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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这该死的自尊心!
    第566章 这该死的自尊心!
    “我们厂上头下了死命令,月底必须交货。钢材不给,咱连炉胆都卷不出来,工人全得撂挑子!到时候谁来负责任?!“
    “我们厂眼下正拼电视机外壳的订单!衝压车间三十多台冲床全卡著,钢板一块不来,工人就只能干瞪眼!
    “这时候材料让別人抢走了,我们厂就是的任务怎么办!”
    “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对!要不给,我们號就蹲这屋不了!”
    “不解决问题,谁也甭想走!”
    屋里乱鬨鬨的,吵得天板都要被掀翻,拍桌子的“咚咚”声、掀椅子的动静混成一片。
    突然,“啪!”一声脆响,把屋里所有人都震住了。
    梁仲维猛地一拍桌子,黑著脸站了起来,声音压得极重:
    “都给我安静点!”
    眾人愣了愣,气势这才慢慢收敛下来。
    梁仲维冷声开口:“你们一个个跑来嚷嚷,把市经委当什么?是你们厂的传达室吗?!”
    他扫了一圈,眼神凌厉,带著气继续道:
    “钢材只有这么多,上头点名要保的重点工程是死任务,不是商量!”
    “你们谁能担保敢压了国家重点工程?”
    “出了事,责任你们能兜得住吗?!”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刚才还嚷嚷的几个厂长神色一滯,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我知道你们都急,可吵也没用!“
    梁仲维严肃道。
    “批文我一张一张记著,该给的谁都不会少!但眼下就是缺口,就得先紧后松!”
    “谁要觉得不满意,可以去找上面反映!”
    屋子里刚刚还炸锅似的,隨著梁仲维这话一拍桌,瞬间压下去不少。
    市经委那可是全市工业系统的“中枢神经”。
    钢材、设备、指標、批文—凡是厂子想干事,哪一样都绕不开这。
    尤其是眼下这年头,计划钢材都是一车一批文,哪怕只差一个章,都能让整条生產线趴窝。
    梁仲维这桌子要是真拍急了,他们厂的材料指標、下月计划,別说追加,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
    梁仲维见眾人的气势压下去了,脸色也稍稍放鬆,声音沉稳了几分:
    “家里的,我不是不懂。可钢材就这么多,你们吵破天,也变不出来。”
    他顿了顿,换了个缓和的语气,扫视一圈:
    “市里已经在跟冶金口和铁路口联繫,爭取紧急调一批补料过来。”
    “等那批料一到,我第一时间再给你们分,保证该有的少不了一斤。你们厂的任务,我心里都有数。”
    锅炉厂的厂长嘆了口气,神色里还有憋屈,却也不好再硬顶:
    “梁主任,咱不是不讲理,就是底的交货催得紧,怨——”
    “我明白。”梁仲维点点头,语气中充满理解。
    “你们先撑几天,把能顶上的顶上。只要补料一到,我一定优先照顾你们这些民用生產线。”
    “你们的事,我会给上写情况说明,不会让你们背锅。”
    眼看眾人的情绪算是压下去,梁仲维道:“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记的我也记下了。”
    “你们要是真还有意见,就往上头提。”
    “但在这儿嚷嚷,不会多出钢材!”
    “你们都先回去想办法撑撑,等补料到,我定会给你们交代!”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位厂长即便心里再憋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个个阴著脸收了声,转身离开。
    走廊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樑仲维坐在办公室里,端著茶缸,眉头紧锁,茶水却一口未动。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梁仲维眉头动,压下气,开口道:“进来。”
    门被推开,陈露阳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隨即合上门,乐呵呵的打招呼。
    “师兄,忙著那?”
    梁仲维抬眼一瞧,没什么好態度:
    “怎么?你也是为钢材来的?”
    陈露阳赶紧摆手,笑著婉转道:“哪敢啊。咱修理厂就是个小厂子,哪能跟国家重点工程抢。“
    “再说了,我们的钢材能支援重点工程,光荣都还来不及呢!”
    “我就是想著来看看,下批的钢材啥前能到,我好有个数。”
    梁仲维瞥他一眼。
    “你啊,还算识相,知道先顺著说两句。”
    “你是没看见刚刚几个厂子,嚷得天翻地覆,好像不把桌子掀了就不算完。”
    陈露阳见状,顺势往前一步,压低声音:
    “师兄,我们小厂子没那么多话,给多少就干多少。“
    “可要是连个零头都没有,兄弟们里实在不好交代。”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技巧:“再说,我们厂子这边也掛了北大的课题,老师和学校都盯著呢。”
    “要是因为缺料停下来了,我也没法给那几家技校交代。”
    梁仲维本来还端著茶缸,听见这话,他把茶缸放下,无奈道:
    “我也不是不明白你们的难处。”
    “现在市里谁都缺料,盯著我这屋子要的,一茬接一茬。“
    “我真要是照顾家,別家马就得炸锅。”
    “师兄,我懂,我哪敢给您添乱。”陈露阳脸上掛著笑。
    “只要下次补料到,您能给我留个口子,別让修理厂真成了光杆司令就成。”
    陈露阳一脸恳切:“兄弟们在厂子里天天加班,技校的学生也盯著实训任务。要是一直空著手,他们心气散了,劲头也就没了。“
    梁仲维捏了捏眉头。
    “这样吧,等补料一到,我先给你们匀上一点。”
    “量不会多,可至少能让你们厂子开个头,不至於一点不动。”
    “但是后面大宗的,你们就得跟著市里的统一分配走。”
    陈露阳登时面露喜色:“多谢师兄!那我就回去等消息了!”
    走出办公室,陈露阳脸上的笑容迅速收了回去,神色沉了下来。
    梁仲维嘴上是答应得好,说等补料一到先给他们匀一批。
    可现在上头任务接连加码,冶金口、铁路口那边的调拨能不能按时到,谁也说不准。
    就算真到了,市里一张张批文压著,优先顺序一层一层排下来,他们这种小修理厂能排到哪一步,还真不好说。
    况且现在已经三月份了,修理厂前期做出来的零部件数量本来就有限。
    再加上最近修车用得快,眼下库存都快见底了。
    要是再不抓紧生產,新一批车子来了就真没件可用了。
    回到修理厂,李河、孙红军和焦龙早已经把车停在角落。
    几个人正蹲在货堆旁,闷头抽菸,神色都不怎么好。
    见陈露阳回来,立刻站了起来。
    “陈哥。”
    李河迎上前,把嗓子压得低低的,“就这些,全是边角料。”
    陈露阳走过去,伸手掀开油布。
    只见油布下面的钢材一捆捆横七竖八,截口参差,很多边上还带著锈斑,甚至有的弯得肉眼可见。
    伸手摸出一根,截口歪歪扭扭,看著就不像个能上工序的毛坯。
    孙红军忍不住嘟囔:“这玩意儿都是下脚料,切口歪得要命,车床一夹就得打滑,能用才怪!。”
    焦龙火性最大,声音中带著呛。
    “仓库那帮人就是糊弄咱,眼瞅著成捆的好料给別人吊走,就只给咱们挑这种破烂!”
    陈露阳听著大家的抱怨,看著那一堆歪歪扭扭、锈跡斑斑的料子,心里真是比谁都憋屈。
    批文是自己费了多大劲跑下来的,结果换回这么几堆边角料,搁谁心里也得堵得慌。
    但现在他是厂里的主心骨。
    如果连陈露阳都跟著一起抱怨,那大傢伙的情绪就更跟著乱了。
    深吸一口气,陈露阳把手里那根歪料“咪”地一声扔回去,笑著抬高声音:
    “破烂怎么了!”
    “咱们修理厂不就是从破烂做起来的~”
    “说起来,咱们也是过上好日子了,以前哪有这么多的破烂给咱们!”
    “现在好了,下拉回三车!”
    “这要是让生哥瞅见了,眼珠都得羡慕的通红!”
    几句话说完,原本憋著火气的几个人,脸上的鬱气也消散不少。
    陈露阳收回目光,把钢材重新盖上油布,郎声道:”先把能用的挑出来。剩下的,我再想办法补。”
    “好!”
    出於对陈露阳近乎於天然的本能的信任,大傢伙齐齐点头,毫不犹豫。
    只要陈露阳说了办法,就一定能有办法!
    看著大傢伙热火朝天忙乎的样子,陈露阳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忧色。
    虽然他嘴上说是有办法——
    但他毕竟只是个小修理厂的主任,不是大罗神仙,不可能凭空变出几吨好钢材来。
    风从院外刮进来,捲起油布的边角,拍得啪啪作响。
    陈露阳抬头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天,胸口起伏。
    “妈的——”
    李河取回来的这堆边角料,虽然七歪八扭、锈跡斑斑,但仔细挑挑,总还能找出几根“能上车床”的。
    陆局、张国强、谭松仁和刘康文一起动手,把拉回来的料逐根检查、分类。
    制动推桿、联轴器这些零件对材料精度要求不算高,边角料削一削、车一车,也能勉强用上。
    这样一来,新一轮的生產线至少能先点起火,不至於完全乾等著。
    但问题就在这儿。
    这点料,只能勉强维持这两种零件。
    剩下的喷嘴、垫片、火塞、点火线圈模块,全都没戏。
    这些零件要么靠钢材强度,要么靠尺寸精准,光凭这堆歪料锈料,连毛坯都凑不齐想要快速推进生產,还是要想別的办法才行。
    可是去哪想办法啊——
    夜晚,陈露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开始疯狂想招。
    附近几个废旧物资回收站肯定有料。
    可真要去翻,料子规格乱七八糟,厚薄不一,就算便宜捡回来,也没法解决其他零部件的问题。
    铁路车工段倒是常年能蹭出点边角料。
    那些车轴切头、车鉤余段、钢轨下料头子,一个个都是真傢伙的好钢。
    硬度、尺寸都够,往车床上一卡就是料。
    可惜,这些东西向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段里早就有一套內部分配规矩。
    能分到手的,多半是自家职工回什焊个炉架、打一扇铁门,外人哪怕伸出半根手指头,惧甭想碰到。
    南城的几个小作坊惧能有。
    这些作坊手脚最活络,黑料白料都敢往外拋。
    今天是哪里偷运的钢板,明天可能就是拆车扒下的废料。
    要说药不怕事,点钱总能弄到几块。
    可这些料子毕竟来路不清,成色惧皮保均匀。
    要是拿什做通用件,眼下或许能凑合一阵子,但一旦出毛病,砸的不是作坊的招牌,而是修理厂的脸面。
    一连想了好几个地方,但是这些地方不是门槛太高,就是风险太大,根本就走不通。
    陈露阳惧不是没想过什找鲁永强和何大华帮忙,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活借点料过来。
    但是——擦!
    这该死的自尊心!!!
    就在陈露阳挖门盗洞的想招的时候的时候,突然,他眼前一亮!
    既然正路子皮走,不如走偏门??
    那些大厂、大项目的口子自己肯定是挤不进什了。
    可调拨来的钢材,总要有一个集散、分拨的地方。
    西南编组场!
    西南编组场就在西客站西南角,离修理厂惧就两艺站地,却是片儿城钢材的集散地之一。
    凡是外地调拨来的货,不管是宝宝钢的冷轧,还是安安钢的厚板,最后都得在那里解编、分拨。
    大票的好料子自然是並號入座、送进大厂。
    但零头碎料,总有一两捆效撂在角落。
    这些零头往往不上正式清单,没人愿意为它们专门开车送丫,最后不是堆著积灰,就是乾脆按废料任理。
    只要有人敢跑腿、肯搭个话,就能顺势把这点零头接走。
    只不过,铁路那帮人盯得紧,不是熟面孔,什了惧未必能成。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
    更何况,厂子等著开工,万校学生惧等著实训,哪怕只是弄回一吨两吨零头,惧能解眼前的渴!
    陈露阳眼睛越想越亮,思路越想越宽!
    等明天天亮,自己就什碰碰运气,万一成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