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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顶峰之后
    第416章 顶峰之后
    “稍微留意一下即可,不必过多关注!”苟政低沉的声音飘荡在太极殿內:“接下来要紧之事,还是给孤盯死雍秦那几家豪强、大族!”
    “诺!”肃立於殿下的司隶校事苟忠,躬身应道。
    从司隶校事成立伊始,就包括对苟氏勛贵的监视,苟秦政权的根基是他们,但最能惹事的,同样是他们,尤其是那几个刺头。
    此番苟忠前来请示的,自是桓侯苟恆奉命前往河东,督察当地私酒酿製、售卖事宜。
    消息稍微灵通的人都知道,这是衝著蒲阳伯苟旦去的。
    对此蒲坂禁酒一事,很多秦臣都抱著看戏的心態,不怀好意地看王猛这个“酷吏”如何推行禁令,幸灾乐祸地期待王猛与苟旦的衝突。
    然王猛却出人意料地祭出桓侯苟恆这张牌,一下子便使问题简单化了,至少於王猛来说是这样的。
    哪怕再是心怀怨愤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王猛这步棋走得不错。当然,一些见事敏锐的秦臣,也不禁將目光投向秦宫之內。
    显然,秦王苟政才是隱於幕后的操盘手。当初苟恆主动请缨任事,为何特地將他放在王猛身边,还美其名日学习、磨礪。
    一段时间下来,秦王的用意已经越发明显了。仅过去数月间,由苟恆带队经手的案件,足有十余起,被处置的官吏、將士也多多少少有些背景。
    办结之后,还得夸奖桓侯铁面无私,苟恆年轻,也享受那种被讚誉包围的感觉。因此,此番被派去河东,他也是不辞辛苦,乐意效劳。
    而此事,苟忠也相当关注,当然比起秦廷中的那些议论与看法,他的出发点,在於苟恆的特殊的身份,以及苟旦本身就属於司隶校事的重点关注对象。
    因此,不得不专门前来请示,只是苟政的態度,显得相当平淡,甚至冷淡。
    等到苟忠退下之后,伏首於案的苟政终於彻底直起上身,放下硃笔,仔细思吟许久,
    双目分外深邃。
    虽然態度上很平静,甚至看起来不以为意,但內心中,苟政又怎能没点想法。
    禁酒风波,从提议开始,前前后后,也近一年了,发展到目下的局面,苟政目標与要求,也是一再降低。
    到如今,进一步明確的是,“禁”只是手段,而非目的,要起到的效果,也绝不是“
    禁绝”。
    如苟旦者,若不是他在蒲坂搞的实在过火,又在苟政的“黑名单”上,也未必会被王猛当出头鸟来打。
    最鲜明的对比,如今仍是白身的苟威,他同样在搞私酒生意,但很“老实”地躲在自家庄园里酿酒,卖酒也很低调,对这种情况,不管苟政还是王猛,实则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底,接下来的凉州攻略对秦国很重要,在这件事面前,其他问题都是小节。
    苟政搞禁酒,本质上还是为了储粮备战,积蓄力量,战爭优先的情况下,也不愿因此事闹出太大的乱子。
    尤其不愿再引起苟氏內部的纷扰,再加上蒲坂位置的敏感性与要紧性,即便要大力整治苟旦,也要另选时机。
    因此,王猛派苟恆前往,苟政心中还是相当认可,这就是“知人善用”,也不枉他一番心思。
    另一方面,对王猛,苟政可不像薛强理解的那般,用作“孤臣”。这是宰辅之臣,是股肱栋樑。
    在王猛为苟秦的法制建设弹精竭虑、衝锋陷阵之时,苟政也会注意保护王猛,替他承担诸多压力,全力支持。
    至於苟恆这个侄儿,蒲坂之行,也未尝没有考验的意思在里边..:::
    思虑过深,也会头疼的,再加天气炎热,苟政接过內侍递上的冰帕,在额头敷了一阵,方才感到一丝清爽。
    呼出一口气低长的气息,拋开那些杂念,苟政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眼下秦国最重要的事情上来。
    此时的苟政,就关注三件事,一是备战,军队与后勤;二是中原仍在持续的晋燕交锋,或者说对峙;三则是凉州乱局演变。
    显然,在永和十年的六月,是桓温以及晋军北伐的一次巔峰,几乎横扫中原,一向强势的燕军,被打的节节败退。
    整个大河以南,只剩滑台、稿两座堡垒,其形势之危急、惨澹,可想而知。
    不过,巔峰之后,往往意味著滑落,这一点,从六月下旬开始,在桓温北伐的形势演变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七月中,已经立秋,距离桓温击破慕容评,兵围滑台,已经一个半多月过去了,而晋军到此,寸步难进。
    在慕容评与姚襄两部合力坚守下,滑台难下,稿那边的各路联军,在慕容军的反击之下,甚至损失了不少兵马。
    显然,於桓温,於普军而言,北伐已经陷入僵局。
    至於中原各州郡,那种豪强响应、民心归附的盛景,本质上只是在桓温头戴的光环上加一团无用的锦簇,除了把他架到高处,別无益处。
    想要破局,谋求更进一步,事实上並不难,只需要做两件事:
    其一,先將滑台、稿攻克,把燕国在河南地区最后两颗钉子拔除。
    其次,再举兵北渡大河,將战火彻底烧到河北。
    而这两件事,都是知易行难,別说打到河北去了,就连面前的滑台,桓温都不敢尽全力去攻取,一受制於酷暑,二则顾虑伤亡。
    事实上,滑台虽有慕容评与姚襄两部上万兵眾驻扎,但只经过简单修的台城並不算坚实,守卫卒士气低落,军械匱乏,还有一些老弱病残的拖累。
    桓温若狠得下心,凭普军之兵精器坚,克之並不是那么困难。但桓温没能豁出去,因而,他只能坐困坚壁之下。
    更何况,就算是拿下滑台,拿下丘,桓温又敢发兵渡河,到河北大地与燕军角力吗?这,显然需要打个大大的问號。
    过河容易,想要退回来,可就难了,其中的风险,以桓温的精明,岂能不仔细权衡。
    再者,军需补给的问题始终存在,收取充州,饮马大河,后勤供馈已经很艰难了。
    在对燕作战的事宜上,北伐之前,桓温及其僚属们,不论从思想,还是军事准备上,
    都极不充分。
    甚至他们一开始的目標,只是姚襄,等渡淮北上,横扫中原,享受胜利与荣耀的同时,也让他们不得不承担更多准备不足的压力。
    当然,面对僵局的时候,桓温也不是毫无作为,比如巩固后方,梳理粮道,招抚中原土眾,维持占领地治安。
    甚至於对河北地区,桓温也有动作,鑑於燕军失利中原后,引发河北的骚乱,他果断派出使者,偷渡北上,积极联络,封官许愿,鼓励河北豪强,积极举义,討伐燕逆,意图通过河北豪强,扰乱燕国,破坏其军事布置。
    此举不能说没用,比如已经在乐陵郡造反的朱禿,便十分积极响应,朱禿甚至派人南下,专门找到桓温,希望他能发兵北上,他愿意在河北接应王师北伐。
    然而,桓温的反应相当真实,面对使者,顾左右而言他,口惠而实不至,除了代表朝廷封朱禿为冀州刺史、平北將军,鼓励他率眾坚守,坚持抗燕,没有一兵一卒的支援。
    桓温態度与反应是这样,又如何能期待河北那些豪强有大作为呢?除了朱禿这等已经没有退路的豪强、军阀势力之外,其他河北大小势力,更多持观望態度。
    可以想见,如果桓温敢於举兵渡河,並且再对燕军获得一两次胜利,那发生在中原的云集响应,未必不能在河北重现地。
    但是,不管出於个人顾虑还是现实局势,桓温都不敢轻易冒险,他甚至不敢派一支精锐偏师北渡,去挑动河北乱局。
    桓温瞻前顾后,蜘不前,河北的豪强们又不傻,又岂能真的举“义师”为王前驱?
    观望越久,也就越失望,一个多月的功夫,发生在河北的那些骚动也就慢慢沉寂下去了。
    甚至於,一些扯旗作乱的豪强,又斩断军旗、普旗,自觉重新掛起燕旗,向鄴城表示醒悟、臣服。
    普军作为有限,但燕国方面的动作可不停,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迅速调整,调兵遣將,乱安民,抗晋保国。
    尤其是慕容恪引军东出太行之后,此人的威名与声望,在燕国、在河北实在是高。
    慕容评兵败后,留守鄴城的皇甫真竭力维稳,但收效甚微,別说大河一线士民了,就是燕军,都混乱不安。
    但是,当慕容恪的將旗插在鄴城城头后,冀州人心便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在慕容恪剿抚並用下,迅速消停下来。
    比如乐陵朱禿,在桓温拒绝派兵北渡之后,很快就迎来燕军的打击,为了快速消灭这个叛臣,慕容恪没有进鄴城,而是亲自率七千燕骑,东进奔袭厌次。
    彼时的朱禿,正对桓温的“毒鸡汤”大骂不已,面对燕军神兵天降,完全措手不及,
    毫无应对。
    当慕容恪的帅旗出现在厌次城外,抵抗意志便减了大半,而朱禿,根本没有与慕容恪交战的胆量,城也不守,直接弃逃,带著亲信部曲,渡河去投段龕了。
    说起青州段龕,虽然此前在南下徐州的过程中,经歷下邳之败,损失惨重,但桓温北伐之后,还是收穫颇丰。
    徐州北部东海、琅琊地区,始终在其手里,荀羡奉命北取徐州后,也暂时採取默认態度。
    在发兵,配合攻取充州的过程中,段齐又趁机將充州东部的泰山、济北、鲁国、东平部分地区占领,势力大涨。
    朱禿起兵之时,事实上也曾遣使向段龕求援,不过当时的段龕,精力全放在南边的扩张上,剩下的兵力也要保证青州与广固的安全,岂能有余力渡河支援朱禿,也是拒绝。
    不过,当朱禿率部来归,段龕还是欣然接纳,左右,与燕军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朱禿作为河北有名的豪强,將来总是有用处的。
    慕容恪当然不在意区区一个朱禿的去留与死活,当此人被当作典型处置之后,消息传开,整个南冀州的局面就彻底控制住了,那些豪强也安分下来。
    河北稍安,慕容恪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到河南地区。虽然早两年,慕容恪並不赞同燕国贸然涉足中原,但形势至此,且已经与普军战开,他便只有集中精力,收拾这烂摊子。
    至少滑台与稿两地,足足有燕国两万多兵马,其中大半都是鲜卑儿郎,那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从六月到七月,当桓温寸步难进时,慕容恪也在运筹调度,配酿反击..:::
    虽已立秋,但天气依旧酷热难握,秋老虎肆虐的大河之滨,满是沉闷与压抑。
    滑台城上,守军还在苦苦坚持,不过隨著河北不断有好消息传来,信心却是却是越发充足了。
    见普军无力攻城,慕容评甚至专门抽出一半鲜卑健儿,养精蓄锐,准备反击。从得知慕容恪东出主持大局之后,慕容评便坚信,必有反击雪耻的一日。
    只不过,等待的日子,实在难熬,从盛夏到秋暑,滑台城中大部分军民,从精神到体力,也已濒临极限。
    城中守军难熬,城外的普军,同样也不好过。炎热与疾疫,不断消磨著他们的意志,
    折磨著他们的精神。
    事实上,到这个地步,北伐晋军大多已无心再战,而大部分晋军高层,都意识到,北伐至此,已是无以为继了。
    比如超,便七月初,便向桓温示警,希望他能及早撤军休整,待暑气过后,再行谋求捲土重来。
    而桓温不听,甚至以超动摇军心,將他狠狠地责难了一番,把他贬到雕阳,督监粮草转运:::
    桓温显然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他只是隔河眺望北方,在等,在期待。
    直到朱禿逃亡,河北渐安,这一系列的消息南传,桓温终於决定,撤军,再不撤,可就真危险了。
    做下决定之后,桓温动作还是快速而果决的,只不过,他的撤军旅途,註定不可能轻鬆。
    且不提滑台的慕容评,在枋头,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慕容恪已亲率两万步骑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