英雄救美肖从南,这何尝不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东西我给你捎回去,谷材叔要是问起你的情况来,我就说你现在在派出所工作,连对象都找到了,还是京城本地女孩儿。”
    薛建军笑道:“就这么说,让我大哥也羡慕羡慕。”
    “你啊,说到底还是心里有怨言,买这么多东西回去,也是想证明自己离了家也能过的很好吧?”
    “哥,等我什么时候转正,什么时候结婚我再回去,我哥打小就老说想当警察,我非得让他羡慕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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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堃留他吃晚饭,中午的鰱鱼还剩了个尾巴,自己吃也没什么意思。
    结果这小子已经和肖从南约好傍晚要去看电影,屁顛屁顛溜了。
    首都电影院门口,肖从南先一步过来等薛建军碰头。
    俩人见面,肖从南很自然的挽住了薛建军的骼膊。
    “往家拿的东西给方堃送过去了?”
    “嗯,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买票。”
    “我已经买了,《牧马人》这部电影现在很受欢迎的,现在再买没一个小时別想买到票。”
    薛建军又在一旁买了一包瓜子,一毛二一包,壳儿又大又饱满,入嘴瓜子皮还有一股味。
    他听韩錚讲过,以前最开始就是在这边卖这玩意儿的。
    俩人排队进入,电影牧马人的受眾群体很广,不单单是年轻人喜欢看,很多中年人都在排队,大多是结了婚的夫妇一同观看。
    年轻人看许灵韵和李秀芝的爱情,中年人看许灵韵和李秀芝的苦难,各有侧重,可效果同样。
    如果不是李秀芝的出现,没有先结婚后恋爱所带来的爱情的滋养,许灵韵很难说能重拾起对生的希望,对活的热情。
    《牧马人》继承了刘昕武《班主任》的苦难,儼然是伤痕文学的代表,可方堃在苦难中又注重强调坚守,深度比之更上一层楼,所以这也是现在年轻人推崇喜欢的原因。
    俩人看完,已经將近八点,这部电影对薛建军的影响没有那么大,毕竟他前十七年都是在农村生活的,下乡下农场,跟他的生活根本挨不著边。
    除了许灵韵和李秀芝的爱情,让俩人更珍惜彼此外,感受最多的就是许灵韵的日子有多苦。
    肖从南却湿润了眼睛,她父亲是四年前从兵团农场回来,恢復的职位待遇,牧马人所展现出来的內容让她动容。
    站在电影院门口,借著路边的灯光警了眼宣传海报。
    “你那个老乡,挺有本事的。”
    “啊?堃哥?”
    薛建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道:“堃哥当然有本事,没本事的人怎么可能考上北大,还是我们那儿的文科状元,我们村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
    “文科状元,”肖从南喃喃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看宣传海报右下角,电影改编自bj大学中文系方堃小说《牧马人》,这是你那个老乡写的故事。”
    “不会吧?”薛建军看过去:“还真是,没听堃哥提过啊。”
    “从来没提过?”
    薛建军摇了摇头:“没提过,不过我倒是知道堃哥写小说,在高考之前就写了那个《人生》,当时我们一伙人去窜门的时候,他当著我们的面写的,前脚写我们后脚抢著看。”
    “所以说人家有本事,不卖弄,不炫耀,你以后和他还是多走动走动吧。”
    “我们是房前屋后的邻居,我喊他哥,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起来的,要不当初也不会来京城投奔他。”
    ,方堃这边,屋里打了个哈欠,电影宣传海报上的那一行字他昨天就看见了。
    这是谢晋特意在上面加的,加不加都行,好处是给原作者增添了一点曝光度。
    说一点也不恰当,但凡是在门口排队观影的,閒的没事干都会左右撇两眼,每个人几乎都能看见那一行字。
    好在自己现在还在北大上学,校內的同学刚开始还很热情,可这玩意儿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或者麻木了。
    跟明星似的,出个门干啥都能被认出来,被人盯著,这种生活方堃打死都不要。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早早起床。
    方堃拎著东西最后去了一趟智化寺,顾山亭的儿媳妇周英带著孙女儿已经离开。
    她倒是想留下陪著公公简单过个年,可这边的条件实在太差,单间小平房,压根没地方住,她们在的那几天也是在外面旅店住的。
    “你这孩子,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
    “给你钱你不要,自己又捨不得买,没办法,我只能自己买了,也没多少。”
    方堃主要拎了一小扇猪肉,两条鱼,这玩意儿冬天放的住,白菜土豆萝卜什么的,像顾山亭这种情况,单位都会免费当福利发。
    帮著给屋子打扫了打扫,遇见窜门的老头儿散了散烟,嶗了几句方堃才离开。
    家里已经收拾妥当,关好门窗,上好锁,方堃拎著一个小包直奔火车站。
    春运的火车站在任何时候,现场都是恐怖的。
    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有的甚至扒著窗户,先把行李丟进去,自己再往里面扒。
    方堃买的是软臥票,情况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上车的时候,其他三个床铺的人已经到齐,两男一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方堃把包几扔到上铺,右手扶看把手,原地直愣愣跳了上去。
    他的肺脉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自然门的功夫也没落下,在盆沿上行走自如,已经留了小半盆土出去。
    这一动作,给对面的年轻人看懵了,视觉上无疑是直接原地起跳,硬是跳到了上铺。
    实际上,单靠腿部力量还不足以做到这个程度,更多的是手扶看把手,后半程借力跳上去的。
    身上衣服穿的厚,用没用力,自然没人看见。
    “你好同志,你这是会功夫?”
    “不会。”
    “那你刚才..”
    “呢,上个床,总不能还得会功夫吧。”方堃笑道。
    俩人的对话吸引了另外两人,见方堃不说,年轻人也没再揪著不放,不过怎么回忆刚才那画面,都觉著这人会功夫。
    一路无话,浑浑噩噩先到太原站,找招待所睡了一晚,又坐客车回市。
    地方市区到县城还有公交,从县城往村里赶,纯纯就是磨脚板子功夫。
    这种情况一直到一三一四年都没什么改变,他们村想要进一趟县城,要么步行,要么就是那会儿已经有人家买麵包车了。
    每天早晨六点在村口响喇叭,进一趟五块钱,往返另算,价格童叟无欺。
    后面还是方远山跟县里公交公司商量,钱通了一条公交线。
    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村口冷冽的寒风直扑面门,小庙前的老松树好像有点死了的意思,树权松榛子枯了一大半。
    没有走大路,方堃走著岸上的小路回家。
    “方堃?”
    “建国哥,你这是?”
    “奥,拖点柴火拿回去烧,”薛建国看了眼方堃,眼神又看了看身后。
    “建军没跟著回来?”
    “他今年不回来了,我先回趟家,他让我捎了点东西我待会儿拿过来,谷材叔在家吧。”
    “不回来了?这大过年的不回家像什么样子,那个方堃,建军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方堃笑道:“没有,人好的不了,我先回家,待会儿过来咱们再嶗。”
    他们老方家的二层小楼已经砌了起来,打远看独树一帜。
    到门口,大门开著,直接扯著嗓子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