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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各吞苦果
    第508章 各吞苦果
    面对俱平的提议,刘异脸上闪过一丝意动,但很快摇头拒绝,对苟旦的失望与不信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不能自陷死局。
    “我三千多將土,要多少船只,多少时间,方能全部渡河?氏贼岂能在旁坐视?若氏贼半渡而击,如何御之?
    一旦选择渡河撤退,谁先登,谁殿后,军心如何稳定?氏贼近在哭尺,若北渡,得损伤多少弟兄?
    一旦出现点差池,前是绝路,后有追兵,我军休矣!本有生机,也陷入死局了!”
    夜色將刘异的面孔映成灰色,但他的表情依旧坚定,头脑依旧清晰,严肃地分析著,一连提出几条风险。
    闻之,俱平眉头凝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总不能坐以待毙!我三千多將士,岂能被区区两千氏骑扼死?”
    “我军必须主动破局!”刘异神色微动,脸色深沉,语气坚定。
    “请將军速下决议!”俱平道。
    刘异抬眼望了望天,墨色的夜空上,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一轮弦月,散发著皎洁光芒,与铺布在各处的星辰交相辉映。
    “今晚就动手!”刘异沉声道,眼神如刀,儼然有所决策:“等天再黑些,让將士们再多休息两个时辰!”
    迎著俱平请教的目光,手往西指,刘异简洁道:“连夜出城,西趋潼关!”
    “氏骑必然追击!”
    刘异脸上浮现狠色:“那便打得他们追不了!日战受制於其快速敏锐、骑射骚扰,夜战那便看谁人多,谁更勇!”
    “去,將徐营將(弘农营督,安定徐氏出身)与所有幢长召来!”刘异起身,支使军令官道,
    他要布置作战任务了。
    少顷,弘农城內中外军剩下二十一名幢长以上军官,齐聚於刘异將旗之下。
    刘异没有过多言语,也不逛骗,实事求是地將目前的局面简单地讲述一遍,而后道出他的决定:“明日,必有敌军大部赶到,而我军援应未定,因此,今夜便是我军最后也是最佳脱困机会。
    需要我们再拼上一场,只是不知,诸位弟兄,还有无再战之勇气?”
    刘异的目光从这些秦军军官脸上一一扫过,得到的反响是热烈的,尤其是那干被刘异调教得不错的归德营军官,纷纷发言,慨然请战。
    “百日已经拼过一场,全歼符柳贼子,歇到半夜,再战他一场又如何?”俱平鼓动著士气,附和道:“弟兄们正可再挣些功劳,赚些赏赐回家!”
    归德营军官的积极,也带动著其他弘农营军校,纷纷表示,愿意拼上一把。俱平的话实则也是一种提醒,大伙的“根”可在朝廷手中捏著,拼一把还有返家的机会!
    见军心可用,刘异立刻表示道:“有如此慷慨敢战之將士,我军必能功成!”
    说著,在眾人认真的目光下,刘异开始进行具体的作战安排与任务分配....
    深吸一口气,刘异又严肃做出最后的交待:“散议之后,诸位各归本幢队,率部下將士做好准备。接下来是一场夜战,更是一场乱战,骑犀利,但我军人眾,缠斗到一起,胜算在我!
    我对诸位只有一个要求,带好自己部下弟兄,鼓声响起,给我全部杀出城去,直衝氏贼,杀他们的人,砍他们的马,將他们杀退、杀散,
    待我鸣金声响,不论战局如何,战果如何,全部给我向西撤,能走多少人走多少,能跑多远跑多远!明日,我们在湖县集结!”
    “诺!”
    子夜过后,爆裂而急促的鼓声如约响起,骤然撕破寂静的夏夜,弘农城中休整待命多时的秦军立刻全军发动,分路出击,在各自幢队长的带领下,凶猛地朝城外氏军扑杀而去。
    当然,这次出击就起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氏军很警惕,反应也迅速。黑夜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双方也几乎是脸贴脸鹰峙著,符硕岂敢大意?
    因此,入夜之后,氏军虽也停止了活动,开始在城外进食休息,但戒备十分森严,符硕安排哨防与巡逻也很有条理。
    休息的氏军,也都处於战备状態,人皆傍马而歇,隨时准备投入战斗。至於符硕,他根本就没睡觉,就在南城,抱著战刀,满面阴沉冷酷,抬眼间,双目中充满的血丝,格外渗人,身边的部属都不敢隨意靠拢。
    城中鼓声响起的时候,符硕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立刻下令各部氏骑,上马作战。如此情况下,秦军想要趁其不备,一举击垮,並不现实,
    当然,很多时候,不是准备充分,就一定能取得预期的效果。最初,荷硕只当秦军是心怀不甘,想要趁夜偷袭,夺回南门,將他们赶出城,
    因此符硕也率南门氏军,坚决阻挡,想要继续保持对城门的占领,但只交战片刻的时间,他便察觉情况不对。
    秦军明显是全军出动,一股脑儿地与他拼命来了,刘异打算借夜色掩护靠人多与氏骑拼消耗,
    符硕察觉之后,自然要儘量避免这种明显扬短避长的短兵相接。
    於是,下一步的战术计划不考量了,基於当前问题,符硕也果断做出决定,下令全军后撤,脱离秦军,到郊外平野阔地上重新列阵。
    符硕想走,刘异哪能放任,察觉之后,也急了,吼破嗓子般,催兵急进,不惜伤亡,定要缠上氏军。
    他的胃口不大,没有妄想一举击破氏军,但目標也相当明確,要集中所有力量,將氏军衝散、
    赶跑、扰乱,给自己西撤爭取时间。
    若是让氏军摆脱,迅速重整阵型咬上来,这三千多弘农秦军,就算能逃出去,伤亡可就完全不可控了。
    於是,一个努力想摆脱,一个拼命地纠缠。寂静的夏夜中,墨色笼罩下,明月繁星的见证下,
    双方五六千人一路纠缠著东移。
    黑夜之中,兵荒马乱,氏军受令东撤,但能轻鬆摆脱秦军的並不算多。约莫半个时辰后,弘农郊外的廝杀,真就如刘异所言,变成了一场乱战。
    也是在这个时候,急促的鸣金声起,响彻弘农郊野,刘异足足准备了十几副金锣,分散各处,
    死命的敲打。
    普通士卒不论,但各幢队军官们都清醒过来,那刺耳的声响就是信號,是撤退的命令。於是各部秦军,不论前后远近,哪怕正与氏军廝杀的秦卒,也纷纷转向,头也不回,毫不留恋地朝西跑去。
    面对如潮水般退去的秦军,一线交战的氏军有些把握不住了,有下意识追击的,有迟疑不定的,还有谨记符硕命令往东重新列队的。
    至少从战场形势来看,刘异的初步目標实现了,氏军確实被他杀退乃至打乱了。但氏將符硕也確有几分本事,在秦军全面西撤时,他已在数里之外,重新集结起八百多骑,並组织成攻击队形。
    秦军的鸣金声,於符硕而言,也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號了:秦军要跑!
    於是,符硕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人,立刻率领八百氏骑,越过乱军,追杀而去,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能让秦军轻易摆脱。
    然而,夜战之中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光一个视野,对双方將士来说,就是最大的束缚!秦军可以分散跑,氏骑却不便分散追。
    但到后半夜了,天幕的明月星辰都暗淡了,周遭漆黑一片,连道路都分辨不清了,如何追?
    符硕一路追,一路杀,队伍则一路散,一路少,仅仅向西追杀十几里后,还团聚在符硕身边的氏骑,只有不到两百了。
    至於剩下的,大多失途跑散,甚至有不少跌落马下的氏卒,夜下追击作战,四条腿的操控不好,比两条腿的可要危险多了。
    到这个局面,即便符氏满怀不甘,但也不敢再深追了,那样追杀效果未必怎样,但己方的非必要损伤可就要扩大了。
    隨著符硕令下,追击的氏骑纷纷勒韁驻马,一时间,战马的嘶鸣响彻整条桃林官道。
    沉沉的夜色包裹下,符硕咬破了嘴唇,视线衝破黑夜的阻挡向西望去,在难以分辨具体距离的远处,有些西撤的秦军幢队,甚至大胆地亮起了火把。
    晃动的火苗,是引路的明灯,於符硕而言,却也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按捺住心胸翻腾的怒意,符硕回马,望了望天色,冷冷地下令道:“传令各部,暂停追杀,搜索部卒,於弘农城西郊重新集结、整备、休息,以待天明!再派人去催促后军,告诉討虏將军,再晚就真让秦贼逃掉了!”
    显然,符硕仍没有放弃对刘异这支秦军的图谋,距离天明没两个时辰了,秦军多为步军,连续鹰战、乱战,放他夜行,能跑多远!
    但凡还有一丝机会,符硕便要击破乃至歼灭这支秦军精锐,不为战功与缴获,就衝著给八弟符柳报仇!
    在弘农再度爆发战斗时,北岸的蒲阳伯苟旦又被惊醒了,骂骂咧咧的:“又打起来了?这个刘异,如此不消停,他归德营官兵莫非不知疲倦?”
    苟旦当然没法也不愿去同理感受弘农秦军的危险,以及刘异艰难的心路歷程,为避险脱困,些许疲惫算什么?
    “战况如何?怎么没多少动静了?谁胜谁负,刘异数千之眾,不会被氏贼覆灭了吧?”当苟旦披上宝甲,登上北岸塔楼时,关心地问观察的军官道,此时心中却有些泛起了嘀咕。
    此时,南岸的弘农城郊外,杀声早已衰弱下来,夜幕之下完全看不清什么状况,但也能感受到那股兵荒马乱的动静。
    面对苟旦的询问,军官略显迟疑,道:“刘將军似乎战败了,已往东逃去.....
    ,
    闻之,苟旦心下微松,眉头一挑:“这刘异,怎如此没有耐心,撑得一夜,我便派船接应他渡河了!逃了也好,省得我麻烦!”
    说完,苟旦坤个懒腰,打著哈欠下楼而去,不忘交待:“给我盯好了南岸,都不得懈怠,若让贼军摸到北岸来,小心尔等脑袋!”
    “诺!”
    苟旦当然是白做表情,此时的氏军,根本无暇顾及他,就是要渡河作战,也不是在这等时候。
    荷硕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杀逃亡的刘异军上,天明之前,一条断断续续的火龙出现在弘农城东。
    在符硕百般催促下,来自符生的援军终於连夜赶到了,符生驻军处离弘农实则不是很远,就三十来里,因为入夜的缘故,不得不停下来。
    但前有符柳战死的刺激,后有符硕十万火急的报告,不得已之下,生留下所有辐重,仅率三千步卒,轻装西驰而来。
    赶到弘农城时,天方微微亮,兄弟俩一碰头,简单通报战况之后,符生的反应比符硕还要激烈,嘴里发出鬼神般的怒吼,瞎掉的那只眼晴仿佛要重新爆开:“不杀刘异贼子,某誓不为人!”
    到目前为止,氏军的损失太惨重了,符柳这个家族骨干的阵亡就已经够痛了,那两千步骑几乎全军覆没,就更让符生痛不欲生,符硕的一番交锋,同样损折不少。
    这每一条细情,就仿佛在符生的心臟上划一刀子,这几年,积累这点家当容易吗?尤其是那些低族士卒,那真是死一个少一个。
    没多说的,下令追击,不能放跑了刘异,尤其在对方已经处在溃逃之局的情况下。
    晨曦时分,荷硕率领一千六百氏骑,先遣追击,荷生留下部分兵马,守备城池、渡口,接应后军,而后紧隨符硕之后西进。
    氏军追得很坚决,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符硕一路,当然斩获了不少散落的秦卒,但距离逮到刘异,可差得太远。
    等符硕追至湖县,刘异已然收拢了不少秦军,並重整旗鼓。当然,此时的秦军,编制早已散乱,並且疲惫不堪,有如强弩之末,十成的战力也去了七成。
    这样的军队,当然是不足为惧的,尤其是符硕背后还有符生作为支撑。
    但是,符硕有援军,刘异同样也有!中垒营將陈銖,奉命率两千精甲东出潼关,已然进驻里湖县,当符硕军抵至时,甚至於城东列阵御之。
    而陈銖这股生力军的加入,几乎打消了氏军继续再战的念头,哪怕在不久之后,荷生也率军赶到。
    两军在湖县城外对峙,从日出到西斜,几千人的互相敌视,硬是搞出了几万人对阵的气势,而最终以氏军的缓缓东撤告终。
    不撤不行,形势不由人,刘异有了陈銖的援应,已非短时间可以拿下,而氏军也是倍道西行、
    接连苦战、缺乏休息的疲军。
    而湖县离潼关太近了,隨时可能还有援军,氏军的战线可就拉得长了,后边邓遐所部,也不能完全依靠!
    这场弘农激战就此结束了,双方都是有苦自知,但若要比较,氏军显然要更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