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
    费尔切克踮著脚，努力让自己被柜檯后面看到，他抹了把鼻子上的泥点。
    “情报部的傢伙是不是在港口喝魔能酒喝迷糊了？那鬼地方的藤蔓会咬人，玛莎的靴子都被啃掉一块皮！
    “我们带的绳索、攀爬爪、三天的乾粮两天就造没了。补给点还特么涨价了！！！”
    他声音尖细，带著一股子忿忿不平。
    玛莎无奈地拍了拍费尔切克的肩膀，对科尔姆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麻烦您了，科尔姆先生。主要是物资消耗远超预期，尤其是特製的抗腐蚀绷带和沼泽消毒水，贵得要命还限量。”
    科尔姆一边飞快地核对凭证，一边熟练地在光幕上操作，头也不抬地嘆气。
    “唉，莉雅小姐，费尔切克，现在都这样。前线的虚空玩意儿太邪门，沾上就掉耐久，伤口还带『污染』，清不掉血上限就往下掉，特製药剂消耗跟喝水似的。
    “后方…唉，一言难尽。”
    他压低声音，左右瞥了瞥，“听说末日要来了的鬼话传得满天飞，搞得人心惶惶，连带著原料採购都难了，不涨才怪。而且人也越来越多了……”
    他没往下说，只是重重地敲了下確认键。
    排在后面一个背著几乎和他一样高塔盾的壮汉，听到“末日”两个字，忍不住插嘴。
    “嘿！前面那位盾牌兄弟！你也听说了？港口『醉锚』酒馆里那个戴眼罩的老水手，昨天喝高了，非说看见天边裂开一条紫黑色的口子，还往外冒黑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声音宏亮，带著点北地口音。
    “切！『醉锚』？那老瘸眼的话你也信？”
    丹尼尔回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但神色也没轻鬆多少。
    “不过…科尔姆老哥说得对，世界真的是越来越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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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的怪物越来越疯，补给越来越抠搜，排队也越来越长！
    “老子这把斧头，”他拍了拍腰间那柄带著几道不祥暗紫色蚀痕的双手战斧，“再这么砍下去，我怕还没见到真正的大场面，它就成废铁了。守夜人修装备的技术是好，可这祖传的手感，修完了总觉得差点意思。”
    他旁边一个穿著油腻皮围裙、矮墩墩的矮人武器匠学徒，正费力地抱著一捆箭杆，闻言嘟囔道。
    “行啦大个子，你就知足吧！看看我们铺子里堆的那些彻底『凋零』的破烂。虚空力量直接破坏装备核心，现在精炼瑟银锭都缺货，我师傅头髮都快薅光了！”
    队伍里响起一片嗡嗡的附和声。一个脸上有疤的老兵抱著胳膊冷笑。
    “哼，后方那些穿金戴银的老爷们，除了在港口划地盘、抢任务、哄抬物价，还能干啥。
    “指望他们送补给？不如指望沼泽里的鼻涕怪会跳舞！”
    除了守夜人的主要物资之外，还有很多外来的商会也会將物资送来这里。
    当然也包括一些贵族集团。
    “也不是所有贵族都这样吧？”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冒险者小声反驳，他装备不错，带著点学院派的青涩。
    “我听说钢盾冒险团的塞巴斯蒂安先生，不就一直代表王都那边在努力协调物资吗？虽然……”
    “塞巴斯蒂安？”丹尼尔嗤之以鼻，“那个穿得里胡哨的小白脸？
    “得了吧小子，你是没见过他在黑石隘口据点里跳脚的样子。守夜人的药剂涨价，物资没给足，他急得跟他叔父的商船在翡翠海航线被『紫翼掠食者』袭击烧了似的。
    “我亲耳听见他跟克劳斯团长抱怨，说王都那些大人物只顾著爭权夺利，把他当传话筒使唤，真正要资源支援的时候，个个都装聋作哑。
    “守夜人？守夜人再强也不能凭空变出瑟银和魔晶啊！”
    “就是就是！”费尔切克蹦躂了一下，脸上带著幸灾乐祸。
    “克劳斯团长那暴脾气，当时就拍了桌子，让塞巴斯蒂安传话：『要么送物资，要么派兵！
    “再让老子的人用磨钝的刀砍那些硬得跟石头似的晶簇虫，老子就带团撤回港口，让王都老爷们自己来守他们的金矿！』
    “哈哈，你们是没看见塞巴斯酱那张脸，嘖嘖……”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短暂而压抑的笑声，充满了对贵族的嘲弄和对自身处境的无奈自嘲。
    “好了好了！”科尔姆提高音量，把丹尼尔队伍的功勋点和新的补给凭证码拍在桌上，打断了这场越来越远的抱怨。
    “丹尼尔，你们小队的！点清楚！下一位！”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眼前这群疲惫、抱怨却又眼神依旧带著韧劲的冒险者，以及后面那望不到头的长龙。
    光幕上，代表著高危区域的红点仍在不断增加。
    他心中默念：乱世啊……但愿费尔切克带回来的那个消息是真的，守夜人运来的那『大宝贝』，真能撕开这该死的僵局……
    丹尼尔抓起凭证，粗声粗气地对队友们喊道：“走了走了！去补给点。妈的，解毒剂和磨刀石又得大出血。
    “莉雅，你看看还有没有打折的次级精神防护捲轴……这鬼地方的空气吸多了都感觉脑子嗡嗡的！”
    一行人骂骂咧咧却又目標明確地挤出人群，匯入战舰港口永不停歇的、带著铁锈与希望气息的人潮洪流之中。
    战舰港口深水锚地。
    许多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几乎將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
    在守夜人的舰队还没有到达的时候，更快一步的那些商人就已经把流言蜚语带了过来。
    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压抑氛围，导致许多人都非常的期待。
    所以几乎能来的都来了，他们想看看这一次守夜人运来的大傢伙，是不是如大家所猜想的能够帮他们恢復前线的封锁。
    放眼看去。
    海面上。
    守夜人新抵达的舰队规模远超预期，庞大的钢铁船影几乎遮蔽了海面。
    护航舰只的数量之多，宛如一群钢铁巨鯊拱卫著核心。
    它们需要靠岸休整、补给，庞大的体型迫使港务官只能临时清空最边缘的泊位，甚至不惜动用魔能衝击波驱散了近岸浅水区的礁石与淤泥，硬生生开闢出额外的深水区。
    “清理区域！所有人后退至警戒线外！重复，后退至警戒线外！”
    扩音魔导器发出的指令在喧囂的港口上空迴荡，盖过了船只进港的汽笛与海浪声。
    天空中，驾驭著强壮狮鷲的守夜人骑士团如同精准的猎鹰，盘旋著落下。
    他们盔甲上的守夜人徽记在晨光中反射著冷硬的光泽，座下狮鷲发出威慑性的低吼，锐利的目光扫视著下方密集的人群。
    同时，两艘靠岸的护卫舰的舷梯放下。
    隨著跑步声，两队装备精良的守夜人士兵迅速列队跑下，与早已等候在码头区域的另一队守夜人匯合。
    他们手持闪烁著能量光芒的约束力场发生器，以那艘庞然巨舰为中心，迅速建立起一道坚固的隔离人墙。
    一个简易的能量屏障也是防护带，就这样拉好了。
    毕竟这些人虽然是冒险者，但並非纯粹的守夜人，只是说站在他们这边，但不能说是可以绝对信任的自己人。
    重要情况下的安全措施还是要准备好的。
    “搞什么啊？看看都不行？”
    有些人不满地喊道。
    虽然明明依旧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守夜人又弄了什么大宝贝？这么大阵仗？”
    “嘖嘖，瞧那盖黑布的个头，比上次『铁』还夸张！”
    “该不会是能一炮轰平『钢铁断崖』的超级魔能炮吧？”
    各种交谈声响起。
    冒险者们、商人们、劳工们被拦在力场之外，踮著脚，伸长了脖子，议论声、惊嘆声、猜测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嗡嗡的背景噪音。
    虽然嘀嘀咕咕抱怨著守夜人的“霸道”，但当那些狮鷲骑士冰冷的视线和守夜人士兵手中嗡嗡作响的力场发生器指向这边时，人群还是识趣地向后退去。
    他们老老实实的让出了由士兵们划定的巨大安全区。
    看上去就非常严肃的阵仗，还是不要莫名其妙的去招惹比较好，否则那也太蠢了。
    就在这万眾瞩目之下，远征队的最高指挥官，矮人贤者卢瑞克那敦实而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了码头前沿。
    他身上的披风还沾著前线的尘土与硝烟痕跡，深陷的眼窝和布满血丝的眼睛显示出巨大的压力。
    但此刻，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艘巨舰甲板上的黑色巨物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就是频道当中，波波特所说的大杀器应该可以解决前线的困难。
    要知道他可是期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终於靠岸了。
    这样他也能够鬆口气了。
    “卢瑞克大人！”巨舰的舷梯放下，一名身著守夜人高阶工程装束的链金术师快步走下，向卢瑞克敬礼。
    他的脸上混合著长途航行的疲惫和项目成功的亢奋。
    卢瑞克点头回礼，声音低沉：“辛苦了，格伦大师。这就是…”
    “对！『秩序方尖塔』原型机！”
    格伦大师的语气充满了自豪，他凑近卢瑞克，语速极快地低声解释，手指指向被黑布笼罩的巨物。
    “我们基于波波特大师提供的次级规则应用和『铁构造体』的稳定技术，结合对虚空污染本质的最新理解製造出来的。
    “它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秩序规则固化节点！”
    此时，在格伦大师的手势指挥下，一队早已严阵以待的守魂者小队成员，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站在了那黑色巨物周围的关键位置。
    他们周身散发著强大的能量波动，警惕地守护著，確保卸货过程万无一失。
    强大的法师团队开始吟唱冗长复杂的咒文，空气中魔力涌动，无形的力场托住了那沉重的黑布覆盖物。
    令人屏息的时刻到来。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大傢伙似乎要展露出它的真实面貌了。
    所有人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原本吵吵闹闹拥堵的场地变得十分的安静。
    在眾多法师的合力操控下，那巨大的物体缓缓从甲板上漂浮起来，下方的支架和固定装置自动解开。
    巨大的压力让空气都发出沉闷的嗡鸣。
    就在它离地约十米左右的高度时，覆盖其上的厚重链金黑布，如同被无形的手从顶部揭开，开始沿著那奇异而宏伟的轮廓滑落。
    先露出的塔尖，是纯净如冰雪的白色合金，闪烁著金属特有的冷光。
    紧接著，塔身层层显露——那是一座结构极其分明的六层塔状物。
    每一层都並非完全封闭，而是由精密几何框架构成，框架上镶嵌著流淌著能量光泽的金色、银色和天蓝色金属纹路。
    最令人震撼的是塔层之间以及塔顶，悬浮著数枚巨大的、形態各异的鏤空水晶。
    这些水晶並非静止，而是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跡缓缓自转，內部仿佛有星河在流淌。
    当整座塔完全展露在阳光下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与神圣感扑面而来。
    它通体以白为主，金银蓝三色金属点缀勾勒，既奇幻瑰丽，又充满了守夜人標誌性的、高度理性化的设计感。
    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如同从神话中降临的圣物。
    嗡——！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有一声低沉而宏大，仿佛直接作用於灵魂深处的嗡鸣从塔身扩散开来。
    以它为中心，空气仿佛水波般荡漾，无数银灰色的光丝凭空出现。
    这些光丝並非无序，而是迅速编织、组合，形成了无数简洁而完美的几何体——立方体、三角锥、稜柱……它们围绕著方尖塔缓缓旋转、闪烁，散发出一种纯净、稳定、驱除一切混乱的秩序光辉。
    这光辉虽非神圣的金色或闪耀的银色，却带著一种朴素的、令人心安的银灰色调。
    “我的……天吶……”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嘆。
    这景象比任何武器展示都更令人震撼，那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力量展现。
    然而，更令人惊愕的变化发生在人群之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