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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一剑止军
    第204章 一剑止军
    身侧又有数名狼骑兵惨叫倒地,箭矢穿颅,长矛刺腹,座狼哀豪翻滚,血溅满地,
    滚烫的鲜血沿著河岸蜿蜓而下,与碎裂的木屑、翻腾的水沫交织在一起,混成一股浑浊的血流,浸入湿润的河滩泥土之中。
    对岸的兽人仍在咆哮,仰头怒吼,却只能被困在那片鬆软泥地中,望著这边的血腥屠戮,却无从跨越那条被焚毁的桥。
    他们不过数十步之遥,却仿佛隔著一道死亡的深渊。
    古尔哈什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脚步踏入湿泥,溅起一片血水。
    他试图寻找一个立足点,哪怕只是再多一个呼吸的时间。
    但莱昂动了。
    他不再留情。
    他如暴风骤至,步伐低伏、剑锋前探,长剑骤然上翻,划出一道毫无徵兆的斜线。
    古尔哈什来不及看清,只觉剑光一闪,那一剑就像从虚空中刺出,穿过他尚未合拢的战姿,毫无阻滯地刺入胸膛。
    皮甲被撕开,骨肉碎裂,灌注骑土之力的剑锋贯穿心口,血液在一瞬间从伤口激喷而出,溅落在莱昂的盔甲上。
    “你——-是人类?”古尔哈什喉咙剧颤,声音低哑,带著鲜血的泡沫从他口中溢出。
    莱昂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望著对方,望著那双逐渐涣散的兽目,一言不发。
    下一刻,他拔剑而出,剑锋带著温热的鲜血洒落半空,隨后一脚將古尔哈什的户体端倒在血泥之中。
    他的剑滴著血,披风在风中缓缓垂落。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对岸。
    那些尚未过河的狼骑兵站在对岸的河滩上,早已不再怒吼。
    他们仿佛集体失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双方对视之中,仿佛整片战场都陷入某种诡异的凝滯。
    风不再吹动,河水也似乎失去了流速。
    不是战后那种理所当然的寂静,而是一种冷酷、突兀、令人心悸的空白。
    像是一双无形的眼晴俯瞰而下,將整个河滩死死按入某种静止的审判中。
    鲜血仍在流淌,座狼在低鸣,一具具尸体倒伏在地,斧刃与断骨散落其间。
    几头受伤的座狼颤抖著趴伏在岸边,既不敢向前,也不敢踏入那条吞噬同族的河流。
    它们的低鸣像是哀悼,也像是在祈求那名银甲骑士的目光別再落在自己身上。
    而莱昂,只是立在断桥前,眼神如同河水深处最暗的地方,沉静,冰冷,无法撼动,
    他身上沾满鲜血,银色盔甲仿佛失去了原有光泽,披风被浸成血色。
    但他依旧站得笔直,一手持剑,一手微垂,眼神穿透桥下蒸腾起的水雾,望向对岸。
    他看见了一那二十多名尚未渡河的狠骑兵。
    他们正仰望著他,像是一群在冬夜里被铁链束缚的野狗,看到了火,闻到了血,却不敢扑上前。
    莱昂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
    剑锋滴血,在阳光下映出一道寒芒。
    然后,他將剑直指向对岸。
    如同审判。
    那一刻,对岸的咆哮停了。
    所有的狼骑兵,全都呆住了。
    他们当然不懂人类的语言,更听不懂这名浑身是血的骑士是否在喊什么、说什么一但他们都能看得明白这一个动作的含义。
    无需翻译。
    无需解释。
    那柄满是兽人鲜血的长剑,正指著他们。
    如同在说:
    “下一个,就是你们。”
    “轮到你们了。
    远处的几头座狼低声鸣咽著倒退半步,喉间发出一种低频的颤音。
    那不是示威,不是怒吼,更不是衝锋前的咆哮。
    是本能的恐惧。
    它们闻到了血。
    但那血不是敌人的,而是自己的。
    狼骑兵中的几名年长战士握紧战斧,脚步在地上移动,却没有向前。
    他们感到脊背冰凉,那並非来自寒风,也不是来自河水。
    是那人类骑士的目光。
    即使隔著十余米的河面。
    即使隔著轰然崩塌的桥樑。
    即使语言不通、文化不同、族群为敌。
    他们也明白一一对岸站著的,不像是一个人类。
    那是死亡的化身。
    一剑杀首领,一眼镇全军。
    他站在残桥之端,仿佛河流都將为他让道,血色在他足下匯聚,残阳穿透水雾斜斜照来,將他单薄的身影拉长,投在那些本该无所畏惧的野兽身上。
    他们本不该怕的。
    他们是狼骑兵。
    是前锋之矛,是兽人大军的前哨,是吞噬人类的杀戮机器。
    但现在,他们却无法再发出任何怒吼。
    仿佛咽喉被什么堵住了。
    那堵住他们喉咙的,不是剑。
    是那一剑背后的冷静与坚定,是那种“已习惯杀你”的沉静。
    莱昂缓缓收回剑锋,转身。
    他没有再看那些狼骑兵一眼。
    如同猎人捕获猎物后,不再理会被惊退逃走的余孽,只把剑刃洗净,准备迎接下一场围猎。
    那道身影隨血雾与余光一起,缓缓消失在坡上的林边。
    只剩下一座断裂的木桥,一滩滩尚未乾涸的兽人血跡,以及那群呆若木鸡的狼骑兵。
    他们仍站在河对岸,却再也不敢动了。
    甚至忘了回身。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被一个人类留下的背影震镊得如同雕像。
    仿佛那不是一个背影。
    而是一座碑。
    一座,刻著他们必死命运的碑。
    他们没有再动。
    二十余名狼骑兵,仿佛被那柄已经收回的剑刺穿了魂魄,一个个钉死在河对岸的泥地上。
    他们不再怒吼、不再咆哮、不再握紧武器冲向敌人。
    他们只是在原地喘息、僵立,仿佛被冻在了这一刻。
    河水仍在流,冲走断桥残骸的木刺、血肉与碎甲,却冲不散那一瞬间浸入他们心头的寒意。
    那是猎物对猎人的认知顛覆。
    是掠食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可能是被狩猎的那一个。
    风吹起河岸上的残灰,火油早已烧尽,只余焦黑的桥桩还在冒著缕缕白烟。
    它们就像燃尽的兽人意志,破碎而残败地躺在水中。
    “他——他还会回来么?”
    这句话,没有谁说出,却在每一个狼骑兵的心里翻腾。
    他们不懂人类的语言,也不理解那个骑士的名字或来歷。
    可他们记住了他的眼神。
    记住了他如何提剑直指他们,仿佛宣告命运。
    也记住了,他是如何像屠狗一样杀光去到对岸的所有兽人。
    没有谁再有力气叫。
    一些兽人悄悄后退几步,又看向身侧的同伴,眼神闪烁。
    不愿承认,但他们都明白,这一战,他们输了。
    不止是战术上的溃败,也不止是兵力的不足。
    连气势上,都已经被彻底压倒了。
    他们甚至无法用语言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依靠本能去做出反应。
    其中一名狼骑兵,终於轻声嘶哑著道:“.—?回去吧。”
    “木桥毁了,我们中了敌人的陷阱,损失惨重,主队该知晓。”
    “这是人类的圈套。”
    没人反驳。
    他们缓缓转身,像一群受惊的兔子,缩著肩、拽著韁,悄无声息地从原地后撤,座狼步伐沉重,有些低吼著不甘,更多的则是不安地时不时回头看那桥头方向。
    没有人追来。
    没有声音。
    可那种压力却像铁块压在背脊,每踏出一步都觉得脚底发凉。
    他们本想开荤,结果却连牙都没能张开。
    反倒是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同胞,在桥上被一个人类撕碎。
    河对岸,雾未散。
    莱昂立於林边高处,望著那些狼骑兵逐一向后退去,不疾不徐地收剑入鞘。
    他没有下令追击。
    即使提前设下了周密的陷阱,但在这支队伍里,除了他之外,其余土兵的单兵战斗力与兽人狼骑兵仍有相当大的差距。
    哪怕战术奏效、战机把握得当,这一战依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若再强行渡河追击,只会徒增无谓牺牲,破坏本已贏下的胜势。
    更何况,伏击的目的已经达成。
    断桥、诱敌、突杀、遏止兽人的狼骑兵先锋一一每一步都落到了实处。
    这些狼骑兵会把今日的一切原原本本带回去,告诉他们的首领:
    西境不是隨手就能撕碎的薄纸,也不是任人践踏的废土。
    更会告诉他们一这片林泽里,有个骑士。
    浴血而立,杀敌如割草。
    莱昂缓缓收回目光,垂首看向脚边。
    那是一具尸体,倒伏在血泥之中,心口被剑锋穿透,血液早已流干。
    正是他亲手斩杀的那名狼骑兵小队长。
    那面庞仍挣狞,手中死死握著战斧,肌肉尚未完全鬆弛,瞳孔未闭,直到死前仍在试图反抗。
    他死不目。
    但那目光中,带的不是愤怒,也不是不甘而是迟来的恐惧。
    “把这些兽人和座狼的头颅都割下来。”他说。
    身后的几名士兵微微一证,但隨即应声:“是!”
    立刻有人动手,拔出匕首与猎刀,走向那些倒毙河岸的狼骑兵与座狼尸体。
    虽然已经经歷了杀戮,但面对这满地异族血肉,仍有些人忍不住皱眉屏气。
    鲜血尚温热,这些肢体残缺的尸体仿佛仍带著残余的哀豪,河风间悄然迴荡。
    一刀刀割下来的头颅,被放入沥著血的麻布袋中,绳口拴紧,堆在河岸边。
    卡尔跟在莱昂身后,有些迟疑地开口了:
    “—莱昂,为什么要——这些东西?”
    他声音很轻,却带著不解与些许不安,“这些头颅,还有用处吗?”
    莱昂转过头,目光望著那堆逐渐增多的麻袋,平静地答道:
    “有。”
    “我要带它们回去,给赫曼子爵他们看。”
    卡尔皱了皱眉:“是要————·恐嚇他们?”
    “不,”莱昂摇头,语气冷静而直接,“不是恐嚇,是证明。”
    他站起身,望向河对岸,那片早已空无一人的林边。
    “我要让那些把私兵拨给我、为我提供粮食与武器的贵族明白,他们的支持不是在浪费。”
    “他们给了我兵,我斩了敌人的先锋;他们给了我粮,我设下圈套,用这一战打掉了敌人的气势。”
    “这不是施捨,是投资一—我要让他们看清楚,他们投对了人。”
    他顿了顿,又看向卡尔,语气缓了些:
    “也是为了那些还在观望的贵族。”
    “我要他们知道,我不仅有对抗兽人的决心,也有这个能力。”
    “只有这样,我才能爭取到更多的人、更多的援助,才能把这支队伍带得更远。”
    “光靠我们这点人一一几十个私兵、猎人、民兵,连设好陷阱、准备伏击都要费劲一整夜。”
    “这样,根本打不了真正的战爭。”
    莱昂抬手指向山林深处,像是指著一个看不见的战线。
    “敌人太多了,兽人大军不是只有几十人、几百人。他们至少有成千上万,是像海水一样涌来的浪潮。”
    “如果只有我们这些人,再厉害也只能挡下一小撮。”
    “我们要的不是侥倖胜一场,是要拖住他们的脚步,阻止他们吞下整个西境。”
    “我需要更多的士兵,更多的武器、盔甲、箭矢和补给。”
    他低下头,看著脚边那枚兽人小队长的头颅,血从断颈处淌出来,浸进泥地。
    “而这些头颅,就是第一封书信。”
    “用来写给那些贵族领主的信。”
    “告诉他们一一西境不是没希望。”
    “告诉他们一一我,莱昂·维斯,愿为先锋,以我性命,为西境爭得一线喘息之机。”
    卡尔愜住了,他看著眼前这个沾满鲜血、神情冷峻的年轻人,忽然有一瞬,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看一个骑士,而是在看一面壁垒,一座山峦。
    “你.真的想组建一支军队?”
    “不是几十上百人这样的小队伍,是那种—真正的军队?”
    莱昂微微点头。
    “我曾不止一次指挥带领过队伍,最初只有寥寥数十人,后来逐渐变成几百上千人。
    我曾在被敌人重重包围的孤城中坚守,也曾隨赤阳骑士团深入敌后,在绝境中拼死一搏,
    以寡敌眾。”
    “这並非我在夸大其词。”
    “我知道如何带领队伍,如何训练土兵,如何指挥作战,如何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生存。”
    “我经歷过这一切,我也都学会了。”
    他的语气没有一点夸张,也没有激情煽动。
    只是平静得像在陈述某个不容否认的事实。
    “所以我要把这支队伍,一点点带起来。”
    “从十人、百人,到千人。”
    “他们不需要是骑士,不需要完美的鎧甲和家族徽章。”
    “只要能跟我一起进入山林水系、伏击敌军、袭扰粮道,就足够了。”
    “我不追求胜得漂亮,但我想要贏得长久。”
    他看向卡尔,那双眼里没有炽热的火焰,只有沉重如山、不可撼动的决心。
    “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將军。”
    “在这片土地上,带著我自己亲手组建起来的军队。”
    “去阻止那些畜生。”
    远处,夜风带著血腥味吹来,林中火光闪动,映照著一张张沉默的面孔。
    他们在听,他们在看。
    那些割下兽人头颅的士兵们,没有一个露出嫌恶,反而更加沉默、迅速地把血跡擦乾,把头颅一颗颗打包入袋。
    他们知道,莱昂说的这些,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抵抗兽人。
    若不能换来更多的援助与兵员,那他们今日付出的牺牲,死去的这些兄弟,便毫无意义。
    而莱昂要做的,就是让这些死亡有意义。
    哪怕是用兽人头颅堆成的信封。
    “走吧,把这些东西带上,我们该回去了。”
    莱昂转身,目光穿过河雾,望向东南方向的暗林深处。
    “这才只是开始。”
    风吹过林梢,带著將至的寒雪气息。
    桥断了,河水照旧流。
    但有些东西,从今夜起,已经不一样了。
    而在莱昂目光所望的东南方向,那支狼狐溃逃的狼骑兵小队,已在一片荒草枯林之间停下。
    夜色深沉,四野无声。
    他们没有升火,也无人出声,只是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或蹲或坐,像一群受惊后尚未缓过神的野兽。
    无人言语,气氛沉默得出奇。
    忽然,一个年轻兽人抬起头,颤声吼了一句:“我们就这样逃回来?!”
    他嗓音嘶哑,眼睛泛红,像是压抑许久的愤怒与耻辱终於爆发出来。
    “不甘心吗?”另一人低吼回应,“你没看到那个人类?他轻而易举就杀死了队长,
    杀了我们十几头狼一一你还想回去送死?”
    “他是骑士。”第三名战士打断,“不是普通人类。是—————他们中最强的那种。”
    “那又怎样!”最先发难的年轻兽人猛然站起,身上肌肉绷紧,拳头握得发白,仿佛隨时要扑出去。
    但他身旁两名同伴也立刻起身,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他肩膀,把他重新按坐下去。
    没有人劝,也没有谁动怒。
    他们都知道一一现在不是爭斗的时候。
    而是该决定方向的时候。
    沉默良久,一名背上掛著战矛的老兽人终於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夜色中刮过枯枝的风声:
    “我们回去。”
    “把今晚看到的一切,全部告诉酋长和族首。”
    “告诉他们一一前方不是空地,那些桥,是陷阱。人类在布网、在设伏,在等我们上鉤。”
    他扫视了一圈,眼中血丝未退。
    “告诉他们,有一个骑士。”
    “浑身血甲,手持长剑。”
    “断我们的桥,杀我们的人。”
    此话一出,周围的狼骑兵们再次陷入死寂,没有谁打断,也没有谁露出质疑的神情。
    他们都记得那个身影。
    站在河对岸上,轻易一剑便刺穿队长心口,像一柄埋藏在风雪中的利剑,一旦出手,
    便不留生机。
    自入侵以来,他们一路肆意屠杀人类,在血与骨之间踏出恐惧与威名,却没料到今日会在一个孤身骑士的手中,溃不成军。
    那不是普通的敌人。
    那是猎人一一为他们设下陷阱的猎人。
    一名年纪最轻的兽人喉结微动,低声问道:
    “·他会追来吗?”
    没有回答。
    但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那片漆黑的林边。
    风吹过荒草,寂静中仿佛仍能看见那人银盔下的目光,如寒锋贴颈,让人连转头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