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03章 梦魘重现
    第103章 梦魘重现
    黄昏將至,暮光低垂。
    阳光的余暉在云层间缝隙中洒落,照在南方连绵起伏的丘陵与密林之上,为整片土地笼上一层混杂著金红与灰沉的薄雾。
    骑兵队的铁蹄声在山道上沉闷地迴响,三百余名王国禁卫军团的精锐骑兵快速奔袭,终在太阳即將没入山岭之际,抵达了位於维斯领北缘的一道天然高地。
    前方地势豁然开阔,林木稀疏,一条土路豌伸出高坡,直通南方。
    队伍缓缓停下,马匹低声嘶鸣著喘息,士兵们甲胃上沾满灰尘,脸上是连续行军后的疲倦,但目光仍旧锋锐,警觉地望向前方,
    莱昂迫不及待地策马上前,望向远方。那是他熟悉的山丘、熟悉的镇道、熟悉的土地,
    高地之下,视野豁然开阔。
    熟悉的山丘依旧聂立在远处地平线边缘,可现在一一山脚下的聚落,已经不復存在了。
    莱昂瞳孔骤然紧缩原本该坐落在山脚的黑荆镇,现今只余一片残垣断瓦,灰黑的浓烟从废墟深处升腾而起,混著火光与焦蝴气味,隨风飘入晚空中。
    镇中南缘曾有一圈木柵栏,保护镇內民居与作坊,此刻早已被彻底摧毁,地面焦黑,木桩倒伏,烧焦的木樑和倒塌的屋顶混在一起,只剩遍地尸骸。
    而更远处,在那座位於山丘之上的堡垒前,一幕令所有人更室息的景象正在发生。
    那座坚实的石堡依稀仍在,但却被大群墨绿色的身影团团围住。
    灰白的石墙之上,数架原始简陋的木梯搭在上面,仍不断有兽人自丘下攀登而上。
    阳光已斜,逆光之中,城墙上的人影动作模糊,士兵们难以分辨守军的动向。
    但那道原本紧闭的堡垒城门,在下一刻——被缓缓开启。
    “城门—被打开了。”费尔南沉声说,眼神死死盯著那扇开启的大门,“不是被攻破的,是从里面被打开的———”
    没有轰城巨木,也没有攻城槌,那城门没有崩裂的痕跡,而是缓缓开,內外之人似乎早已分出胜负。
    话音落下,队伍之中一片死寂。
    阳光最后的余暉落在城门两侧的石壁上,兽人身披粗陋的兽皮甲,一队队鱼贯而入,显然已掌控了高处的局势。
    黑荆镇陷落,维斯堡亦在沦陷边缘。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整支骑兵队上空,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莱昂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呼吸忽然变得艰难,胸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住,心臟每一次跳动都在流血。
    他的目光望向那片废墟,看著那道在烈火余暉下逐渐被浓烟吞没的黑荆镇一一那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是他无法割捨的根,是他记忆与归属的全部。
    他记得那里的一切。
    记得清晨的钟声,记得集市的吆喝声,记得小巷转角边熟悉的麵包香,也记得父亲曾在镇口教他如何握剑的空地而现在,那一切.—.
    一切温暖的片段、一切珍贵的回忆,都在火光中崩塌,都在灰烬中坠落,被敌人践踏,
    脚下的土地在晃。
    不,是记忆在晃。
    脑海深处,那座早已被摧毁的村庄,那场来自梦境深处、却与现实同样真实的灾难,將他稍微癒合的伤口,重新撕开、渗血·
    一斯卡里茨。
    一他梦境中的家。
    梦中那座小镇的毁灭,与此刻眼前的景象何其相似。
    残垣、烈火、奔逃的人群、塌的屋樑,还有那最后一刻的无能为力。
    一瞬间,梦境与现实仿佛重叠,曾经的梦魔与此刻的焦灼叠加在一起,让他几乎站不稳。
    他曾亲眼看著母亲在火中被穿心、被刀枪一点点撕裂成血肉模糊的碎块。她在火焰中向他伸出手,泪水与鲜血混在脸颊,她的嘴一张一合,不再是温柔的告別,而是无声的袁求。
    他看到父亲伏在血泊中,指尖沾著尘土和鲜血,微微颤抖地举起,指向他却已经说不出话“不要当个懦夫。”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迴响,一次又一次,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明明发誓过,不会再让那一幕重演。
    立誓时,他跪在父亲与母亲的尸体前,双膝淌血,心在焚烧。
    可现在呢?
    他眼睁睁地看著一一那些声音、那些画面、那些撕心裂肺的吶喊与刀光交织成的地狱,如今又重现在他眼前。
    只是这一次,不是梦。
    黑荆镇已在脚下化为焦土,曾经熟悉的街巷只剩残垣断壁;维斯堡的城门洞开,兽人正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中。
    而他一一又迟了一步。
    他又一次站在山坡上,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角度,一模一样的距离,望著噩梦再临,却仍无能为力。
    他看著一切在火中崩塌,城墙破碎,旗帜倾倒,人与火、血与灰搅成一片地狱。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握著韁绳的手已不知何时用力到泛白,指节深深嵌入皮革,仿佛要將那愧疚和愤怒一同碎。
    他的喉咙在颤,肩膀在抖,眼角的肌肉抽动不止,胸膛被烈火焚烧,每一次呼吸都灼人心肺。
    他低下头,眼神充血,像是野兽在极力压抑嘶吼。
    他的呼吸急促,如同溺水者临终前拼命挣扎的喘息。
    “.—·我又迟到了。“”
    那声音低哑,几不可闻,却像是像是钉在他灵魂上的一根钉子。
    那不是抱怨,也不是悲伤。
    那是耻辱,是悔恨,是一种深入骨髓、连血液都在嘶吼的愤怒。
    愤怒於自己的无力,愤怒於那不可挽回的迟到。
    “够了.—”
    莱昂咬紧牙,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猛兽濒死前的挣扎。
    “够了!”
    这两个字仿佛火星落入乾柴,瞬间点燃了他胸腔中压抑太久的怒火。
    那团烈焰终於爆发,烧尽理智,烧穿恐惧,只留下愤怒与决绝。
    下一瞬,莱昂猛然夹马,战马怒嘶扬蹄,鬢毛在风中飞舞,前蹄重重踏地,
    他拔剑而起,寒光划破暮色,映照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那不再是冷静的骑士一一那是被怒火与记忆点燃的,一头从命运牢笼中挣脱而出的怒狮!
    “够了!!!”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著,一骑当先,战马如雷霆坠地,轰然衝下高地,直扑那片血与火交织的炼狱。
    他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佩剑闪耀著死亡的光辉,他的怒意早已衝破了理智的桔,只剩决绝在燃烧。
    在他身后,费尔南面色大变,猛然勒马追出,高声下令:“全军衝锋!”
    但莱昂已经听不见了。
    他置身在一片炽烈的寂静中,心中只有那座正在陷落的堡垒,只有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只有那句来自血色梦境中,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话一“不要当个懦夫。”
    他绝不会再退一步。
    这一次,他要用剑回应死亡与命运。
    要用血,偿还血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