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序幕(求月票)
“戴局长,您敢说,对于这件事毫不知情吗?”
“我是真不知道啊!”戴春风抬眼看着张义,眉头紧锁,说着他将贾副官喊了进来,“你是督查室主任,毛齐五私自动用家法,跟你打过招呼吗?”
“没有啊,对谁用家法了?”贾副官一脸惊诧。
“简直乱弹琴,”戴春风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谁让他私自乱来的?知情的知道这是他毛善余自作主张,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戴雨农授意的,正事不干,就知道窝里斗,搞内讧。还有你这个督查室主任是怎么当的?连下面的人都管不住吗?愣着干什么?!你马上通知他,跑步来见我!”
“是。”
贾副官挨骂惯了,倒也不觉得难为情,朝张义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放心,这件事肯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戴春风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他的斜对面是一张单人沙发,紧挨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茶具。他亲手泡了一杯茶,热情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我这儿来。”
张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怒气未消:“军统的家法家规,我懂。哪怕需要我殉党殉国,属下眉头都不皱一下。猴子和钱小三同样对军统对局座对党国忠心耿耿,他们犯了哪一条家法,要对他们动刑?”
“先喝口茶。”戴春风端起紫砂壶倒了一杯。
张义依旧未动。
另一边,毛齐五接到电话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刚走到戴公馆门口,面前就愣头愣脑地冲出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家伙——是毛钟新。
毛齐五一下子有点蒙,两人大眼瞪着小眼,都气喘吁吁。
毛齐五:“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让你盯紧张义吗?”
“叔,我就是跟着张义过来的。”
毛齐五狐疑地朝里面望了一眼:
“张义也在?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啊!幸好我监听了他谈话,不然差点就被他给骗了。叔,你不是让我寸步不离跟着他嘛,我就跟过来了啊!”
毛齐五看着满头大汗的侄子和他胯下的女士自行车,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头顶:
“蠢货,你就这么寸步不离的?他们在车上说了什么,你知道吗?难不成你也有千里眼顺风耳?”
毛钟新一脸委屈:“叔,说起这事就来气,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连车都不让我坐。”
说着,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叔,你能不能和沈处长打个招呼,借一辆车给我使,这样工作起来更得心应手.”
他一凑近,一股汗味混着香水、腐败恶臭的刺鼻味道直冲鼻腔,黏腻又浑浊,毛齐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就你也有资格配车?你不是说梅毒治好了吗?怎么味道还这么冲?”
“我的叔,有疗效,但也需要时间啊,而且那药太贵了,一针就要几百上千。”毛钟新眉眼闪烁,说到这里,他突然灵机一动,支吾着说,“对了,叔,那天为了看病,侄儿没办法,就就挪用了你给的经费。不过,您放心,我很快会补齐的。”
毛齐五脸上肌肉一扯,恼火地说:
“三天,三天后你要是不把钱还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毛钟新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保证。说着,他一拍脑门,好似想起什么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毛齐五没好气地说: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叔,剩下的钱我买了茶叶,本来是想孝敬您的。为了假意讨好姓张的,我便给他泡了一杯,谁想这家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而刨根问底打听我那茶叶是哪里来的。”毛钟新怕张义告状,到时候解释不清,便想此刻把话说穿,越说越激动,“侄儿刚开始说是从叔这里顺来的,谁知姓张的根本不信,煞有其事地说茶是洞庭山的,还怀疑叔私下和李士君有勾连,这不眼睁睁说瞎话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毛齐五黑着脸打断他:
“什么意思?你想拖我下水?自己的屎沟子自己擦干净。滚一边去。”
他厌恶地拨开毛钟新要进门,毛钟新却哭丧着脸不依不饶:
“叔,我说的都是实话,姓张的实在是太阴险了.”
被这只牛皮糖缠得火大,毛齐五直接扇了他一耳光吼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滚回去,等我见过戴局长再收拾你。”
毛钟新挨了打,不敢吭声。
毛齐五一把推开他,冷哼一声走了。
到了戴春风办公室门前,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一脸微笑地敲响了门。
“进。”
贾副官将门打开,毛齐五低眉顺眼地走进来,他瞥见张义,装出一副意外的样子:
“张副主任在啊?”
话音刚落,就见坐在戴春风对面的张义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戴春风面色一凛。
毛齐五浑身一抖。
站在门口的贾副官迅速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张义把匕首掉了一个个儿,刀把儿冲外,放在了戴春风面前的茶几上。
戴春风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到毛齐五身上,冷冰冰地问:
“钱小三和猴子是怎么回事?解释一下吧!”
一听这话,毛齐五便眼皮子发跳,心里一沉,暗自骂道:“钱小三这个王八蛋,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看戴老板的样子,分明要给张义一个说法。屏神凝气一会儿,他自认为斟酌透了,才小心说道:
“启禀局座,属下正想向您禀报呢。此事事出有因。”
“什么?”
“局座离开局本部那晚,属下收到一封匿名信。有人举报,说钱小三和猴子有通红的嫌疑。”
张义和戴春风都是一脸意外。
戴春风蹙眉问:“举报信呢?”
毛齐五忙说:“在我办公室抽屉里。”
戴春风没好气地一摆手:
“那还等什么?还不取来!”
“是。”毛齐五毕恭毕敬应下,转身走了。张义若有所思,抽屉里?不会这会才去写吧?
戴春风顿了一会儿,才一脸狐疑地看着张义:
“举报信?这也太巧了吧?是不是钱小三他们得罪谁了?”
“这个不太清楚。据我所知,应该没有。”张义看出戴春风出面调解,貌似公正,实际上却在偏袒毛齐五,不过他并不在乎,便配合着演起戏来。
“那就奇怪了,会不会是红党?或者中统的人干的?”
“也许只有举报人才能告诉我们。”
戴春风叹了口气,低头抿了一口茶,又说:“是啊,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人是谁呢?”
这边,毛齐五阴沉着脸出了办公室,瞥见侄子毛钟新还在摆弄那辆女士自行车,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闪过,赶紧走过去,歉意地说:
“还疼吗?叔刚才一时冲动,给你道歉。”
毛钟新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包裹得有些不知所措,似有似无地答应了一声,继续摆弄他的自行车。
见此,毛齐五蹲下,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感慨:
“你也别怨恨叔,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张义这个阴险小人。你不知道,刚才他又在戴先生面前告了我一状,被一顿好训。唉,再这样下去,叔这个代理主任的位子怕是坐不稳了。”
毛钟新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他正是背靠毛齐五和“江山帮”,扯虎皮做大衣,才能耀武扬威,要是毛齐五不在了,军统局恐怕再无自己立锥之地。保安村不大,毛氏是大姓,戴春风的先妻毛氏是毛齐五没出五服的堂姐,所以毛齐五既是老板的老乡、同学,又是亲戚,戴老板才对他推心置腹。倘若毛齐五一走,戴老板可不认自己这个亲戚。
“叔”
话未说完,就被毛齐五打断,他扯着毛钟新来到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军统局通用文件纸递给他,叹了口气:
“能不能过这一关,就看你的了。”
“写什么?”毛钟新一头雾水。
“举报信,如此如此.”毛齐五神色极为诡秘,四下里瞧瞧,见没有人,便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将钢笔递到他手里,见侄子拿起来就要写,立刻低声呵斥:
“换左手。”
“是是是。”毛钟新连忙换了手,深吸一口气写起来。
很快,一封煞有其事的举报信就写好了。
毛齐五拿过来看了一会,等上面的字迹干了,指尖在纸张边缘轻轻摩挲两下,随即折成规整的方块,塞进了衣兜里。
接着,这份举报信就呈现到戴春风手上。
戴春风看着:“这字迹,鬼画桃符啊。”
张义瞄了一眼,心里冷笑,说道:
“怕被人认出来,还左手写的吧。”
“应该是。”戴春风眯眼看了一眼张义,沉思片刻,又板起脸阴沉沉地问毛齐五,“就凭这么一封鬼画的桃符,你就私自动用酷刑,事先为什么不报告不请示?”
毛齐五双手交叉在身前,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
“局座息怒,事发突然,您当时应该在飞机上,属下来不及请示。毕竟局里一直有红党卧底的传言,属下不敢大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猴子和钱小三在局里人脉广,牵扯的人多。如果他们真的是,那后果不敢想象。于是当时脑子一热,就拍着脑袋采取行动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现在我可以确信地说,举报信上说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纯属扑风捉影。钱小三和猴子二人完全可靠.”
听到这里,张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你所谓的人脉、牵扯,也包括我,对吗?”
“张副主任说笑了,这只是一场常规甄别。他们毕竟是你的左膀右臂,没通知你,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哼,在这件事情面前,我从来只有一个立场,军统局和党国利益高于一切。”张义冷笑一声,忽地站了起来,“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完了?”
戴春风也帮着数落起来:“毛善余啊毛善余,你办事也太草率了吧?”
“属下惶恐,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甘愿接受一切处罚。”毛齐五说着,越发装出惶恐之态。
戴春风没回应,看了看张义。
毛齐五明白了,他走到张义面前,略表歉意地说:
“张副主任,这事确实是误会一场,让他们受委屈了,实在对不住。”
张义冷哼一声,一把抄起了茶几上的匕首,单刀直入地问道:“毛主任,你敢说不是针对我?”
毛齐五见张义动刀了,下意识脸色一变,不免心下发怵,说话时舌头也不那么灵光了:
“.张副主任,兄弟以前多有得罪,你不要计较,以前我怀疑你是红党卧底那是我眼拙了,可自上次之后,早就证明了你的清白,我怎么会再怀疑你呢?误会,误会,这样,今晚我摆上一座,给你赔礼道歉,将猴子和钱小三也叫来,不醉不休,如何?”
张义也是见好就收,故意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误会就好,希望这种令人讨厌的误会以后别再发生。”说着,他话锋一转,“至于吃饭我看就算了吧。”
毛齐五皮笑肉不笑地说:“放心,不会再有下次的。”
说罢,他把手伸到张义面前,主动要和张义握手言和。
张义看看他,将匕首收起来,并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毛齐五仍然伸着手,等着。
坐在沙发上的戴春风见此情景,唤了一声:
“云义。”
张义不得已,慢慢伸出手,虚虚地握了一下,随后马上抽了回来。
“这样很好嘛!”戴春风站起身来,满脸笑意,倒了两杯茶放在两人面前,“有什么话说不清楚?话憋在心里,会一直是个疙瘩,现在好了,误会终于解开了。”
说着,他示意两人将茶端起来,“你们都是我的左右手,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短板,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今天我就做一回和事老,唱一出《将相和》?希望二位以后同心协力,荣誉与共。”
“是!”
两人都端起茶杯,大声回答。其实两人心里都心照不宣,明面上的争执看似落下帷幕,暗地里的角力却才刚刚拉开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