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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锋锐初成
    第278章 锋锐初成
    春日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铺在王都南郊的大地上。
    风里有青草的清香,也有钢铁和皮革的气味。
    放眼望去,一道新修的木柵与壕沟像横贯原野的界线,將大片平地圈成一座军事化的城中城那便是如今的第七军团驻地,
    高高的木柵与壕沟在四面拉开,四座营门各自连接著笔直的军路,瞭望塔上的哨兵手扶弓弩,
    视线越过远方的由野与林带。
    这片营地在几个月前还只不过是一片泥泞与零星的帐篷,如今却已扩张成一座足以容纳近四万兵员的庞大军营。
    整齐的营房像棋盘一样排开,木板刷过防雨油,门下悬掛著各营队的旗帜,顏色鲜明。
    军路宽阔到能让数列骑兵並排驰过,地面用碎石与夯土压实。
    空气里瀰漫著军营特有的混合气味一一乾草与马汗的热气、铁锤敲击铁坏的金属味、麵包房飘出的麦香、还有皮革油脂的醇厚。
    骑兵在军营外圈驭马驰骋,马蹄击地如战鼓滚动;步兵在训练道上列阵推进,长枪齐举的剎那,无数枪尖在阳光下闪烁成一片寒芒;弓弩手在射击区张弓试力,弓弦的震动像细线割裂空气,
    伴看教官短促的口令。
    营门外,立著一面宽阔的木製公告牌,上面用漆黑的字写著军团每月的对抗演练排名、奖惩名单与军功统计。
    公告牌下方的沙盆里插著一根根涂色木筹,每一根都代表一次尚未兑现的赏银或军功点数。
    几个士兵站在牌前,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地討论著上个月的成绩。
    有人眼中闪著羡慕的光,警向那一连串掛在榜首的名字;也有人嘴角微抿,暗暗紧拳头,像是在心里立下誓言,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到那行最上方。
    整座营地像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
    操练號一响,各处便涌出整队的士兵,或去兵器架领取演练用的木矛、圆盾,或搬运木製壕桥、標旗等演练器材。
    今天,是本月的团级对抗演练日。
    按照军团长莱昂在建军之初立下的规矩一一每个月必须举行一次大规模对抗演练,全军公开观摩,並且將胜负与军官升降、土兵赏罚直接掛鉤。
    胜者记军功、发赏银,全团上下士气高涨;败者扣除当月部分薪酬,並接受军规训诫,甚至连骨干军官也可能被调离精锐序列。
    这种近乎冷酷的制度,让整个第七军团从最初的几千人扩编到如今的四万时,依旧保持著一股浓烈的好战之风。
    中军台前的大校场是今日的焦点。
    四周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各团、各营的团长与营队长都在此等待。
    人群中有人站得笔直,像是隨时准备受检阅的列兵;有人双手抱臂,目光紧锁著校场中央,那种神情像盯著真正的战场。
    第七军团的对抗演练向来不是走过场一一胜者的名字会钉在奖惩旗的首列,获得军功与额外奖赏:败者则要在全军面前低头,並被扣去当月薪酬的一成。
    士兵们甲胃上的划痕在阳光下像细小的白线,每一道都是他们过去的履歷。
    鼓手站在阵列侧方,手握鼓槌,像猎人著未松的弓弦;旗手的手背青筋隆起,旗杆在风中微微倾斜,却没有半分晃动。
    远处,马棚里的战马被牵出,鬢毛光顺,蹄铁在石板上叮噹作响。
    它们喷著热气,耳朵隨著场上的鼓声轻微抖动,似乎也察觉到一场碰撞即將到来。
    铁匠棚旁,几个学徒正搬运装著钝头箭和钝刃木剑的木箱,供今日演练使用。
    莱昂站在中军高台上,俯瞰这一切。
    他的视线越过大校场,看见的是一支彻底摆脱了新编杂乱气息的军团一一近四万名士兵,已被整合成一台庞大而有序的战爭机器。
    每一个部件都在运转:巡逻的步兵、备马的骑兵、演练的弓弩手、整理军械的工匠、检查辐重的辅兵。
    春风吹过时,旗帜、盔甲、马鬃、弓弦同时在光影中闪动,仿佛整支军团都在呼吸,
    今日的团级对抗,不过是这股力量的一次集中亮相一一在这片春日原野上,胜者会昂首走下校场,败者会咬牙回到营房,但无论结果如何,这支军团的火焰都会在一次次碰撞中烧得更旺。
    今日捉对的是第七步兵团与第二步兵团。
    两团都在校场的两端列阵成形。
    第七步兵团的团长阿兰,曾是边境小队军士,在南境抵御兽人的作战中博得了第一份军功,伤痕累累的他一路升至將军之位,作风乾脆狠辣。
    他的部下大多是跟著他在演练和小规模衝突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硬骨头,阵列虽不如第二步兵团整齐,但眼神都像鞘里的刀,隨时能出鞘。
    第二步兵团的团长罗德里克则完全不同,他是王国军事学院的首席毕业生,出身体面、战术素养极高,指挥动作像是量尺比对过一样严谨。
    第二步兵团的军官层几乎都是学院派,他们没有在真正的战场上流过血,但演练中的协同配合、號令执行,都体现出一种精密而规整的力量感。
    与王国其他的几支主力军团不同,第七军团是从无到有的新编军团。
    在它的军官名册上,能看到大量出自王国军事学院的名字一一这些年轻军官的履歷上,几乎清一色是课堂、演武场与模擬沙盘。
    他们不像其他军团的將军、统校那样有著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伤口与刀疤,却个个豆是王国费数年心血精心培育出来的精英:熟悉军制,精通战法,对行军布阵、后勤调配的理解,甚至能细致到营盘里一口锅的重量。
    莱昂清楚,这批学院派缺的不是理论或方法,而是实战的磨炼,
    因此,他在组建军团时立下了这条近乎苛刻的月度对抗演练规矩,让他们从第一天穿上军靴起,就必须把书本里的战术用在对面的“敌人”身上。
    木剑和钝矛的碰撞声、演练箭在空中劈开的呼啸、假想敌压上来的阵型一一这一切逼得他们在汗水与泥土里学会应变,把课堂上的条分缕析,化成能让阵列继续站稳的本能反应。
    几个月下来,第七军团的这些学院派军官虽仍缺少真刀真枪的杀伐经歷,却没有一个人会是纸上谈兵的草包。
    他们的號令乾脆、队形如画,在演练场上能把部队推得像一面缓缓推进的铁墙。
    而且,他们在每一次失败后都会將战例逐条復盘,直到能在下一次演练里用精密的布置和果断的指挥反制对手。
    正因如此,第七军团虽年轻,却在王国军中渐渐有了一个评语—
    这是一支用演练磨出来的利刃。
    此刻,两团在阳光下缓缓展开阵形。
    第七步兵团的圆盾阵在前,木矛林立,第二列是短矛与长剑的混编队列,第三列留著空档,像是在等待某个突击时机。
    第二步兵团的阵列更显教科书式:前列轻盾枪兵,第二列整齐的標枪队,后方是密不透风的长矛墙,再在两翼拉出弩兵带,左翼更掛著一支骑兵预备队。
    场地中央,中军台上,莱昂身披黑色披风,胸甲在阳光下泛著冷光。
    他的副官凯尔与几名记录官站在桌案后,沙盘上已经摆好双方阵形的小木块。
    四周围观的数千名土兵安静地站在白线之后,各位营队长下令压制住渐渐高涨的呼声。
    春风捲起阵阵尘沙,战旗猎猎,鼓点渐紧一一对抗演练,就要开始了。
    鼓声从校场东南角缓缓起势,先是低沉而缓慢的单声敲击,然后节奏逐渐加快,夹杂著短促的锣音,將两团之间原本沉稳的呼吸搅得更急。
    白旗高举,裁判队长大声宣读演练规则,
    木器械、钝矛、软头木箭一一所有命中按顏色判定,胸甲与护喉上的彩粉算作致命,四肢为重伤,盾面与盔顶不计分。
    违反收兵令、擅自越界、故意踩踏倒地者一一直接取消参演资格並另行惩处。每一个条款都被喊得清清楚楚。
    规则宣读完毕,白旗缓缓落下,校场的空气像被突然鬆开的弓弦,绷直的神经瞬间弹回一一双方阵列开始缓步前进。
    第七步兵团稳得出奇。
    圆盾一面面扣在一起,每一步都让盾阵像一堵推近的短墙。
    盾后的人呼吸沉稳,短矛与长剑的锋口朝下,步幅不大,但所有脚步的起落都像经过统一的刻度。
    第二列的短矛手握得很低,矛尖与地面只有一个拳头的高度,方便隨时挑起。
    第二步兵团则看起来“漂亮”得多。
    前列轻盾与枪兵的盾牌整齐划一,几乎每一个圆弧的高低都一致;標枪兵在他们之后,举枪的姿势像被尺子量过。
    鼓手站在正中鼓台上,四面小鼓配合中央大鼓敲击,令整个阵列像被一根绷紧的弦贯穿。
    裁判黄旗一挑,允许接触前的远程试探第二步兵团的標枪队首先出手,齐肩抬起,整排矛尖在空中形成一条寒光闪烁的直线。
    隨著鼓点“咚、咚、咚”三声急促击落,標枪像一阵斜雨飞出,虽是削轻的木製矛杆,但上面带著的彩粉也在空中抖出细碎的粉雾。
    第七步兵团盾阵在標枪掠至前一瞬,前列圆盾齐齐上抬半寸,略带倾角,將大部分標枪挡向一侧。
    偶有擦中盾边的彩粉沿著护木炸开,却很快被汗渍与尘土糊成一片,未见一人退步。
    前列士兵的眼睛透过盾缝盯著前方,像是在等某个口令。
    观战的士兵忍不住发出压抑的低呼,一旁的军官立刻用鞭杖在靴边轻敲两下,示意安静。
    莱昂站在中军台上没有言语,只將目光移向第七步兵团阵列的左翼一一那里的步幅似乎比其他位置略短,仿佛在刻意等待什么。
    第二步兵团鼓点忽然一变,弩兵带前压半步,软头木矢从长弓弦上齐齐弹出,尖啸著划过空气,直扑第七步兵团阵列前角。
    短短几息间,箭雨如织,彩粉在盔甲与盾面溅开一朵朵痕跡。
    第七步兵团的左翼忽然收缩半步,圆盾由平面阵形变成略带弧度的抱形,削弱箭矢正面的衝击力。
    与此同时,中路第二列的短矛兵悄然踏前半步,与前列的圆盾叠出一个斜角。
    这只是个细微的动作,但让熟悉战阵的人一眼看出一一第七步兵团的团长阿兰在用这种缓慢的“呼吸”试探对方的火力节奏。
    第二步兵团的標枪第二轮已经举起,却没有急著投出,团长罗德里克抬手示意延后一一他不愿在对方阵形尚未完全暴露时浪费投掷机会。
    鼓声仍在,双方阵列的距离在缓慢地缩短,场內的空气隨著尘沙与粉雾的混合味道,逐渐有了一种逼仄的紧迫感。
    下一步,是继续试探,还是率先抢攻?
    双方都在等对方的破绽。
    阳光在盔甲的金属稜线上闪烁,隨著双方阵列的推进,那些光点像缓缓逼近的星群,一点点填满校场中央那片尚存的空地。
    第七步兵团的盾墙此刻已推进到第二步兵团標枪的有效射程边缘。
    团长阿兰没有下令加速,而是用手势示意旗官一一那支小三角旗缓缓向下一压,左翼的一个小队便悄悄收紧距离,像是在阵脚外侧添了一块厚垫。
    这个动作並不显眼,但在熟悉他作风的老兵眼里,这是在为某个侧向发力点预留空间。
    第二步兵团的鼓点依旧稳定,团长罗德里克站在中军位置,视线在对面阵列上来回游走。
    他注意到第七步兵团的左翼收紧,却不急於调整阵形,只对身后做了个微不可察的指令一一让弩兵在下一轮齐射时,略微向那一侧偏移半步,拉开角度,儘量压制对方可能的突击点。
    鼓声与脚步声之间,偶尔能听见木箭划破空气的尖啸,和標枪落在盾面时的闷响。
    彩粉一次次溅开,又在尘土与汗水中被抹散。
    每一次命中都让观战的士兵心头一紧,他们知道,虽然这只是演练,但在真正的战场上,这些彩色的痕跡意味著血与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