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看得到,看得到的(大章,求订阅)
美稷县。
前汉孝武帝创製,后汉南匈奴迁王庭於此,设护匈奴中郎將,中平年间南迁至兹氏县,后废置。
如今为建安十六年,二三十年光阴,美稷县城只留残垣断壁,废墟一片,只有少量牧农游居此地。
赵少杰登上破损的城墙,遥望四方,脸色来回变幻,最终看向北方,此时如果大汉一统,军力不求鼎盛,只是尚可,就可兵行草原。
鼎盛鲜卑不存,匈奴、乌桓分裂,多么好战机!
“大將军,找到咸水湖了!”黄权跑来,兴奋说道。
赵少杰回过头,惊喜道:“果真么?”
黄权高声道:“这如何敢胡言?只是不知能否和大將军想的一样,造出精盐出来。”声音越说越小。
驻扎此地,赵少杰不想大规模开垦田地,那对驻军来说,生存无疑会成为大问题。
煤矿、盐湖都是赵少杰为將来驻军找的財源,煤矿找到了一处露天的,也不知道能挖掘多久,但煤矿確实解决了大问题,用煤炭从牧民手中换取牛羊马匹奶製品,让他们可以解决一部分后勤问题。
但露天煤矿並不是隨处都是,且一些牧农也不愿意用牛马羊交换。
盐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吃盐的人。
赵少杰兴奋说道:“立刻通知长安,让派遣盐工过来。”
黄权笑道:“已经派遣使者过去了。”
赵少杰点了点头,望著残垣断壁,高声道:“那就继续咱们的事业。”
按照赵少杰的规划,高奴以北的地方,大部要划分草场,十户,百户,千户各领其地,不仅要负责开垦苜宿田、豆田,还要演练战术。
赵少杰也知晓北方冬日寒冷,如今还没有火炕,所以,他第一个兴建的就是可以加温的暖厩。
一些牧民按照赵少杰的指挥,建成之后,实验了一番,纷纷感到称奇。
甚至有一些,跪在地上,感谢赵少杰。
每年的冬日,都是游牧民族的大劫难,一场暴雪过后,养育的牛马羊可能减半甚至全部冻死,有了这个东西,倒也不怕越冬暴雪。
赵少杰也十分得意,有了暖厩,总归能让煤炭的销量好一些吧。
除此之外,赵少杰也做了妥协,一些头人,虽然被强行迁居到了施肤、美稷两座县城居住,但他们的亲族,还是被外派出去,担任百户、千户一类的官职。
而划分牧场,又是一项繁琐耗人的工作,赵少杰短短几日,就接到十几个亲自过来,向他陈情的人,有的人认为自己的地方小了,有的认为自己的水草不够丰美。
总而言之,纷爭多如牛毛。
但好消息是,不仅没有人跑,也没有人造反。
前次鲜卑、匈奴联合袭来,赵少杰放了一万人,但仍有两万人被杀,这些人的头颅都被筑京观,不仅震慑了黄河以北的鲜卑、匈奴,也震慑了黄河以南的这些人。
既然已经立威,赵少杰也不再屠戮,每次接见陈情的牧户,都十分耐心,甚至几次前往地方,看看他的言语是否属实,如果属实,也会做出相应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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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刘备再次派遣了人来,这一次不仅有陈式压阵,还有姜维、邓范两个半大小子。
二人见到赵少杰的时候,但见赵少杰一个人站在城外土坡上,正拿著一件毛皮衣服,一会儿脱下,一会儿穿上。
姜维、邓范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茫然,走上前去,姜维轻声开口:“大將军做什么呢?”
“我有点好奇——”赵少杰说著,突然一怔,看著姜维、邓范,惊呼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邓范笑道:“大王派遣陈式將军北上输送物资,护送官员,现在又是冬日,学校放假,所以特许我二人一齐过来,让我二人也歷练一番!”
赵少杰頷首一笑,姜维、邓范,是得歷练,高兴说道:“那咱们赶紧走,我看看大王给我送了送了什么?”
三人返回城中,如今美稷县也在修復中,赵少杰带著二人,说明了刚才自己一会儿脱衣服,一会儿穿衣服的疑惑,笑道:“你俩以为这皮衣的毛是应该穿里面,还是穿里面?”
邓范思索了一下,姜维脱口而出:“自然是里面。”
邓范看了一眼姜维,马上说道:“自然是外面。”
赵少杰看著二人斗嘴颇有意思,故意问道:“为何?”
姜维道:“穿皮毛衣物,乃是为了御寒,毛放在外面,如何温暖?”
邓范道:“若穿在里面御寒,那为何动物的毛髮不长在里面?”
姜维道:“动物皮毛联结一体,如何能类比?”
邓范道:“如何不能类比?动物——”
听著二人爭吵,赵少杰心知二人估计关係依旧不怎么样,不过他也不介意,小孩子有矛盾很正常,斗嘴的功夫,眾人就来到了衙署。
一个营帐中。
陈式见到赵少杰,赶紧施礼:“拜见大將军!”
赵少杰笑著扶起陈式,说道:“嗯,寒暄的话不说了,大王都让你带来了什么?”
陈式笑了笑,说道:“蜀锦一千匹,茶叶一千斤,块一万斤,盐巴五万斤,以及其他东西若干。”
这时,旁边一人说道:“还有閒人十几个。”
赵少杰看了那人一眼,仔细回想了一番,顿时大喜,说道:“兄长也来了?哎呀,真是太好了!”
来人不是旁人,乃是张鲁的儿子之一张盛,张盛是张家对宗教热忱最高的,往日赵少杰见了他,他都是匆匆打过招呼,然后去忙宗教典籍的事情。
今日看到张盛,赵少杰自然慢了一拍,没有认出来。
张盛也不在意,笑著说道:“大王让我在此地传教,收拢人心,但少杰也知道,宗教场所,必须宏伟,这以后可得你帮忙!”
赵少杰点头道:“一定,一定。”
除了在建立制度,开设学校,还有一个自然是宗教影响,赵少杰当即拉著张盛的手,邀请眾人一起饮宴。
不过,黄权等人都外派出去,留在美稷的也就赵少杰一个,所以,赵少杰把那些匈奴、乌桓、鲜卑等头人都请了过来。
宴会中。
赵少杰给眾人先品尝了茶水。
他记得茶在后世的封建王朝是草原和內陆的重要交易货物,不知道现在的游牧民族现在会不会爱上喝茶,然后把这个习俗扩散出去,如果也爱喝茶,那么又多了一个进项。
这些目前被搬迁到美稷县的头人,都是体態肥胖,以牛羊肉为主的贵人,初次喝茶,就感到了其中的美妙。
一杯茶下肚,似乎身体轻鬆了一圈。
不少人抬起头,惊喜地看著赵少杰,说道:“大將军,这、这是何物?为何如此神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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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少杰哈哈大笑:“此物乃茶叶,生长在大汉之南,我还怕诸位喝不习惯,不想竟也喜欢!”说著,高声说道:“此物,大王各赐诸位一斤,若是各位喜欢,可在商铺自己订货,想要买多少,商铺就能提供多少。”
眾人赶紧拜倒在地:“多谢大王,多谢大將军!”
赵少杰让眾人起来,笑道:“如今曹贼篡位在即,大王坐镇长安,无法北巡,但厚待之情,岂能不落在实处?大王不仅赏赐了茶叶,还赏赐各位蜀锦,这蜀锦就是曹魏一方的汉人大员,想要购买,都不一定捨得。
眾人又再次拜谢。
赐下了礼物之后,这些人的表情好了不少。
其实这会儿还没有发生五胡乱华的波折,蛮夷对大汉的敬畏依旧深入骨髓,哪怕他们被抢夺了部眾,但眾人依旧甚少生出造反的心思。
如今刘备又赐下礼物,许诺教授他们子弟读书,他们也將就接受起来。
赵少杰在美稷和眾人饮宴的时候。
一队兵马带著三百户百姓悄然渡过黄河,此地是庞柔暂时辖制,他接到警示,立刻带领兵马过来。
“尔等何人?不知大將军天威?还敢进兵造逆不成?”庞柔骑在马上,高声呼喝。
对面的人赶紧下马,走了几步,躬身说道:“在下乃步度根大人的使者,请求面见汉家大將军,此非战兵,乃流落我处的汉民三百户,我家大人为表诚意,特意遣送回来!”
庞柔一听,立刻来了兴趣,因为此地的汉民极少,流落了几十年,不少汉民说汉话都开始结巴了,想到这里,立刻说道:“我知道了,尔等隨我来!”
几日后,步度根的使者就见到了赵少杰。
赵少杰听说步度根送回来三百户汉民,当然也十分高兴,见了使者,却又做出一副威严表情,厉声道:“步度根听从曹贼號令,派兵袭我,区区三百户汉民,就可以让本將军消气?”
使者看著年少的赵少杰,心下惋惜,果然蛮夷称雄不过一时,汉人强盛却能永续。
伟大的檀石槐首领纵然盛况一时,但死后,和连等子孙不肖,鲜卑宏伟大业转眼烟消云散,如今步度根大人稍微雄起,统合一方,却不及檀石槐首领当年的十分之一。
且有軻比能在侧,搅扰侵凌。
而汉人之中,却又出现这等年少的大將军,实在是让他心中哀痛。
“步度根大人並不愿意和汉王为敌,但曹贼凶暴,欺凌我鲜卑,强压我等过来,我等迫不得已!”使者说著,高声讚美道:“幸亏大將军神武盖世,不让汉家基业受损,我等十分乐见大汉天威至此!”
赵少杰哈哈大笑,心里面却狐疑起来,因为他记得,诸葛亮北伐的时候,还想联络步度根、軻比能中的某一个。
这说明,这二人的势力已经扩张到了雍凉附近。
也就是说,步度根和軻比能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是真的有本事,在曹魏的监控下,还是让自己的部眾强盛起来。
“哦,那步度根让你过来所为何事?”赵少杰虚以委蛇。
使者赶紧说道:“我家大人愿意臣服汉王,为汉家藩篱,只求大將军支援我等一二,若是我家大人可以击败軻比能,將来愿意永世为臣妾,绝不反叛!”
接著使者又说明了步度根和軻比能交恶的原因,当年代郡乌丸叛乱时,步度根之兄扶罗韩率万骑接应叛眾,却在桑乾河畔的盟誓会上被軻比能当场刺杀。
不仅如此,扶罗韩之子泄归泥及其部眾还被軻比能强行吞併。
步度根可是檀石槐的子孙,而軻比能只是一个鲜卑小部落的首领,自詡为鲜卑王族的步度根肯定无法容忍軻比能的刺杀吞併行为。
二人由此交恶,乃至战爭不断。
赵少杰一听,瞬间感觉,那將来诸葛亮想要联合的肯定是軻比能,毕竟这种一步步杀上来的人,才会更具威胁,更像是坐大的一方之主。
和赵少杰猜测的一样,步度根最终为軻比能所杀。
似乎为了激起赵少杰的仇视,使者又道:“当年曹贼和袁绍大战,軻比能掳劫北地汉民十余万家!此汉民深受軻比能荼毒!愿大王、大將军主持公道,知晓忠逆!”
赵少杰这下更加確信,軻比能將来会干死步度根,想到这里,他还真准备支援步度根一二,可是怎么支援呢?
沉吟了一会儿,赵少杰说道:“原来如此。”稍微停顿一瞬,再次开口:“可是贵使有没有想过,若我支援步度根,曹魏又去支援軻比能,两者势力变化,並不明显!”
“这——”步度根使者一愣,这也是个问题。
本来吞併了泄归泥之后,軻比能的精骑数量就超过了步度根,再有十余万家的汉民供养,步度根已经落了下风。
如果再有曹魏的支持,他们即便有刘备的支持,也依旧相对軻比能处於下风。
使者想著,忽然张口说道:“求赐下、赐下天雷!”
赵少杰闻言,脸色一凝,斥责道:“天雷乃大王亲军所有,外军都不得使用,何况你等?”
使者嘆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个提议肯定会被否则,所以,一直没有提及。
赵少杰双眼一凝,忽地说道:“这样吧,你部依旧向曹魏称臣,稳住曹魏,使其不与軻比能助力,但暗中,我会资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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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闻言,不可置信地说道:“汉王、大將军当真愿意让我等臣服曹魏?”
赵少杰笑道:“一个名义而已,只要来日我等剿灭曹魏,再行北上,必然帮助步度根消灭軻比能,尔等奉命附逆几年,不是大事儿!”
使者沉吟了一会儿,终於说道:“那大將军如何支援我等?”
“贸易!”赵少杰极快地解释道:“日后,我会开设商栈,尔等可以用女子、阉人、
汉民、马匹、牛羊奶製品等物品,换取兵器、铁锅、块、蜀锦、茶叶、盐巴等物品。这些物品想来可以帮助步度根稳住部眾,让步度根有和軻比能的一战之力!”
使者闻言,顿了一下,轻声道:“只有我部?”
赵少杰笑道:“不错,只有你部,其余黄河以北的鲜卑、匈奴各部,我都不会与之贸易!”
使者想了想,条件也不算严苛,高声道:“多谢大將军,此事我一定儘快告知我家大人!”
赵少杰笑眯眯说道;“为了表示诚意,块、盐巴、蜀锦、茶叶、兵器我都会送一些样品。”
使者再次道谢。
当天下午,使者就赶紧返回。
而赵少杰也去安置那三百户汉民,这些人和遗留在此地的汉民一样,汉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不过也学了新技能,那就是会放牧。
赵少杰安抚眾人,根据眾人意愿,种地的种地,放牧的放牧。
翌日。
黄权外出公干回来,听了赵少杰和步度根的交往事跡,皱眉劝諫说道:“大將军如何能许诺兵器?”
赵少杰笑道:“我也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先给与兵器,不过不是我军的新制钢刀,而是往年所制的陈旧兵器,给与兵器要记录数量,达到一定数量之后,需要以兵器换兵器!”
黄权闻言,想了一会儿说道:“若是能覆灭曹贼,就不需要如此了,直接兵发草原,先灭步度根,再灭軻比能!天下归寧,四海无贼,大汉百姓安居乐业,何等盛景,但愿我等可见到!”
赵少杰笑道:“看得到,看得到的。”
赵少杰在北方处理草原事务的时候,许昌城外的高坛已经筑起。
曹操答应了禪让之后,一切都水到渠成,筑坛行禪让,顺应他们口中的天意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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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大王!”钟繇从鄴城赶来,面见曹操。
曹操喝了一口茶水,砸吧了一下嘴唇,他太想念甜味,可又不敢食用,脸上露出落寞之色。
钟繇轻声道:“大王这等喜日,不如食一块?”
曹操摆了摆手,摇头道:“不必了。”说著,问道:“北地如何?赵少杰还在上郡地方?此地无有汉民,他如何立足?”
钟繇赶紧说道:“赵少杰自入上郡,降服匈奴、羌胡,又破鲜卑、匈奴联军数万,筑京观百座,绵延黄河两岸,草原震怖,不敢面其锋芒!”
迟疑了下又道:“赵少杰又是使用手天雷,著实利器啊!”
曹操立马想起己方天雷事宜毫无进展,眉头一皱。
钟繇生怕曹操斥责,赶紧又道:“赵少杰似乎想统御牧民,让其定居放牧!”
曹操思虑赵少杰的做法,沉吟片刻,摇头道:“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赵少杰强兵驻留,其地不能养,不留强兵,其政必败亡,何其不智?”嘴角勾起,露出哂笑。
钟繇立刻吹捧:“大王深谋远虑,言其做法不可,必然不可!”
曹操轻轻摆手,又问道:“赵少杰在上郡胡乱施政,蛮夷可有归附?”
钟繇心说,终於有个高兴的战事了,立刻说道:“軻比能、步度根以及并州屠各,乌桓等,竞相归附大王,皆说西贼残暴,非中国之主!”
曹操却眼睛一眯,冷笑道:“我屠灭蛮夷还少么?只是不曾筑京观罢了。”言罢,忽而轻声嘆息。
他少时,多听说西土羌乱,雍凉沸腾,故许下志向,將来愿为征西將军。
时过境迁,他却要登临尊位。
这一世,曹操没有和歷史上一样,面对天下称公、称王的非议,去写什么:让县自明本志令。
他选择了更暴烈、激进的手段,校事监控,律法惩戒,强兵威慑。
只因刘备、赵少杰把他的意图早就宣扬出去,他压根不可能凭藉一封文章,堵住眾人口舌。
钟繇见曹操眼神变幻,心道:大王情绪是越来越不定了。
面上恭顺,微微低头。
曹操思绪飘走片刻,回过神来,看向钟繇:“高坛已铸,鄴城公卿、蛮夷首领,可以过来了!”
钟繇闻言,抬起头,面上露出狂喜之色,从座位出来,伏拜在地,恭谨行礼,抬起头,一脸激昂说道:“臣先拜陛下!”
“万岁——
”
曹操呆了一瞬,继而不禁哈哈大笑,伸手一指钟繇,气笑骂道:“卿何媚也!”
钟繇听曹操说他諂媚,脸上竟露佯怒之色,高声道:“汉祚已终,人神共知,非陛下优容,岂有汉祚今日?董卓李催郭汜等等人,早就覆灭汉庭,今日汉业,实乃陛下优容有之!”
曹操闻言,目光一凝,手臂缓缓放下,一股正色浮现,沉声道:“不错,若无我,岂有汉祚延绵今日!”
隨著各项准备完毕,曹操愈发忧愁,他怕自己遗臭万年,又怕自己功业败亡。
但这一切都是將来之事。
纵横强兵一生,破袁绍、吕布、袁术等等诸侯,到了关键时刻,岂能犹豫?!
大丈夫行事,雷厉风行,敢作敢当,非他篡夺汉室天下,乃是汉室天下本他所定也!
“魏代天命,不可不行!”曹操双目锐利,沉沉开口。
一段时间后,繁阳亭,此地距离许昌有几十里之遥。
空旷的地面上,一座近十丈高的土台屹立其上,分上中下三层,各数丈。
这一日,寅时。
大军出营,数十万將士,高举火把,高台四野,一片光明。
汉庭百官公卿、魏国的百官公卿,以及匈奴、鲜卑、乌桓、甚至辽东的使臣,全部在列。
士兵如树木一样,站在高台的四周,星罗棋布,密密麻麻。
百官公卿站在第二层。
从业城赶来的人中,还有呼厨泉,今日他也隨眾人一起登临第二层,站在他身边也都是乌桓、匈奴、鲜卑的使臣首领。
眾人神色肃穆,闭口不言,整个会场,一片安寧。
呼厨泉看著曹操登临顶层,昭告天地,张音代表汉帝刘协奉上传国玉璽以及其他玉璽等物品,曹操接过之后,正式確立帝位。
昭告百官,改元黄初,汉为火德,火生土,魏为土德,黄为土色,初为起始,故为黄初。
王朗等名士又诵读受禪表,昭告天地。
曹操改穿天子冠冕,服饰。
眾人伏拜在地,高呼万岁。
呼厨泉等人捧金碗献酪浆,表示臣服,也表示宗藩体系的转移,他们从大汉的臣属,变为魏国的臣属。
曹操赐下眾人魏国的车盖、印綬。
群臣以及数十万士兵再次跪拜新帝,声浪之高,之广,犹如雷震,延绵几十里。
曹操站在高台,身著天子服饰,遥望手下群臣,目光逐渐坚毅,他纵横南北,若不是內部拖拉,他未必会眼睁睁看著刘备坐大。
如今他正式称帝,內部再有人搅扰,那就是造反谋逆、合该处死。
目光转向西方,轻声说道:“玄德,下一次,我再无后方之忧,若全力一战,你岂是朕的对手!”
称帝仪式之后,曹操迅速发下数道政令,第一条,封刘协为山阳公,位在诸侯王之上,许刘协在山阳县內奉汉家宗庙,行汉家正朔,用天子礼乐,食邑万户,奏事不称臣,受詔不拜等诸多优待。
第二条,命令钟繇等人刻下碑文,受禪表和公卿將军上尊號奏俱有,务必详实,上书眾人姓名,以求千古流传。
至於其他的就是以曹丕为太子,夏侯惇为大將军等等。
曹操称帝的消息,自是大肆传播,长安方面,不仅从潼关方向知晓,还从河东方向知晓。
荆州方面、扬州方面,同是一片惊扰。
曹操將来篡位的消息,自从乌林之战,被赵少杰、刘备宣扬出去,天下人都在等待。
好似悬天大石终於落入水面,溅起滔天波浪。
魏国境內如何且不提,长安刘备政权,建业孙权政权,却有不同的感受。
建业。
当消息传到扬州,扬州士人百姓,更觉慌乱,天下分崩,扬州竟无主可依仗。
孙权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召集鲁肃、周瑜等人计议。
周瑜前次重病,侥倖生还,但依旧身体睏乏,无法处事,孙权为表敬重,特意召集鲁肃等人前往周瑜家中论事。
周家。
周瑜躺在软塌,看著坐在身侧的孙权,枯瘦的脸颊少见的泛起一丝红光,自大病生还,他几乎不在关心外事,只求將身体养好,来日为孙家尽忠,现在孙权又来家中,还带给了眾人这般沉重消息。
只让他心中感慨,生病的真不是时候。
“曹贼称帝,海內沸腾!”鲁肃说著,小心看向孙权,低声道:“自至尊袭取荆州不成,扬州被分割,士人、百姓多有忧虑,不知天命何在,谁人可以保全他们——”
说著,鲁肃又去看孙权表情。
孙权面上毫无异色,沉静如水,轻声道:“子敬继续说,我无事。”
鲁肃眼神一颤,心中嘆息,想来他刚才的话,已让孙权心如刀绞,不过眼下能平常处之,自家这位至尊,似乎更深沉了。
他继续开口:“士人百姓归附之心,逐日消减,曹贼称帝,必让眾人愈发心乱,至尊当、当先上文表,请汉王称帝!”
诸葛瑾等人的想法也差不多,纷纷頷首。
诸葛瑾生怕孙权觉得受辱,开口劝道:“至尊上表,一则可降低刘备戒心,使其知晓至尊恭顺,二则可使人知晓,至尊和刘备非普通盟约,乃亲盟一体盟约,士人百姓知晓后,也不会再茫乱。”
顿了顿,又道:“只要来日至尊北伐建功,西进建功,昭昭武功立下,士人百姓自会拥戴至尊,如今折服,不过暂时之法!”
言语落下,诸葛瑾、鲁肃等人一齐看向孙权,他们生怕自己这位心怀大志的至尊,因屈辱而悲愤,但孙权神色如常,仿佛屈尊諂媚劝进称臣不过小事,淡淡一笑:“子瑜说的好啊!”
“我也是这般想的。”
孙权毫无异色,神色如常,目光看向周瑜,轻声道:“公瑾以为如何?”
周瑜眼睛眨了几下,似不认识自家这位至尊,怎么突然如同换了一个人,他正要开口,一声啜泣传来。
“臣无能,使至尊受老贼羞辱,兵败荆州,皆臣之过也!”鲁肃见孙权持重,心中愈发哀痛,往日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得变得如此模样。
鲁肃开口,诸葛瑾、吕范、陆议等人纷纷开口。
“臣愧对至尊信重!”诸葛瑾声音嘶哑,头羞愧垂下。
吕范满目愤然,开口说道:“臣不能辅佐至尊兴我江东,有何顏面去见討逆將军?”
陆议没有开口,只是隨眾人低下了头。
孙权看著眾人表忠,立刻离开软塌,走到眾人跟前,一一拉过眾人的手,慨然说道:“曹贼、刘贼称帝,开战之日不远也,今日屈辱,他日百倍送还!”
“孤年少,岂会在意一时荣辱?他日我等鼎立江东,进军中原,成就霸业,青史留名,谁还会在意这些?”
“诸君勿要悲切,不值当!”
一席话落,鲁肃、诸葛瑾等人纷纷抬头高声说道:“愿意从至尊成就霸业!”
孙权拉著眾人的手,哈哈大笑:“我等同心同德,虽刀斧加之,又將奈何?一万同心士,足以纵横南北,何况我等有虎賁十万,天下何惧?”
眾人见孙权志气不失,愈发老练,更觉前途光明,各个目光精彩,再次开口表忠。
孙权安抚眾人,看向周瑜,笑道:“公瑾无异议?”
周瑜也被孙权的气度折服,高声道:“愿至尊忍一时之辱,瑜他日必让至尊鼎足天下!”
孙权頷首微笑,而后看向眾人,说道:“子瑜为使者,上表文,录书我江东文武之赤城,送豪礼,表恭顺,定要让刘备老贼心怒放,小覷我等!”
诸葛瑾高声道:“唯!”
一个回应,让孙权心中颇为喜悦,他再次让眾人认可了他的统治。
稍后,孙权等人离开周家,孙权自回將军府,余人各去。
臣子面前的豪迈转瞬消失,孙权的眼睛、脸庞,浮现忧愁,坐在椅子上,长声嘆息。
曹刘如果开战,那將是他最后一次参与汉土爭霸的机会,他如何不担心?
烛火摇曳,孙权的碧绿眼珠,散发出嗜人光芒,表情一会儿变幻无数次,最终,他停止思索,一拍桌子,大声道:“机会只有一次,我绝不会出错!”
翌日,孙权刚刚起床,侍者通报,有蒋钦、周泰、徐盛三人来访。
孙权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如常用餐,还请三人一起食用。
蒋钦、周泰、徐盛仨人听闻孙权要上表,劝进刘备,心中悲愤至极。
俗语云,主辱臣死,孙权为他们之主,却要大张旗鼓为刘备劝进,他们如何安心。
昨日孙权让诸葛瑾准备礼物、表文,消息立刻扩散整个扬州,有人悲愤,有人无动於衷。
三人尽皆悲愤,甚至放下驻地,轻身返回建业。
“怎不落座?”孙权笑著问道。
蒋钦、徐盛互相看了一眼,周泰已然奔出去,跑到孙权身边,扑通下跪,抱住孙权大腿,哀痛说道:“是臣无能,未能破江夏,使至尊今日受辱,臣惭愧无地!”
相比蒋钦、徐盛,周泰更亲近孙权,他数次保护孙权於危难,多在孙权身边,乃孙权亲身护卫。
蒋钦、徐盛见周泰如此模样,也跪在地上,哀声说道:“至尊不能称尊,却要劝进刘贼,是我等无能!”
说话间,三人哇哇痛哭。
孙权伸手搀扶三人,面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轻声笑道:“这件事怎是你等的过错?是我低估了刘贼戒心,以至於败军荆州,但下一次,我等同心协力,定不会再有败绩!”
三人抬起头,高声说道:“定辅佐至尊称尊江东!”
孙权哈哈大笑,拉起三人,要求一起入座,侍者送上餐食,孙权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泰然自若,毫无异色,说起他们往日功勋,头头是道,仿佛江东一片兴盛,眾人其乐融融。
下午,凌统、吕岱、朱然等人又来。
晚上,朱治又来。
之后几天,贺齐、步、朱桓、骆统等人各送文表书信。
眾人表达意思一般无二,都是定要誓死追隨孙权。
孙权连日来收到眾多臣子表忠,心中的豪气逐渐恢復,也就不在慌乱。
至少在掌权的文武方面,他不用担心背叛。
几日后,诸葛瑾带著几艘大船的礼物,开赴荆州。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人离开了江东。
此人不是旁人,乃是吴郡张氏的张温。
吴郡四大家,顾陆朱张,其中以张氏最为势弱,顾陆朱张皆有俊才出仕孙权,操持权柄,为自家扬名。
唯有张家,此时只有张温少年知名,姿貌奇伟,才行为人称道,却还未曾出仕,其父张允虽出什孙权,但早亡,官职也不过东曹掾。
导致张家在孙权幕府不仅难以参与高层抉择,甚至不曾领兵。
须知道,在江东,拥有部曲,才是真正的信任。
徐庶探查江东情况,敏锐的发现吴郡四家中,唯有张家势弱,故特意交好。
张温似乎和歷史上一样,更偏爱蜀汉制度,数次带著自家商队来到南昌交易,深入了解刘备辖下治政,心中愈发认可。
回家之后,多次和家人提及,刘备治下乃百姓乐土。
往日造逆不断的山越都愿意出山为民,足可见人心向背。
张家因势力弱於顾陆朱,遂对张温言行也不制止,反而大有赞同的趋势。
这一日,张温依旧带著自家的粮食,矿產等物品来到南昌,交易之事交给手下人,张温径直来到徐庶府邸。
徐庶对张温也十分看重,听说张温拜访,出厅迎候。
张温看到徐庶站在厅房门口,立时加快脚步,踏上台阶,深深施礼,声音动容道:“仆不过一少年,岂敢让使君如此久侯?”
徐庶拉著张温的手,笑著说道:“君之才能,我如何不知,若是出仕大汉,必为一方主官,惜哉,惠恕不能效汉!”
张温闻言,脸色通红,身体微颤,激昂说道:“大王实在小心,孙家暴虐江东,我江东豪族多少人死在孙家之手?只要大王兴兵东进,各地义士必將蜂拥而起,孙家必遭反噬!”
徐庶沉吟道:“若不遭杀孽,获取江东,不是更好?”
张温嘆了口气,他已经决意效力长安,甚至颇为热切,且孙权也无法指摘他,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孙权为徐州牧,他是扬州人。
孙权为会稽太守,他是吴郡人。
现在天下大势明了,曹刘俱强,孙权已无鼎立之资。
徐庶看得出张温激烈,拉著张温坐下,笑著说道:“君来的正是时候,此乃向博士家中珍藏的孤本,太傅几次要求,才被允许刊印,我刚好送君!”
向博士指向朗,太傅指许靖。
几本书册推到张温面前,张温大喜过望,摩挲书面,立刻翻开,看了几行,赶紧施礼说道:“多谢使君!”
徐庶摆摆手:“小事儿而已。”
张温笑了笑,转而开口说道:“使君容听,前面所赠种子,开垦种植,效果並不好,吴郡多雨水,收成不佳。农人都说此物须阳光炽烈之地种植。”
徐庶闻言一怔,他也不通农事,嘆息道:“那江东是种植不了了啊。”
“虽收成不及预期,但仆前后分批可送粮食十万斛,想来可解长安之困!”张温笑著说道。
徐庶闻言一惊,说道:“这般多粮食?”
“仆在吴郡还是有些顏面!”张温说著,压低声音:“陆家也资助不少。”
徐庶哈哈大笑:“陆伯言想要置身事外,但其家岂能避开?”
张温笑道:“陆氏破家,陆绩深忌孙家,前出仕孙权,后又去官,只待大王东进,孙氏覆灭!”
徐庶笑得愈发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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