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很凉快,每日还有新鲜的果子吃,山中的野味也几乎成了桌上常菜。
    芙儿也终於痛痛快快地玩儿了一回。
    姚十三有些乐不思蜀,双儿也觉得是山里上虽然不比城中方便,但是要比城里舒服。
    只是她们还不走,只会成为这些山民的负担。
    每日献宝似的拿出来的好东西,都是他们攒著要卖钱的。
    当她说出要下山的时候,双儿愣了一下。
    “这么快吗……”
    姚十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转身將箱笼里的两双鞋拿了出来。
    “揣了这么久,难不成还打算再带下山?”
    她也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將鞋塞进她的手里,就將她推了出去。
    “有什么话直说,別藏著掖著。”
    双儿被推出脚楼,她站在楼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恰好这时候,魏寻光著一双脚从山道走了上来。
    他的手里还拎著一双鞋,还时不时地打量著。
    双儿嚇得立马就蹲了下来。
    魏寻没有察觉,拎著鞋子走向正在晒菜乾的阿婆。
    “阿婆,这鞋子还能补吗。”
    阿婆看了下他的鞋,“这鞋面都裂了,补了也不结实。”
    “让阿香帮你做一双,保管你穿不烂!”
    阿香是阿婆的孙女,也是那个跛脚农户的大女儿。
    阿香生得漂亮,一把黝黑的大辫子,篝火跳舞时不知甩进了多少小伙儿的心里。
    “阿婆,谁的鞋坏了。”
    魏寻刚想拒绝,阿香就从楼里出来了。
    她看到魏寻手中的鞋,“阿寻哥你的鞋坏了吗,我看看。”
    说著,她不由分说地拿走了他手中的鞋。
    “能补,就是不够结实,我给你补补你先穿著,我再给你做一双好的!”
    双儿蹲在楼梯上,將下面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鞋。
    这是从哑婆婆那儿买的,她不会做鞋。
    买来的,哪有人家亲手做得结实呢。
    他也不会需要了。
    双儿將鞋子放在门后,转身就进了屋子。
    魏寻的耳力极好,脚楼开门的声音,让他下意识抬头。
    就看到双儿转身进门的背影。
    还有两双放在门口,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鞋。
    他的心底空落了一瞬。
    就阿香的话他都没有听清。
    “阿寻哥,你还要在山里留多久,过段时间就天凉了,我给你再做身儿衣裳吧。”
    魏寻回过神来,他拿回自己的鞋子。
    “谢谢阿香姑娘,不用了,有人给我带了鞋。”
    “衣裳也不用,没有几日就要下山。”
    他说完转身就去了自己的小木屋。
    “誒!你——”
    阿香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婆看得很分明,笑呵呵地安慰她,“阿香,他不是山里人家,留不住的。”
    阿香嘟著嘴,“那……那我也可以下山去啊。”
    阿婆只是摇了摇头。
    姚十三她们准备下山的时候,马车被塞满的各种山货。
    差点儿人都坐不进去。
    双儿忍不住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魏寻。
    脚楼门后的那两双鞋也还在。
    她抿了一下唇角,不可能的事儿,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
    姚十三將钱袋悄悄地塞进一个刚会走的小奶娃的怀里。
    直到车子走到山道上,她才从窗户探出头来,告诉大家山货她买了,银子放在孩子身上,让大傢伙儿分了。
    文惜摇了摇头,“就苏坤这事儿,再收几车山货都不过为,你还给他们留银子。”
    姚十三抿了下唇,“苏坤之事儿是我有私心,我將来所用的木料不在少数,与其周旋,不如一次解决。”
    “可是他们拿出家底招待我们,却没有私心,只是纯粹地出於感激。”
    文惜虽然不认同,但是姚娘子这样的人太有自己的见地。
    不然,她怎么会胆大包天地策划了诈死。
    自己逃了不够,还带著丫鬟孩子一起逃。
    粮仓正式完工那日,魏寻也下山了。
    他在山上待了一连待了二十日,整个人都晒黑了不少。
    恐怕就是周从显站在他的面前,恐怕都认不出来。
    萧恕乘车路过的时候,手指掀起帘子,看到所有人都在。
    他轻“呵”了一声,“本王这儿倒是成了避风港了。”
    坐在门边的庆总管透过门缝朝外看了一眼。
    可不是吗。
    姚娘子,芙儿,双儿,魏寻。
    哪一个不是英国公府的。
    就连文惜也快成了。
    殿下养了这么多人,日后周世子会不会和殿下翻脸。
    禹州城的稻米正式进入收割的季节。
    直到新米下来,姚十三才知道是,这一碗米的重要。
    “现在新米入仓怎么样了?”
    姚十三一边吃著甜糯糯的米糕,一边翻看著手中的帐本。
    她的肚子长到五个月多,食量变小,也饿得更快,一天恨不得吃五顿。
    幸好街边的小吃卖得多,隨时隨地都能买到热乎的吃食。
    “比预计的少得多。”吴管事摇摇头。
    “我们去收粮,百姓都说今年欠收,都把定金给退了。”
    “退了?”
    姚十三讶异,嘴里的米糕都忘记吞下去。
    “上回你们去看,不是说稻田里穗子像絮一样厚吗?怎么会欠收?”
    吴管事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是,咱们是新商行,还没有促成过合作。”
    文惜在京城做了多年的买卖,她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商人逐利,还惯会恃强凌弱,姚娘子的商行没有打著殿下的旗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行,所以应当是大商行强收粮食,就算我们的价更高,百姓也不敢卖。”
    姚十三侧头看她,“我逐利,但不凌弱。”
    文惜,“……我也逐利,不凌弱。”
    再者,定县本就离禹州城远,我们远水解不了近渴。”
    双儿,“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文惜,“当然有办法,对付这样的人,拿他的痛处一拿一个准。”
    “只是他当地已经成为了地头蛇,別人拿他没有办法而已。”
    双儿立刻就明白,“就像垄断木料的苏坤。”
    “再把殿下骗去定县,震慑一下,我们不就能正常收粮了!”
    文惜,“……”
    姚十三,“……”
    吴管事,“……”
    文惜不再看她,“定县的县官是秦道林,秦大人定然和这样的人周旋过,秦大人这样刚硬一样的人都没能將他拿下,其背后必然还有人。”
    吴管事,“我找人打听过,听说这个粮商是给朝中军粮方供粮的。”
    姚十三明白,“军需粮是从他这儿採买,与朝中分利,掌管的是……”
    文惜笑了下,“还是姚娘子点到了明处。”
    “现在天下太平,但是朝中屯粮是备战之需。”
    “可若是有人中饱私囊,少入粮,或者没有入粮……”
    姚十三,“利用『购粮』之便,实贪污之实!”
    双儿听了半晌,还是觉得自己的提议没有问题。
    “那不是正好,以殿下的身份就能震慑这样的人?”
    姚十三摸了摸双儿的后脑勺,“你还是好好把芙儿带好。”
    萧恕都被发配到这么远的地方了,才三个月不到,就想掺和朝中事?!
    双儿,“??”
    文惜抿唇笑道,“其实这件事未尝不是秦大人心中的一根刺。”
    “他现在归朝,没有参与党爭,他现在就是最好的利器,这件事有可能就是一个导火索。”
    姚十三的眼睛一亮,“现在是丰收季,我们闹得大些,让这件事推行起来更加顺理成章!”
    吴管事看向她们,“那这事儿谁去?”
    文惜和姚十三同时看向双儿。
    收粮不是关键,闹事儿才是重要。
    双儿往后躲了一下,“我连你们说什么都听不明白!我只会添乱。”
    姚十三將一串钥匙放在她的手里,“会添乱就行,你是姚氏商行的二小姐,二小姐自然要出力。”
    双儿,“我、我要是被恶霸打死了怎么办……”
    文惜的眸光一冷,“护卫不力,提头来见!”
    双儿嘟囔,“我都死了提头还有什么用……”
    “我去。”
    她的话刚落音,门口就传来魏寻的声音。
    不知道他在门口是听了多少。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拢在他的身上,只见他的右手用力地攥著什么。
    他垂眸,脚上穿著新鞋。
    “阿寻为二小姐护卫。”
    文惜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我觉得挺好。”
    “到时候还会安排两个护卫乔装小廝,他们都是王府的一等一的高手。”
    双儿呆愣了一下,努力忽略魏寻的视线,隨后看向文惜。
    “一等一的高手护卫我?”
    文惜,“算是沾……嗯,芙小姐的光。”
    芙儿被萧恕当承认是义女,是成王府可以横著走的大小姐。
    双儿笑眯起了眼来,低头在芙儿的头上亲了一下。
    “好芙儿,果然没有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