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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 月下举宴
    第947章 月下举宴
    话到此处,严容牧突然闭口不言,只是眸光流转闪烁,显然意思未尽。
    陶峰变似是猜出师弟的未言之意,不由紧皱眉头,一时不语。
    傅大年却没有此等耐心,见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下,顿了一顿追问道:“师兄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严容牧神色稍动,自觉以心中人选的身份不宜明言,可关乎到道统延续,却也不能再顾忌太多。
    念及此处,他意味深长的垂目道:“桓州天目山的袁氏兄弟道行高深,且行事无有顾忌,若以资材相邀,当能请来为我福生观助阵……”
    傅大年闻言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道:“袁氏兄弟不是邪宗出身吗?”
    “若能助我福生观渡此难关,邪宗修士又如何?”
    不过话是如此说,可严容牧眸光闪烁,显然心中不似表面那般笃定。
    傅大年一怔,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
    严容牧见状又看向陶峰变,此事能不能成,还需看观主的意思。
    “严师弟。”
    陶峰变沉吟片刻,眉宇间渐显决然,袍袖一振道:“此事毋庸再议!”
    “袁氏兄弟所行妖邪,昔年为参悟血煞秘术,竟将十万生民烹煮作引,其所谓生灵鼎沸之道……”
    “我岐州上下早有约议,不许其人入境,若我等破此铁律,纵得解燃眉之急,可两仪观必借机号令全州共伐我门,此事断不可为。”
    即便福仪论道败北,师兄弟三人尽陨,他亦留有后手可保门人远遁外州,以待东山再起之机。
    可是若与邪魔沆瀣一气,那玄都境内将再无立足之地……
    严容牧喉间微动似欲言,终是垂目不语。
    不过有一事师兄弟三人谁都没提,却有共同默契,那就是无人愿自绝师门根基。
    至于宋姓道姑所谓“并入观中”的许诺条件……
    何曾有人应允?
    先祖所遗洞天自当力争,福生道统更不可断送己手!
    傅大年频频颔首:“师兄所言极是,我辈岂能与邪魔同流!”
    言毕他又转向严容牧:“不过严师兄借势之法确属良策,愚弟愿以十二年为期,遍访四州同道,必为我福生观求得强援!”
    此言一出,严容牧面色稍霁:“我可与师弟分头行事。”
    陶峰变拊掌赞许,目光在两位师弟面上逡巡:“值此存亡之际,我等当勠力同心。”
    “如此纵使天命难违,九泉之下亦能无愧于历代祖师……”
    三人缓步移至祖师画像前,默然颔首,依次上前焚香礼拜。
    随后严容牧最先起身离去,素以交游广阔著称的他,纵使观主明令不得结交邪道中人,心中仍盘桓着几道身影。
    片刻后,傅大年轻吐一口浊气也要转身而去,身后忽传来陶峰变低沉的嗓音:“傅师弟留步。”
    傅大年一顿:“师兄另有示下?”
    陶峰变摇了摇头,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符递了过去。
    而待傅大年接过查看后,他缓缓说道:“数年前被我逐出师门的陆兆苔突然身死,经我查探,应是一名外州真君所为。”
    “因福仪论道一事,我也没有为此声张,只是为免此人心怀鬼胎,便着人时刻看顾……”
    他言语不停,将回雁山一事说了个清楚。
    “灵宠现世,气动千里……”
    傅大年轻声念叨,片刻后抬首道:“看来这位同道是以一地灵脉温养灵宠,这才到了此处……师兄是何意思?”
    陶峰变微微一笑:“师弟说要遍访四方相邀同道,眼前这不就是现成的一个么?”
    “嗨!”
    傅大年一拍额头,失笑道:“愚弟竟未参透此中关节,当真糊涂了……”
    他连连点头:“我这就前去!”
    陶峰变又一次叫住火急火燎的师弟,想了一想嘱咐道:“此人来历终究不明,师弟此番前去莫要着急相邀,且试探一番底细也可……”
    傅大年点了点头,正容出了殿门,身化虹光消失在云层之中……
    ……
    傅大年自山门而出,跋涉三日便抵近回雁山地界。
    福生观本是岐州显赫道统,若在平日,以他长老之尊出行,必会惊动沿途宗派设案相迎。
    不过他此番刻意掩藏行踪,专挑荒郊野径低空疾掠,故而三日间竟无人察觉踪迹。
    他并未直去回雁山,而是先往千里外某座无名峰头,与驻守此地的门徒会面。
    待确认回雁山近日周遭无异动后,这才驾起遁光徐徐靠近。
    待那重峦迭嶂的轮廓映入眼帘,他又主动按下云头,堂皇显出行迹。
    沿路白雾弥漫,他凝神略一细察,不由暗暗点头:“是玄门布阵手法,想来此人非是邪修之辈……”
    暗忖之际,忽闻啼鸣响起。
    抬首望去,但见翠色山峦间两道蓝白惊虹破空而起,眨眼间已扶摇直上九重霄汉。
    这般骇人遁速,已然超出其所显露的道行范畴。
    傅大年又轻咦一声,显然是发觉其中一只神禽与看顾此间的门人弟子所说不同。
    “半月时间,竟有如此进益……灵禽难得,其主也不简单呐。”
    他神色一肃,在合适位置停下脚步,整肃衣冠拱手作礼,声若金线穿云:“福生观傅大年,特来拜谒道友。”
    山腹静室之内,陈沐缓缓睁目。
    其实也无需其出声,早在靠近回雁山之时,他便已然有所察觉。
    “福生观……”
    他神色不动,挥手间散去山外禁制,同时起身迎出。
    傅大年见白雾倏然退散,知是此间主人相邀,当即深吸一口气,踏着青石山道拾级而上。
    转过掩翠石阶登上峰顶时,但见云纱雾縠间,一名素袍道人已端坐山亭之中。
    虽听陶峰变对陈沐修为早有揣度,可他毕竟并未亲睹,是以心中始终有着几分疑虑,此刻见其气度,却是再无怀疑。
    他稽首一礼:“可是外境同道?福生观傅大年在此见礼。”
    陈沐目光向下一扫,见来者头戴七星冠,身量九尺有余,周身萦绕着“坐忘尘”之境特有的轮回气机。
    他自诛灭陆道人后,并未刻意探查过福生观动向,不过神游万里时,难免偶有听闻此脉传闻。
    一听对方自报家门,便知晓来人是此门中的三才真君之一。
    不过观其眉目间隐现善意,倒不似是为门下弟子寻仇模样,陈沐遂还礼道:“贫道陈沐。”
    广袖轻拂间,山亭石凳已扫落浮尘。
    “原来是陈道友。”
    傅大年不曾听说过陈沐这个名字,但有一点却是明白无误,能臻至问道真君之辈,绝非等闲之人。
    且他明明能感知到陈沐的境界不比自己,心中却没来由的有种警示之感,好似若真与之对上,自己怕是不敌。
    这就值得说道了,自己叩破六重玄关,突破至“坐忘尘”之境,又怎会不敌一个初境之辈?
    唯有两种可能,眼前人不是出身洞天福地的大宗嫡传,便是身怀上古秘法,方能这般深不可测。
    陈沐待其入座后,温声询道:“不知傅道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傅大年早有准备,正襟危坐道:“敝观曾有一弃徒名唤陆兆苔,此人素来骄矜跋扈,心术不正,数十年前便已被我等革除道籍,只是一时寻不得此人下落。”
    “前番自玉令中得知道兄将其正法,不胜感怀,故特来登门致谢。”
    张衍执盏轻抿,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那陆姓道人虽境界尚可,但手段平平,又怎值得问道中境的大修士专程道谢?
    可见对方此来必另有所图,不过见对方以虚言搪塞,陈沐心下一动,索性顺水推舟道:“贫道自那陆姓修士身上拾得些许物件,既是贵观旧物,自当完璧归赵。”
    他把袖一挥,自随身洞天中取出数卷帛书与青玉简牍,以云气托至道人案前。
    傅大年郑重接过,作势翻阅片刻,竟真如寻回失传典籍般面露喜色,将物件纳入怀中,起身作揖道:
    “承蒙道友高义,傅某此回得以收回门中典籍,愿摆一席酒宴相谢,聊表寸心,万望道兄莫要推辞。”
    陈沐暗自思忖,虽觉此事蹊跷,但毕竟自己手刃对方门人,若断然回绝反显刻意。
    再加上对方确实客气,横竖不过一顿素酒,权当结个善缘,便颔首道:“道友诚意相邀,贫道自当应允。”
    傅大年笑意盈面,侧身延臂相邀:“道友随我移步即可。”
    陈沐先是仰观天际那对巡天蓝凫,待神识微动送出命令后,方随傅大年化作流光破空而去。
    千里云程于二人不过转瞬,待得遁光稍敛,陈沐环顾四野,唇角不觉噙起三分笑意。
    福生观遣人暗中留意回雁山动静之事,他又岂会毫无所觉?
    不过是见其行事坦荡,这才佯作不知罢了。
    如今傅大年特意引他至此,显然是知晓遮掩不过,此番安排倒有几分赔礼的深意。
    “道友请。”
    傅大年朗声长笑,抬袖遥指云端孤崖:“今宵月轮圆满,何不凌虚登临绝顶,共赏这山河映月之景?”
    陈沐颔首称善,二人御风扶摇直上。
    但见危崖之巅,一株古松破石擎天,苍鳞铁干盘虬似龙,翠盖亭亭若垂云华盖,灵华隐现于虬根之间,清气萦绕在翠盖之下,分明是得了千年造化的灵木。
    傅大年目光灼灼望向陈沐:“道友观此境地如何?”
    陈沐微微一笑道:“云台月榭皆不及此间野趣。”
    傅大年抚掌而笑:“倒是这老树精平白得了场造化。”
    他往崖内踱了几步,寻得一方平整岩台,袍袖轻扬间灵光如天河倒泻,倏忽铺展十丈红绡,云霞般漫卷处浮起青玉案几,苍苔石磴间自然垂落青萝碧蔓。
    这时忽闻环佩清鸣,却见一泓月泉自虚空中涌出,蜿蜒成九曲绕案而流。
    银波托着冰纹玉碟次第凌波,宛若游鱼衔珠般逐次落定席间。
    不过三息光景,百道灵雾氤氲的珍馐已分列席上,琥珀盏中琼浆流转,既有葡萄夜光之醇,复含椰露朝霞之清,芬芳直透灵台。
    傅大年广袖当风,展臂邀道:“道友请上座。”
    陈沐略一拱手,摆袖行步,到那席上坐定。
    傅大年待他坐好,也自落座下来,他拍了拍掌,喝道:“此间主事何在?”
    话音未落,林间忽起妖风旋动,但见一头斑斓猛虎自雾中跃出,落地化作金环大汉伏地而拜:“小妖暂摄百里山泽,恭听上仙法旨。”
    “此山唤作何名?”
    虎妖有些不好意思,回道:“蒙昧之身不识天数,见本山无名,权以本相唤作大虎山……”
    “大虎山?”
    傅大年哈哈一笑:“返璞归真,却也不错。”
    他大手一挥:“今日我在此宴请贵客,着你择些伶俐小妖侍奉左右。”
    虎妖连声应诺:“谨遵法谕,小妖这就前去。”
    “若办得妥当……”
    傅大年似有所指道:“少不了你的好处。”
    虎妖精神一振,旋身腾跃而下悬崖。
    过不一会儿,有两只碧羽缀金的鹦鹉掠空而至,落地时青烟漫卷,化作两位云鬓堆鸦的佳人。
    但见她们秋瞳剪水,双颊晕霞,含羞带怯间盈盈下拜:“山君老爷命妾身侍奉仙师左右。”
    言语如珠落玉盘,婉转生春。
    傅大年自喉间低应一声。
    二女会意,当即轻移莲步上前执起酒樽,罗袖翻飞间琼浆倾注玉盏,而后敛衽退至一旁,恍若两株含苞素梅静立。
    陈沐笑问道:“这满山精魅,莫非皆在贵观统御之中?”
    傅大年回道:“天地生养之物皆有道缘,我派有祖师遗训,凡诚心向道者,无论本相如何,皆可入我福生观门墙,授以正法。”
    他言尽意不止,似是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陈沐略作思忖,不觉暗自摇头一笑。
    傅大年弄此一遭,想来是见自己为孵化灵卵远赴他州,便当作专修御兽之术的修士,故以此言相诱。
    不过这也怪不得傅大年如此错判,毕竟灵宠虽重要,但他还从未见过为了孵化灵宠,特意去往旁州费时所为的,除却那些功法根基尽系灵兽的修士,又岂会有他人这般行事?
    “不想贵派竟有这般通达道念。”
    陈沐举盏浅啜:“敢问尊派祖师仙讳?”
    傅大年道:“我门祖师道号仲福,不知陈道友可有听闻?”
    陈沐微微一笑,傅大年便知结果,他也不觉尴尬,反而自觉时机已至,敬了陈沐一杯酒后,打听道:“却不知道友仙山何处?祖师名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