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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闻丧下马,徐青人脉
    第362章 闻丧下马,徐青人脉
    津门原本下辖六县一州,州为小沧州。
    后来万寿乡,临水坊擢升为县治,便成了八县一州,其中临江县更是在经世之才陈光睿的治理下,在短短十年间,便成为了津门下辖第一县。
    永安元年,大晏天子登基逾二日,便提拔陈光睿为津门知府,如今两年过去,津门府已然政通人和,大有朝著天下第一府迈进的趋势。
    祭礼结束后,朱怀安曾有意无意透露出想要陈光睿离开津门,去往別处治理地方的想法。
    “爱卿乃治世能臣,如今津门政通人和,若是爱卿去往他处,想来也能再造出第二个津门。”
    然而陈光睿闻言却摇头道:“津门有今日兴盛非臣一人之功,实是辖下民眾深耕之果。此地民情如火,百业始兴。臣在此十数载,深知其脉络筋骨,若去往他处,则未必会有如此成效。”
    陈光睿心里也十分困惑,这一二十年间,津门带给他的感觉与別的地方截然不同,他总觉得暗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影响著津门。
    不然这一府辖域,又怎会接连二十年都风调雨顺,甚至连匪盗不平之事都逐年递减?
    方才祭礼结束,他认识的丧葬行掌柜也曾向他感慨,说丧葬生意不好做,近些年津门斩首的人越来越少,还说希望他能多接收些其他地界的死囚,放在津门行刑。
    这样也算是变相提升津门的產业发展,提高丧门的知名度.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津门与別处风气不同的事,陈光睿却是深有体悟。
    天子对他有期望,固然是好事,但也要认清现状,及时降低对方的期待,如此方能做到稳中求进。
    津门府,荣升茶楼。
    今日槓房扛把子徐青包了一整座茶楼,只为趁著这次祭礼的机会,和津门各州县的槓房管事开一次丧门交流大会。
    以前这些人多为临江县槓房员工代为交涉,他们大部分人甚至从未见过徐青,但却並不妨碍眾人对徐青打心眼里钦佩。
    一个能统管整个津门丧葬行当的人,一个能绕过礼部,绕过鸿臚寺,全权负责一整个皇家祭礼的人,莫说全天下,就算古往今来掰著指头数,那也没有第二个。
    徐青儼然成了在场所有人眼里公认的当家人,有举办『皇丧』的这份荣誉在,只要大晏朝廷还在一日,津门吃殯葬这碗饭的,都得感谢人家徐掌柜!
    就像今日,三千两的祭礼费用,在场八家槓房,每家都分了不下二百两的薪酬。
    在场眾人没人知道这徐掌柜是怎么把皇家最高规格的祭礼,压缩至不到一千五百两的成本。
    那些祭祀所用的礼器、服饰,还有各类神御之物,加在一起就算不值万两,那也不该是一千多两白银所能拿下。
    唯有徐青心里清楚,那些所谓的服化道,都是他游歷大雍皇陵、鬼王陵、阴尸宗等各大闻名景点,所得的纪念品。
    这些物件丧葬行里等閒也用不上,但却正好適合拿来应对皇家祭祀。
    减去这些不必要的大头开支,剩下的便是最不值钱的人力费用。
    即便如此,徐青还是按远超平时十倍的工价,给所有帮忙操持祭祀的人,发了工钱。
    此时的徐青,便是被尊称一声津门最良心东家也不为过。
    祭祀结束,负责丧门財务的柳素娥拿著算盘一阵敲打,发现自家还赚了一千两。
    徐青虽然早有预料,可也没想到这祭祀用度能省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即便加上那些礼器、祭物的成本,至多也不会超过万两白银。
    但朱怀安寻到他之前,礼部和天师府审计的销却是至少十万两白银!
    中间那九万两跑到了哪里,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徐青不在乎朝堂里的事,莫说十万两,就是百万两和他关係也不大。
    不过既然他机缘巧合,承办了皇家祭祀,那总要接下这泼天富贵不是?
    是以,荣升茶楼的员工会议结束后,津门的大街小巷,各大槓房便流传出了『津门徐氏丧葬行三百银办万两事』的全新gg。
    津门人爱热闹,也爱瞎打听。
    大家一问,不出几日功夫,便都知道津门的丧葬行,用三千两的开支把礼部宣称十万两银子的事,给办了下来!
    这下津门算是出了名,津门丧葬行的名气也跟著传了出去。
    反正也不知道是谁传的,五朝之前有『闻香须下马,开坛十里香』的典故,前朝隆平皇他爹下江南的时候,也给人写过『闻香下马』的牌匾。
    而今,津门却是传出了『闻丧须下马,国省十万两』的笑谈。
    只是这在寻常百姓眼里是笑谈的事,在某些人眼里却是眼中钉,肉中刺,完全不觉得有趣。
    京城德胜门內,礼部衙门。
    有『大宗伯』之称的礼部尚书李惟俭,正在兀自窝火。
    十万两很多吗?
    他李惟俭在前朝时就在礼部为官,若按歷代吃拿卡要的传统,各种人事往来,莫说十万两,便是五十万两也打不住!
    而今,他念著当今天子是开国君主,手段强硬的份上,特地打了数次折扣,最终才在天师府一同点头下,敲定了十万两这个数目。
    结果陛下倒好,转头就跑去津门,从民间找了个丧葬行,愣是以三千两白银,办成了十万两的事!
    这让他们礼部和天师府的面子往哪搁?
    现在可好,近十万两的油水化作泡影不说,最要紧的是,对方一个升斗小民,津门府里操持贱业的丧葬仵工,怎敢带头撕开他们的遮羞布?
    李惟俭心中甭提多气闷了。
    “十万两的体统,被你三千两衬成了笑话,我礼部顏面何在?”
    在李惟俭眼里,那白事先生不过是侥倖入了陛下的眼,这才有机会承接皇家祭祀,可惜对方却拎不清自己的地位,不仅没事先和他打声招呼,还触到了他礼部的虎鬚。
    “此风若长,日后谁还將我礼部放在眼里?不治你,何以正纲纪!”
    朱怀安前脚回京,李惟俭后脚便开始让人搜集徐青主持祭祀时的错处罪证。
    只是那徐青做的祭祀法事,却好似比礼部还要专业。
    他查来查去,莫说大的紕漏,便是些鸡毛蒜皮的小错漏,也寻不出几件来,便是寻著了,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不值得一提的微末小节,根本不足以定罪。
    不过这些都不是事儿,罪证这东西只要想要,还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捏造出一大把?
    想他李惟俭在这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从前朝做到今朝,还怕整治不了你一个升斗小民?
    当下李惟俭便指使心腹,著礼部郎中出头,联合祠祭司、僧道科以及鸿臚寺几个下属官员,一同开始搜罗徐青的罪状。
    如那诵经的僧尼檀道,查查可有触戒者?若有,便是徐青选人不当,褻瀆大祀。
    再有那槓房抬棺的力夫,哪个身上没点陈年旧事?寻出一两个有过前科的,便说徐青用人不明,心怀叵测。
    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大的还在后面。
    祭祀最要紧的就是丧礼规矩。
    李惟俭身为礼部尚书,这东西他熟啊!
    小到构陷津门槓房盗窃祭品、祭器;大到祭祀不敬,供奉豚首.
    豚即为猪,先帝姓朱,天子也姓朱,这不是明摆著咒骂当今天子,对弘仁祖昭皇帝大不敬么?
    有这罪名,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在祭祀之时,徐青当真供奉过豚肉吗?
    自然没有!
    三牲祭礼虽说自古以来都是牛、羊、猪三类,但徐青为了照顾朱怀安,还是把那猪礼换成了歪脖小凤凰。
    而且这事儿掌印太监孙明礼也特地出言提点过徐青。
    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祭祀礼仪已过,所有祭品也早已撤下,人硬说你供奉了豚肉,你有什么证据说你没有供奉?
    官字两张口,黑白顛倒由他说!
    但即便如此,李惟俭仍不罢休。
    按大晏律法,以上罪名若是落实,最多只是杖刑、徒刑,这哪够他出气的?
    李惟俭的杀招还在后头。
    而这杀招,便是李惟俭自以为拿捏到徐青命脉的实证——盗窃大祀。
    祭祀昭皇帝,乃是本朝最隆重的祀礼,那些供奉在祭台上的神御之物、三牲祭品,祭祀完毕后,自有礼部官员按制收回保管,此为官办章程,合法合规。
    而你一个没有官制的丧葬行却把祭物祀品收了回去,这便是窃祀的大罪!
    永安帝虽为天子,却也要遵循礼法规矩,更要遵循祖制。
    这些罪状都在礼法之內,只要没人深究,也没甚妨碍。
    可一旦深究起来,却是处处都不合规矩。
    朱天子为帝仅三年,李惟俭摸不准天子稟性,为保万全,他並未亲自下场。
    而是私下令礼部郎中收拢罪证,又命僧道科和本部专管丧葬祭祀的丧祝出具评断文书,作为依据,藉此来將徐青的罪名坐实。
    若祭祀不敬的罪名成立,徐青少不得要被流放三千里,去那寧古塔为奴。
    若盗窃大祀的罪名成立,主事者更是会被处以绞刑,便是槓房上下,凡是参与祭祀的槓房人员,连带那些僧尼檀道,也要各笞五十。
    不过礼部虽管礼仪,却无定罪之权。
    但这难不倒深受隆平、景兴两位皇帝薰陶的李惟俭。
    你永远可以相信大雍官员的碰瓷能力。
    李尚书自认为官官相护,只需让部下將罪状转交给刑部、都察院,走个过场,便可了结此事。
    但李惟俭万万没想到,礼部给徐青罗织的罪名还未定下,朝堂上就已经风起云涌。
    今日早朝,太和殿上。
    孙明礼刚扯著嗓子说完“有本早奏,无本退朝”,位列文臣班首的文成公吴志远便参了他一本。
    参的是礼部尚书李惟俭嫉贤妒能、构陷忠良、滥用职权、苛索祭祀款项等数条罪状。
    吴志远这头才参完一本,又有一位领参知政事,有靖诚伯爵位的重臣,顶著『结党营私』的风险,同样参了礼部郎中、鸿臚寺卿各一本。
    吴文才不卑不亢,若按官场之道,和吴志远同为一家的他,不该此时出面。
    但那礼部和鸿臚寺想要坑害的却是徐青,这事儿他忍不了!
    李惟俭两眼发昏,他哪曾料到这种结果?
    不就是一个升斗小民,屁大点事,怎么会一次惹来两位內阁重臣来参他?
    李惟俭心中慌乱,但他还是强自镇定下来。
    津门这档子事,说起来他也是按章程办事,且办这事的还是礼部郎中和鸿臚寺官员,便是真闹大了,也有人为他开脱.
    便是往最坏处打算,顶天罢免几个丧祝官、员外郎就算了结,这火怎么著也烧不到他身上。
    然而李惟俭刚刚出列,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就见那有开国定鼎之功的定远侯,龙行虎步,出班立於殿中。
    定远侯王梁將矛头直指李惟俭道:“陛下,李惟俭掌管礼部,主持祭祀,动輒便要十万雪银!而那津门丧葬行的掌柜,却只费三千两便將此事办得妥当圆满。”
    “臣倒要问问李尚书,这十万两银子,礼部是如何审计出来的?”
    朱怀安明白王梁几人的心思,他沉声道:“李爱卿,朕以为你名字里有惟俭二字,遂不计前事,让你继续掌管礼部,你难道就是如此报答朕的?”
    李惟俭面如土色,立刻跪在殿前道:
    “臣有罪!臣一介微末之材,幸蒙天恩浩荡,委以重託。然臣却瀆於职守,不能替陛下分忧,实乃万死之罪!”
    李惟俭痛哭流涕道:“似臣这等瀆职无能之辈,合该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
    朱怀安看著深諳官场之道的李惟俭,眼神起伏不定。
    这李惟俭乃是前朝第一批主动降於新朝的官员,他纵然早就对这等国之蛀虫深恶痛绝,可碍於国朝稳定,也不能隨意处置。
    而今对方主动跳出认领罪状,却是给了他一个重新整治礼部的由头。
    稍做思虑,朱怀安当即圣裁道:“李惟俭,尔身居高位,却不思报君体国,反以权谋私,苛索无度。更嫉贤妒能,构陷良善。”
    “如此行径,岂配为一部之长?著汝即刻革去礼部尚书之职,降三等调用.”
    朱怀安略作沉吟,继续道:“朕念你昔日功绩,且让你暂领光禄寺少卿一职,以观后效。”
    “至於礼部其余人等,则由三司严查,依律论处!”
    光禄寺少卿乃是閒散虚职,眼下看似皇恩浩荡,实则已经断绝了李惟俭的前途。
    朝堂眾人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人发出异议,在座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谁都不愿这时候触霉头。
    不过殿內眾臣却记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津门府的丧葬先生,却能让文成公,定远侯他们出面维护,且对方还是天子指名道姓要为弘仁祖昭皇帝主持祭礼的人
    这样的人能是普普通通的升斗小民吗?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
    浑然不知朝堂变故的徐青已然收拾行囊,带著狐狸和猫来到了瞿阳郡,至於京城发生的事,徐某人则一无所知。
    不过依他那淡泊名利的性子,即便知道了,想来也不过是付之一笑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