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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薛强的提醒
    第415章 薛强的提醒
    隨著王猛的发言,秦国君臣的话题很快便从晋燕交锋,转移到凉州攻略上来。
    如今的秦国,夏收已毕,新粮入库,兵马齐备,关东无事,凉州內乱,自当举兵征伐,克定河西。
    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便不知要到何时方得重遇,尤其在晋燕依旧强势的情况下。
    苟政篤定,但凡没有此次中原乱局,苟政若大举西进,桓温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也必定趁机引军进犯关中。
    因此,在苟政眼中,这是一个提前数年乃至十年平定凉州的机会,至少在半年时间內要实现军事占领,再用半年时间实现基本治安。
    窗口就这么大,久必生变,时不我待!
    而在这场殿议结束前,秦国君臣下定决心:全面备战,秋凉后出兵河西。
    从长安到陇西,秦国將全面动员起来,不只是战爭所需军力、民力、物力,还包括进军方略、战爭目標,以及攻取河西之后的善后绥靖问题。
    在苟政的统筹下,平凉之战,將以一种相当充分的备战与战略高度展开。苟政要的,
    也绝不仅仅是军事占领,而是一块可靠的战略后方。
    殿议在一种振奋人心的氛围中结束了,与会秦臣,纷纷离去。难得的,王猛受邀,与薛强一道出宫这两个好友,如今一个主管御史台,都察关內,一个在大司马府,协助苟武主持军务,很难得暇,纵论时政,畅敘友谊。
    当然,其中也未必没有避嫌的想法在里边,毕竟王薛二人的权势都不轻,尤其是王猛,比起薛强资歷要薄弱许多,但受到的宠信却更重。
    御史台在王猛的带领下,本就是个沾惹是非的衙门,並且在苟政的默默支持下,越发强势。
    而王猛本人,更是饱受非议与攻计,光一个被苟政强行抬上的“东莱伯爵”,就让他长期处在一干功臣旧將的敌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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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於这些,王猛始终如常处之,做起事来依旧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身陷政治旋涡,却能操舟逆行。
    相比之下,薛强的得失心却明显重一些,甚至有刻意韜晦的意思,以免招惹麻烦。以薛强的眼光,自然看得出,王猛处境的敏感或许说危险。
    而此番主动相邀请,自然也怀有一定的心思与目的。
    二人同乘一车,在车夫的驾驭下,稳稳地行驶在长安街坊间。车內,王猛手执一把蒲扇,轻轻地扇动著,与薛强畅谈。
    两人的交谈,仍离不开“西征决议”,不过二者的態度倒是一致,都认为战略机遇不可错过。
    而提起战备计划,就不免对秦王苟政那过分周全的考量,產生感慨乃至敬佩之情。
    “我观秦王多年,一向谋定而后动,以凉州之纷扰离乱,寻常遣师,亦能平之,而况如此深谋细思!”薛强感慨著说道。
    “秦王所以成事,我等何以追隨效力,正源於此!”王猛淡淡一笑,应道。
    对此,薛强也是笑笑,没有接这场面话,不过那双眼晴中,却露出几分深沉。
    见其状,王猛换了个端正些的坐姿,微笑道:“威明兄,你我相交多年,若有指教不妨直言,何需顾忌?”
    听王猛这么说,薛强眼皮子跳了下,抬眼与之对视少许。紧跟著,掀开青色的帘布,
    夏日立刻透进车厢內,照在二人身上,也带来丝丝灼热之感。
    薛强对著马车外边,重重地吸了口气,而后意有所指地说道:“近来,长安市並间,
    却不似此前,酒香四溢了..:...”
    薛强这一张嘴,王猛便知其意如何,所指不过秦国禁酒之事。
    禁酒令,虽是秦王苟政提出,但具体操办,尤其是都察违禁,皆由御史台负责。
    数月以来,御史台吏卒,大举出动,长安及近畿城镇大小酒坊,悉数取缔,一应酒器、酒麴,收归国有.....
    一些敢於抗法的豪强、百姓,也被王猛毫不留情地抓起来,投入狱中。
    在其“苛法”之下,长安的禁酒事务,得到快速推进。到如今,至少明面上,长安內外,士民私酿酒麴几乎绝跡,一应酒水酿製、售卖,悉由尚书台民部下属酒监掌管处置。
    关于禁酒之事,哪怕此前吹了好几月的风,等真正执行起来,依旧是阻力重重,予盾不断,也就是王猛手腕够硬,否则还不知会引发多少混乱。
    便是如此,长安城內也颇有些怨声载道的意思,对普通士民来说,最直观的感受便是,酒价暴涨,翻倍地涨.....
    秦国官府,自是藉此收穫好大一笔財税,然而,比官府赚的更多的,是那些借官营政策大发横財的人。
    毕竟,官府经营酒水定价,比起此前虽有上浮,但总是设置了一个上限。但其他人,
    可就没有官府应有的节操与约束了。
    利用关係,低买高卖,盗取国利,扰乱市场..:::.种种行为,可谓层出不穷。
    再加上,禁令初期,覆盖范围有限,还有许多转入“地下”,以及外郡酒坊,趁机扩大酿酒规模,以牟取暴利的,更加剧混乱。
    敢於从事此类经营的,绝不是普通豪强士民,其中代表扛旗的,背后往往通著秦国的功臣勛贵们.::::
    而王猛用重典打击不法,巩固秩序,维护治安,自然免不了得罪一些人。一些自恃身份特殊的人,甚至给王猛传信,希望他能高抬一手。
    比如,骑都尉、大司马府郎中苟信,手下有一家僕私贩酒麴,被御史台索拿,苟信便找上门,让王猛通融一二。
    结果是必然的,苟信找到王猛,反而加重了王猛的杀心,不只苟信的家僕因“盗卖国酒”被判死,酒监內几名牵涉的官吏,也一併被出法办,狠狠地震镊了一波人。
    原本,依苟政的考量,他是想儘可能平和地完成禁酒,但隨之发生的一系列乱象,则让他彻底认清现实,这的確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问题从来不在饮酒本身,而是背后產生的利益链条,不过,既然已经动了手,就没有半途而废之说。
    於是,苟政也明里暗里,坚决支持王猛以严法治事。王上態度明確,意志坚定,臣下干起事就有劲儿,尤其对王猛这样的能臣干吏来说。
    一段时间下来,旁的不说,至少增加国家收入,抑制酗酒之风,减少主粮损耗,这些最初的目標,还是得到了部分实现.....
    代价则是,得罪了不少相关利益集体,一般人也就罢了,关键在於那些功臣勛贵。
    比如苟信,那是谷阳伯、军辐监苟侍的弟弟,虽然在王猛的强势下低头,但他本人对王猛的仇视,却显然不可能消散。
    甚至於,其背后的苟侍,也未必没有看法。而苟侍,可不是一般的苟氏亲贵.....
    这些事情,在薛强看来,都是隱患与危险,毕竟,王猛得罪人的地方,又何止禁酒一事?
    “景略执掌御史台以来,內纠吏治,外察民生,一年半时间,经办案件,何止千起,
    所涉吏民成千上万。
    恕我直言,而今长安內外,朝野上下,对景略可谓含恨衔怨愤,你就不担心?”看著王猛,薛强嘆息一声,缓缓说道。
    “威明所言不无道理,然我又何虑之有?”听其言,王猛若有所思,但是轻笑著反问道。
    见状,薛强紧锁著眉头,直接道:“景略莫非欲做孤臣?秦王重视你,人所共知,然你与苟氏亲贵之间,若有朝一日,秦王有所取捨,岂不自陷窘境?”
    王猛的表情终於严肃了些,却对薛强说道:“威明此言,不该出於人臣之口!”
    薛强面色坦然,说道:“若非景略,我又何必赘言?也唯景略,敢发肺腑!”
    这话,王猛却是相信,这也是薛强的风格。看著这个以见识善断著称的好友,王猛拱手,正色道:“威明一片苦心关怀,我感激万分。
    只是,我不欲做狐臣,只是践行其志罢了!
    秦王有大志向、大胸襟、大气魄,我等既投座下,助其经略社稷,又何惜个人祸福荣辱?”
    王猛这番话,不免让薛强惊奇,以他对王猛的了解,不至於如此“愚鲁”才是。然而观其作態,又不似作偽。
    一时间,薛强脑海中涌现出诸多猜测与想法,最后全部压在心头,苦笑道:“景略之胸襟气度,令人敬佩。与之相比,我成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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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明何必菲薄?兄之才干,人所推崇!”王猛哈哈一笑,郑重道:“你共同尽忠秦王,只是效用不同罢了,何分高下?”
    对王猛的夸奖,薛强默然,观其表现,他心中也知,自己今日一番劝说,算是白费。
    不过想来也是,以王猛的聪敏,又如何看不出其中利害,既然选择这般做,则必有其考量。
    事实上,薛强今日这番劝说背后,又何尝没有试探的意思呢?
    如今的苟秦政权,自然是有问题,从权力结构,到人员配置,再到利益分割,都有诸多矛盾、妥协之处。
    斗爭始终存在,问题迟早会爆发出来,而从薛强的视角看去,王猛这个好友,已然站在斗爭中心,比他更靠近秦国的权力核心..:::
    隨著与苟秦政权绑定加深,薛强更是十八侯伯之一,河东薛氏更因此大获益,一向深谋远虑的他,自然不免做一些准备。
    这大抵就是薛强与王猛的不同了,出身,性格,见识,以及立场,导致行事作风上的鲜明对比。
    这也是薛强,永远不可能像王猛一样,得到苟政这般信重的原因。
    薛强揣测、顾虑的东西,在苟政与王猛那里,却早已是和盘托出、心心相印。
    王猛当然不是迁腐之辈,更不会轻易陷自己於窘境,只不过,他相信自己对苟政的判断。而过去这几年,苟政不断地表示著自己的“诚意”。
    “听闻景略,正在调派吏卒,准备对各郡私营酒坊进行清查?”压下心中淡淡的彆扭,薛强又提起一事。
    “消息传的可真快!”王猛淡淡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长安城內,可是沸沸扬扬!”薛强说道,看著王猛,略带一丝探究:“恕我直言,
    以景略知睿智,应当明白,酒麴难禁,官府压制越狠,私酿便越多,多少人为牟暴利,何惜链而走险?”
    对此,王猛又轻摇起手中蒲扇,悠悠然道:“禁酒之策,並非禁绝酒水,其根本目的,在於打击酗酒风俗,节省粮米消耗,而不在於取缔多少酒坊,惩罚多少商民。
    大王思谋清晰,目標明確,只图大局,纵有漏洞为人利用,却也无碍,甚至是缓解民怨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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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著,王猛嘴角不禁泛起些笑意:“就拿此次清查酒坊来说,大王就一个指示,抓大放小!”
    闻之,薛强微訥,但紧跟著轻舒一口气,感慨道:“大王之睿智,確实不凡啊!秦国根基虽薄,然如此励精图治,倘能坚持,早晚必雄立关中,虎视天下!”
    “抓大放小......”说到这儿,薛强嘴里呢喃一句,抬眼瞟向王猛,好奇道:
    “朝廷上下,许多人都清楚,地方私酿酒麴,属蒲阳伯苟旦最为猖獗。不知,景略意欲如何处置?”
    苟旦之骄横难缠,也是秦臣尽知的,若能解决苟旦,那么其他类似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关键在於,如何解决。苟旦又是勛贵,又掌兵马,又驻守蒲坂要地,若因禁酒之事,
    搞出乱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苟政若是出面,问题也不大,但王猛显然不能直接將问题上报..::
    面对薛强的好奇,王猛悠然一笑,指出一条:“大王曾赐我一得力臂助,合该用在此处。他一出马,蒲阳伯之事,便能解决大半!”
    “得力臂助?”薛强一愣,见王猛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凝思几许,两眼忽然放亮:“桓侯?”
    王猛頜首。
    深吸一口气,薛强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桓侯出马,確可迎刃而解!”
    无他,就凭藉桓侯苟恆是苟胜之子,而苟旦最引以为凭的老资歷,便是苟胜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