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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进城
    第151章 进城
    木筏返航的声音在夜色中极其微弱,被水流拉扯,轻轻颤动。
    莱昂站在滩头,盯看那一层层翻卷的河浪。
    风暴安静地立在他身边,鬃毛被寒风吹得略微扬起,身上沾著斑斑血跡与泥水,一如他的主人。
    第二批士兵登筏,马匹也相继被引导著踏上湿滑的舱板。
    动作儘量迅速,所有人都在抢时间,不敢有丝毫浪费。
    莱昂又再次指挥第三批人上船,等最后两人站稳,他才將风暴牵至岸边,引导著带上船。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缘一一风中隱约传来阵阵低哑的咆哮,与之前狼骑兵来袭时极为相似。
    那一带的枝叶似乎正悄悄颤动著,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他没停留,勒韁將风暴向前引两步,再由凯尔帮助调整木筏平衡,终於踏上了那艘简陋的渡具。
    藤蔓紧缚的木材在水面上摇晃,湿滑的木板仿佛隨时可能裂开,但船身仍在沉重的压力下维持著整体的结构。
    风暴一蹄踏入筏面,木筏微沉,莱昂安抚了几下,战马才缓缓站定。
    他们分散在船两端,用短桨拨水,推动著筏子缓缓离岸。
    就在木筏离开河岸的剎那,林中隱约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仿佛什么猛兽贴著树根低伏移动。
    筏子尚未漂远,莱昂站在边缘,一手搭在剑柄上,目光不曾移开那片夜色最浓的密林。
    他知道后方还会有兽人赶来。
    河水刺骨,水雾隨风飘来,像一层薄霜蒙在甲胃与披风上。
    划桨的士兵手臂使劲,水势愈发急促,筏子不断晃动,他们一边调整方向一边不断后望。
    对岸的轮廓愈来愈清晰。
    岸边已经有土兵举起火把等待,晃动的光点在黑暗中显得让人安心。
    筏子终於触岸。
    士兵们迅速跳下水中,踏著淤泥將筏子拖向岸边浅滩,甲胃与铁靴溅起水声。
    莱昂一跃而下,风暴也在他的牵引下踏入浅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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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气裹著寒意钻入甲胃缝隙,皮肤被夜风吹得发寒。
    但此刻没有人停步,士兵们纷纷重新骑上战马。
    莱昂环视四周,那些刚靠岸的士兵浑身泥泞,满身水渍,但依然警惕地握紧武器,没有一人鬆懈。
    一名土兵將火把插入岸边湿土,摇曳火光映出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凯尔从后方走上来,眼中满是疲惫:“对岸开始有动静了。可能是那些狼骑兵叫来的援军。”
    莱昂没有回话,他回头望了一眼来路方向。
    维尔顿河的对岸黑暗不再,远远能看见几处模糊的火光移动,那是兽人的追兵,却错过了他们的最后一批登船。
    他望了片刻,才转身抬手一挥:“立即出发,沿河西行,直抵维尔顿城北门。”
    土兵们迅速归队,马匹嘶鸣,盔甲的碰撞声在夜中杂乱却有序。
    队伍重新上路。
    夜色沉下来,云层掩住月光,视线渐暗,只有东侧的天边被隱约城头的火光微微映亮,指引著他们的方向。
    沿河的道路湿滑低洼,地上常有积水。
    苇草倒伏,石块裸露,路边不时有掘开的泥沟。
    行至一处小山坡前,远处城墙终於现形。
    维尔顿城北面的城墙並不高大,与其说是防线,不如说是一道石质围墙。
    城门紧闭,此时城墙上有火光来回游移,守军正缓缓巡逻,哨兵们在瞭望塔上戒备。
    莱昂催动风暴走上前,停在城门前的空地边缘。
    他举起左手示意后方队伍停止前进。
    见莱昂一行靠近,城墙上一人立即探出身来,手里握著一把轻弩,借著火光俯身望下。
    他警惕地扫视了一圈,隨即目光停在了最前方的莱昂身上,低喝一声:“原地站住!
    什么人?”
    声音中带著难以掩饰的惊疑与紧张。
    莱昂仰头看去,犹豫了片刻,隨后高声喊道:“我们是原哈卡尔要塞守军,从南边撤退而来,请求入城!”
    “哈卡尔要塞?”哨兵低声重复了一句,半信半疑地回头看向身边同伴。
    城墙上陷入了一阵骚动。
    莱昂再度喊道:“我们渡河北撤而来一一我们不是兽人!”
    火光晃动,土兵们纷纷靠近墙边,眯起眼仔细端详著下方那名浑身泥血、面容坚毅的青年。
    城墙上一人忽然瞪大了眼,声音颤了一下:“连队长?———-是你吗?”
    莱昂略微一愣,皱眉看过去。
    “你是—”
    那士兵几乎探出半个身子,眼中带著不可置信与惊喜,回头大喊道:
    “是我们连队的连队长!我认得他!在哈卡尔要塞的城墙上,我就在他手下一一真的是他!”
    他说得急切,语速飞快,隨即高声招呼左右:“是莱昂连队长回来了!快开侧门!开侧门!別耽误!”
    不多时,石墙下方某处传来眶唧眶唧的铁链声与沉重的滑轨摩擦声。
    紧接著,一扇不起眼的侧门被从內向外推开,一名土兵提著火把探头出来:“就是你们?跟我走,快进来!”
    大门仍旧紧闭,侧门仅能容两人並排进入,土兵们牵马依次进入。
    莱昂牵著风暴走在最后,进门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城外。
    他们一路从维斯堡北撤,翻越山岭,到达哈卡尔要塞,要塞失守后又不得不再次撤离,横穿山林,强渡维尔顿河,直到此刻,又再次踏入了一道防线之內。
    这次的结果会和在哈卡尔要塞时一样吗?
    莱昂不知道。
    小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重木栓锁將他们与那片暗夜隔开。
    墙后是一段不算宽的通道,墙基低洼地带堆放著从南岸仓库撤来的木箱与麻袋。
    火盆照亮前路,迎接他们的士兵纷纷上前,莱昂站定未动,目光越过人群,望向城內“你们是从哈卡尔要塞撤回来的?谁是莱昂?”
    一名年轻士兵满脸风尘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著。
    莱昂答道:“我是。”
    那士兵眼晴一亮:“费尔南大人正在城內!他听说你回来了,亲自赶来了!”
    话音刚落,一声急促的喊声便自远而近传来。
    “莱昂!”
    眾人纷纷回头。
    那声音的主人穿过一条侧巷快步赶来,腰间掛著未出鞘的长剑,盔甲未卸,毫不迟疑地朝莱昂直奔而来。
    莱昂抬头,一眼就认出那身熟悉的身影。
    “费尔南!”
    费尔南来到莱昂身前,先是猛然一顿,仔细看了他一眼,接著几步上前,几乎是衝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居然活著回来了!”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莱昂有些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背。
    费尔南退开一步,再次仔细打量他一番,眼中仍有难以置信之色:“我以为你已经你那天高烧严重到昏迷,我们又缺乏药物,我真没想到———”
    “你留下的人把我照顾得很好。”莱昂轻声说。
    “是艾琳。”凯尔在一旁笑道,“你那时候说要带她走,她偏偏执得很,不肯走,
    就留下了,是她找来的草药起了作用。”
    费尔南將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个小女孩,稍作停顿,郑重的对她点了点头:“多谢你救了他的命。”
    他回过头,神色迅速恢復镇定,对著莱昂说道:“走,我边走边给你说说城里的情况。你得先了解当前局势。”
    他带著莱昂往城內的方向走去,一行人迅速整理队形,紧跟其后。
    夜色沉重,维尔顿北岸的街道上火盆稀疏,橘红色的光映在地面碎石与人的脸上,斑驳摇晃。
    费尔南带著莱昂穿过一段狭巷,道路两旁搭满了各式破布棚屋,沿墙席地坐著的人群挤作一团。
    有抱著孩子的妇人,也有满身血污的青壮,几个老人躺在马车下方的空隙里,脸上盖著草蓆,脚边散落著用破布包著的罐子、锅具和乾粮皮袋。
    有人挤在屋檐下呼呼大睡,有人躲在破布下蜷缩,有人正將锅里的稀粥分成六份,餵给身边的孩子。
    一路行来,莱昂甚至见到有些人为了一小块乾粮起衝突,但很快又被巡逻土兵压制下去。
    “你们是多久到维尔顿城的?”莱昂边走边问。
    “前天深夜。”费尔南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哑。
    “从哈卡尔要塞中撤退后,我们整整赶了好几天的山路,沿途没有补给,也没怎么休整。到这时已经累得不成人形。”
    他们穿过人群最密的巷口,沿著一段较宽的街道前行。
    “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
    费尔南的声音更低,“南岸的城墙已经陷入攻防焦灼。兽人大军连攻两日,昼夜不歇。今天傍晚,他们差点把东南角的墙体攻下。”
    “那就是没能成功夺走了?”莱昂问道。
    “是因为城中有一名大骑士。”费尔南点头,但面色没有缓和。
    “他亲自率领一支由十几名正式骑士组成的精锐小队,强行反突,衝上那段墙头,把城墙又重新夺了回来。”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一丝敬佩,“他阵斩了一名强悍的兽人头领,如果不是他—南岸的城墙恐怕就保不住了。”
    莱昂沉默了片刻。
    “现在城中守军的情况怎么样?”他问道。
    “全都压在南面城墙上。”费尔南苦笑,“维尔顿城比哈卡尔要塞大上太多了,原本的城防守军根本不够用,连站满城墙都费劲,更不要说抵挡住兽人大军的围攻了。”
    “那是怎么办的?”
    “南境各地贵族带来的私兵,还有南境其他各地的地方守军都被集结过来了,也有自发组织的义勇队。但更多的,还是那些从城中被临时徵调来的民兵。”
    费尔南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你应该知道那些人一一刚学会拿剑,举著简陋的木盾,连身皮甲都没有,只能在城墙上运运物资和伤兵,朝下面砸点石块,连兽人的一斧头都挡不住。”
    他们拐进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处被征作军用的粮库。
    门口架著两支长枪,有士兵守卫,周围却围著十几名平民,有人跪在地上磕头,有人举看破碗喊看什么。
    费尔南目光微沉:“每天都有人来闹。有的是饿得疯了,有的是丈夫死在南岸,跑来哭诉索要粮食的。也有的—乾脆混进来找机会偷粮。”
    “管不住吗?”莱昂看向街头。
    “勉强能管,但不是办法。”费尔南声音低哑,
    “巡防队原本就几百人,现在还被抽调了大半上城墙。剩下的都留在城区內守秩序、
    运送伤员,还有部分要看守粮仓。晚上还得派人巡逻,完全忙不过来。”
    “北岸城区这边怎么挤满了人?”莱昂看著街角那些露宿街头的人们。
    “北岸原本是主城区的一部分,比南岸的城区要小上不少。”费尔南解释,“但自从兽人攻过来以后,原本南岸城区的居民几乎都撤过来了,南岸只剩下兵营、伤兵营,还有南境各处逃来的难民们。”
    “北岸城区挤满了维尔顿城原先的居民,南岸城区现在则被难民塞满了。”
    “那我们原先从哈卡尔要塞中带出来的残部呢?”莱昂问道。
    “还能战的不多。”费尔南摇头。
    “我们那批从哈卡尔要塞撤出来的兵,在哈卡尔要塞守城的时候就许多都负伤了,在山林中又赶路太久。”
    “当我们抵达维尔顿,城內守军的指挥官见到我们时,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士气更是低落至极。”
    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才被安排来守北门。”
    “以你的身份?”莱昂侧头,“你可是王都禁卫军团的列尉。”
    “正因为我是禁卫军团的列尉。”费尔南苦笑,“他们信得过我,也多少给我几分薄面,才能有这么一份相对轻鬆的差事。”
    “北门必不可失,但兽人没有渡河,北门也就不会遭到攻击。我就被按在这边,又兼任了城中维持治安的工作。”
    两人走上城北主街,道路终於稍显开阔,一条大渠沿街延展,是旧日维尔顿的排水通道。
    几名土兵在桶边留水,有人正擦洗盔甲血跡。
    费尔南说到这顿了顿,轻声道:“..-城里不缺想衝上去的人,缺的是能管住局面的北他的声音低了些,“南岸一旦出乱子,北岸就得稳住。我现在的责任不是杀敌,而是为这座城市维繫住一点筋骨一一即便只是在人心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起来:“可真要打起来,我也不会躲在这头。”
    “我还能再战。”莱昂看著他,声音平静却坚定,“你把我送到哪儿去,我就打到哪儿去。”
    费尔南脚步微顿,隨即一笑,拍了拍他的盔甲。
    “那就走吧,指挥所就在前面。你回来了,他们总得听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