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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一个人,会真心疼爱她……
    丁景焕和宋叙两个人,注定是无法说服彼此的。
    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
    对于聪明人来说,权衡利弊实在是太容易了。
    根本无需旁人点破,他们就知道每一个选择代表着什么,每一个选择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还是坚持同样的选择,可以说是固执己见、执迷不悟,但那也正是宋叙心中所愿。
    “宁在直中取,莫在曲中求。景焕,我与你所求取的东西并不同。”
    “你是想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你还要和我割袍断义不成?”
    “私交是私交,政见是政见。我不欲与你生分,你也莫要因我为难。”
    丁景焕在宋叙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更令他生气的是,明明他都和宋叙不欢而散了,他还得让宋叙坐着他的马车回府!
    早知道当时来接宋叙时,就派两辆马车来了!
    ……
    使节团众人刚回京,自然不需要那么急着回衙门,可以好好休息几日。
    宋叙是个闲不住的,在家中略作修整,就开始在京师的大街小巷里穿行。
    中午最热那会儿,他会去瓦舍看看新出的戏曲,或是去茶馆听说书人评书。
    越是到处走下来,宋叙越是心惊。
    因为光他所见到的,他所听到的,几乎都与太后有关。
    甚至某一日在酒馆里,宋叙还碰到了从羌戎过来的商人。
    这些商人背后大都有羌戎贵族作为支持,在李宜春他们进京时,这些商人带着大量的货物远远坠在他们后头,跟着他们一起抵达了京师。
    商人不仅带来了西域的奇珍,还带来了有关那块“天降神碑”的传言。
    短短几天时间,“天降神碑”在民间传得越来越广,越来越玄乎。
    许多百姓茶余饭后都喜欢凑在一起讨论那块神碑的来历,以及参悟那块神碑上的天书文字。
    这无疑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和刻意引导的。
    就在这种舆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之际,太后的千秋节终于到了。
    天未拂晓,文武百官已穿戴整齐,或是乘坐马车,或是骑马前往应天门。
    待到百官齐聚,肃穆静候,一声“圣人到”传遍应天门。
    众人齐行大礼,恭迎两位圣人。
    象征着摄政太后身份的礼服最先映入朝臣眼底,然后才是象征着天子身份的衮服。
    “众卿平身。”
    太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宣羌戎王李宜春觐见。”
    太后话音落下,一旁的内侍高声喊道:“宣羌戎王李宜春觐见。”
    礼部尚书李寒松出列,展开手中的祭文,将吞并羌戎一战的始末敬告上苍,敬告大燕历代先皇。
    华美漫长的祭文声中,李宜春一步步走上祭坛。
    在他身后,是两辆囚车,分别囚禁着野利族长和拓跋族长。
    李宜春单膝跪倒在霍翎面前:“羌戎王李宜春,代表羌戎子民,拜见圣人。愿以叛臣贼子之首级,祭大燕与羌戎百年之好。”
    野利族长和拓跋族长被从囚车上带了下来,拉到一旁临时搭建起的刑台。
    青铜鼎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李寒松念完最后的祭文,将手中的书稿投入鼎中。
    刀落血起。
    血液泼溅在炉鼎里。
    火光有一瞬寂灭。
    下一刻,火焰以更猛烈的方式卷土重来。
    野利族长和拓跋族长的身份没有前任羌戎族长李向笛那么尊贵,野利部和拓跋部的势力也在羌戎内乱中被铲除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对待他们,自然无需像当年对待李向笛那样荣养起来。
    跟随李宜春一起前来的羌戎官员出列,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礼单,念出羌戎给太后准备的寿礼。
    从玉石器物到金银珠宝,从西域奇珍到汗血宝马。
    在琳琅满目的寿礼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最后一件“天降石碑”。
    四名力士以人力艰难拉动车架,神碑第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亮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汇聚到神碑上,想要看看它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神异奇特。
    李宜春再次跪倒,嘹亮的声音从祭坛之上,传遍祭坛之下。
    “羌戎在我的带领之下,始终没有祥瑞现世,但就在我决心向大燕称臣,向圣人称臣以后,立刻天降祥瑞,想来是冥冥中的天意。
    “我以羌戎王的身份,献出羌戎王印,以及加盖了王印的称臣文书,愿圣人笑纳。”
    霍翎挥退正要上前的内侍,亲自接过羌戎王印和称臣文书,然后将它们一一高举过头顶。
    “从今往后,天下再无羌戎,只有大燕的羌州。”
    就在霍翎话音落下之际,天边那轮大日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大日昭昭,其光耀人。
    ***
    天降祥瑞一说,在李宜春
    献上称臣文书那一刻,彻底被坐实了。
    不仅仅是因为天边那轮大日,最重要的是,否认天降祥瑞,就意味着否认羌戎王称臣时说的那番话语。
    否认的人存着什么居心?
    在霍太后代表朝廷收下称臣文书后,内侍总管崔弘益出列,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宣布了朝堂对羌州的一系列安排以及对李宜春、卫慕族长等人的封赏。
    霍翎在这道圣旨里,兑现了她对李宜春的承诺。
    李宜春受封定国公,三代以内不降等袭爵。
    李宜春再次跪下谢恩。
    有细心的人注意到他的礼节变了。
    虽然依旧是行了大礼,却是从羌戎那边的礼节,变成了大燕这边臣子对君主的礼节。
    除了对投靠过来的羌戎一系官员进行封赏外,使节团成员也都各有封赏。
    而且,霍翎还以摄政太后的身份下了一道诏令,给天下各州县减免赋税。
    这道诏令一下,不少人更是心中惴惴。
    及至午时,冗长而正式的大典终于结束,文武百官有序退出应天门,准备回家换一身衣服,待到傍晚,他们还要携家眷一起进宫参加千秋宴。
    这场千秋宴,既是为了庆祝霍翎的寿辰,也是为了庆祝羌戎归顺大燕,因此办得格外隆重盛大。
    其规制不仅超过了太后的寿宴,也超过了天子的寿宴。
    千秋宴上唯一的主角是霍太后。
    皇帝和皇后的桌案被安排在略靠下一点的位置。
    陆琢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夏天闷热,她并未穿着全套厚重的礼服,而是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头上也只简单插了几根发簪做装饰。
    季衔山坐在陆琢身边,一杯接着一杯喝酒。陆琢跟他搭话,他才随口应上两句,用筷子给她夹了一些吃食。
    陆琢温声劝道:“陛下也吃一些垫垫,莫要一个劲饮酒。”
    季衔山道:“无妨,这些酒喝不醉人。”
    陆琢不算是一个特别有政治嗅觉的人,但她所处的位置,让她比很多人都要更早意识到了宫中气氛的怪异之处。
    只是每当陆琢试图询问时,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后那边,都让她不要多想,安心养胎才是最重要的。
    陆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盼着这样压抑的日子能赶快过去。
    是的,很压抑。
    即使陛下在她面前总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陆琢就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挥之不去的痛楚。
    那是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烦闷与痛苦,只敢在某些无人注意的时刻流露。
    “圣人。”
    卫慕族长端着酒杯来到大殿前方。
    他话音一落,霍翎和季衔山都抬头看去。
    卫慕族长对着霍翎举起酒杯,用娴熟的汉话说出一长串祝寿词,表达了他对霍翎的钦佩之情。
    霍翎笑着端起酒杯:“卫慕族长客气了。对了,早就听闻卫慕族长心慕中原文化,怎么就没想过给自己取一个汉人姓氏呢?”
    卫慕族长先是一愣,而后大喜。
    他立刻顺着霍翎的话音道:“怎么没想过,现在羌州成为了大燕的地盘,下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改一个汉姓,好早日融入大燕。
    “还望圣人开恩,为卫慕氏赐姓。”
    霍翎道:“定国公的李姓,乃前朝皇室所赐的国姓,本就是中原姓氏,又沿用了那么多年,无需多此一举改动。卫慕氏是羌人中的第二大部落,你们既是真心归附,朕就给你们赐下霍姓……”
    “母后。”季衔山突然开口,“卫慕一族世代亲近大燕,在对付拓跋氏时更是立下汗马功劳。依儿臣之见,不妨效仿前朝皇室,给卫慕一族赐下国姓,以示朝廷对卫慕一族的嘉奖。”
    原本还在吵吵嚷嚷的宴会,在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霍翎循声看向季衔山,季衔山却并未与她对视,只是盯着卫慕族长,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卫慕族长,朕愿赐国姓予你卫慕一族,你还不速速谢恩?”
    卫慕族长这下是真的大喜过望了,他万万没想到卫慕一族还有能被赐予国姓的一天。
    丁景焕眉心微蹙,正要起身说些什么。
    霍翎摆了摆手,止住丁景焕的动作。
    “多谢圣人。多谢圣人。”卫慕族长对着霍翎行了一礼,又连忙给季衔山行了一礼。
    “蠢货。”李宜春用酒杯挡住自己的嘴,轻轻吐出两字。
    结果李宜春刚刚放下酒杯,就被霍翎点了名。
    “定国公。”
    李宜春起身出席:“圣人。”
    “我与定国公相识多载,定国公无需如此客气。”
    李宜春可不敢再拿两人以前的相处方式来套现在:“君臣有别,这是臣应该做的 。”
    霍翎声音温和:“今后羌州的军事,还要多仰仗定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