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灵界之主的威严
    漫宿。
    红与黑是这里不变的基调。
    粘稠的红色丝线构成的天幕下，通天的黑色石柱如死寂的森林静默矗立。
    其中某处空旷之处。
    一个阴影构成的几何体，正静静悬浮於空间中央。
    正是漫宿之影。
    它庞大的身躯缓缓流转，表面的深邃几何结构不断的重组、变化著。
    作为漫宿中比较独特的存在，它对这片死寂的空间有著十分灵敏的感知力。
    突然，一阵不和谐的波动扰乱了这份寧静。
    一团混乱的黑色雾气，像一条被猎犬追赶到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从天空的薄膜中挤了出来。
    是从特里诺城逃回的有形混沌。
    此刻的它，再没有降临现世时的囂张与诡异。
    构成它核心的黑色云雾黯淡了许多，那上百只闪烁著奇异色彩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与虚弱。
    它在现世吞噬的灵性，在回归灵界之后悉数消散，被周围诡异的天幕吞噬吸收。
    吸收了灵性的红色丝线蠕动的更加厉害，漫宿之影没有五官的几何体表面上流漏出一股冷漠的情绪。
    那黑雾刚一出现，便本能地想找个角落躲藏起来。
    然而，这里是漫宿之影的领域。
    “嗡。”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空间本身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挤压它的牢笼。
    空间之中的几何体並没有移动，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外来者的排斥与审视。
    黑雾剧烈地颤抖起来，上百只眼睛里流露出哀求与畏惧。
    它在现实世界可以作威作福，吞噬凡人的灵性。
    但在灵界，面对漫宿之影这种根植於此的古老存在，它就像一条闯入狮王领地的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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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宿之影的几何体块一阵蠕动，冰冷的抗拒意念在这片空间中迴荡。
    有形混沌不敢反抗，只能收缩身形，化为一道长河，准备逃往更深处的灵界角落。
    看到黑雾变化的瞬间，漫宿之影不断重组变化的身体停止了动作。
    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住了周围的空间。
    有形混沌惊恐的转身，色彩斑斕的眼睛频频眨动。
    “尊敬的漫宿之影，我只是无意闯入您的领域，请原谅我的鲁莽，允许我离开。”
    空间中央的阴影集合体停止动作许久后，表面缓缓凸起了几个尖角，像是锋利的刺。
    有形混沌的雾气身躯顿时颤抖的更加厉害。
    这是这位古老存在的进攻意图。
    它有些不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他。
    可它不敢反抗，无数眼睛畏惧的看向身下的虚空，不敢再直视对方。
    毕竟，这可是一位【神使】。
    一旦被祂盯上，在灵界之中，尤其是漫宿，就不可能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漫宿之影禁錮住这团雾气后，不再动作。
    身体表面又恢復了无序的几何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超越了压力这个概念的存在。
    自远而近，逼近了这片空间。
    那並非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从漫宿的每一寸空间、每一粒尘埃、每一个虚
    无的缝隙中，同时浮现。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静止。
    空间外围原本游电的灰白虚影，在这一瞬间尽数凝固，隨即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悄然消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令有形混沌动弹不得的空间压迫感，瞬间土崩瓦解。
    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灵魂本源的、绝对的、无法抗拒的战慄。
    一直冷漠且平静的漫宿之影，其庞大的几何体身躯突然改变了变化频率。
    面的结构不再平稳流转，而是陷入了剧烈而混乱的凹凸。
    恐惧瞬间笼罩了有形混沌。
    这是源自生命最底层，面对创造者时的那种恐惧。
    它颤抖著，缓缓地————缓缓地將自己的身形收缩，谦卑地低下了那並不存在的头颅，迎接著那至高无上的意志。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撕开红黑交织的昏暗，出现在空旷的区域中心。
    伊文的身形显现出来。
    他依旧是那巨大的、半透明的水母形態，伞状体上红蓝两色的信仰丝线如血管般清晰可见，散发著温柔而又神圣的光辉。
    他没有去看一旁似乎是在激动的漫宿之影。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那团瑟瑟发抖的黑色雾气上。
    有形混沌已经彻底崩溃了。
    如果说漫宿之影是让它畏惧的猛兽，那眼前这个存在的出现，就如同天空本身睁开了眼睛，漠然地注视著地面上的一只螻蚁。
    那股气息————
    是它在特里诺城感知到的，让它计划功亏一簣，甚至不敢有丝毫反抗念头的古老气息！
    它以为那只是那位存在留在现世的一缕神力印记。
    它从未想过，那位存在————竟然会为了它这样一个小角色，亲自在沉寂已久的灵界中现身。
    “有形混沌。”
    一个声音在它的意识中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却蕴含著宇宙初开般的古老与威严。
    “为何在我的园里，窃取果实？”
    伊文的声音很平静。
    他通过之前小乔治和加伊斯，已经看到了特里诺城发生的一切。
    园？果实？
    有形混沌此刻的混乱意识根本无法理解这比喻，但它理解了那声音中不容置喙的审判意味。
    它疯狂地闪烁著上百只眼睛，试图辩解，试图求饶，但发出的只有一连串混乱不堪的精神噪音。
    “————不是————————是的引——————————的————”
    断断续续的念头传递出来，充满了语无伦次。
    伊文的触手微微一动。
    祂？”
    这个有形混沌，也只是某个存在的棋子？
    伊文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这场棋局冒出一个又一个执棋者。
    结果他们最终都是棋子。
    一种莫名的情绪笼罩了伊文。
    似乎是感受到伊文情绪的不对。
    一旁的漫宿之影动了。
    它並非是扑向那团黑色雾气，而是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逻辑的方式，开始展开。
    构成它庞大身躯的无数深邃几何体，那些无序流转的块面。
    它们不再变化，而是开始向外延伸、增殖、重构。
    一个正四面体从它表面延伸出来，紧接著这个四面体的每一个顶点又生出一个新的、更小的正四面体。
    瞬间，一个由无数几何结构构成的、不断向內蜷曲的复杂分形，出现在虚空之中。
    有形混沌没有尝试逃跑，它认命般停留在原地。
    漫宿之影没有释放任何能量，它只是在定义一个结果。
    那朵分形之，触碰到了黑色雾气。
    没有爆炸，没有嘶吼。
    有形混沌那上百只闪烁著奇异色彩的眼睛，在接触的剎那，其色彩被瞬间分解了，像是被还原成了最基础的色值，然后归於虚无。
    构成它身体的雾气，被强行赋予了不存在的几何属性。
    雾气不再是雾气，它被扭曲、摺叠，变成了一个点，隨即连那个点也消失不见。
    一切归於平静。
    那团差点给特里诺城带来灾难与死亡的有形混沌，就这样被轻易抹除，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那朵诡异的几何分形之缓缓收敛，重新组合成漫宿之影那沉默的、不断变化的阴影几何体。
    它静静地悬浮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
    伊文也沉默著。
    他那属於万灵之主的威压依旧笼罩著这片空间，但他自己的意识，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么情况啊————漫宿之影这么强？”
    他的思绪有些凝滯。
    这根本不是战斗，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抹杀。
    他原本准备动用体內庞大的信仰能量，进行一场纯粹的灵性碾压。
    而漫宿之影，它只是展现了自身的存在方式，就將对方从概念上抹除了。
    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从自己出现开始，就一直保持著绝对的谦卑与顺从。
    伊文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之前以为漫宿之影与有形混沌是在对峙、在打斗。
    现在看来，他完全错了。
    漫宿之影自始至终，都只是在禁著那团黑雾。
    它没有立刻下杀手，那副冷漠审视的样子，根本不是在考虑如何处理。
    它是在————等.，等待自己的到来。
    然后，当著自己的面，將这个闯入园的窃贼处理掉，作为一份————献礼？
    一个质询的念头，伴隨著万灵之主古老而威严的气息，无声地探向那团几何阴影。
    漫宿之影庞大的身躯，在接收到伊文思绪的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
    嗯，它在点头表达肯定。”
    有了上次和漫宿之影交流的经验，伊文也熟练了很多。
    紧接著，它又微微颤动，表面的几何结构变化得更加柔和、平缓。
    一股纯粹的、类似喜悦与荣幸的情绪，从它身上传递过来。
    它確实是在献上贡品。
    伊文的內心被一种荒谬感所充斥。
    他一个冒牌货，竟然真的享受到了神明才有的待遇。
    这个世界，比他想像的还要疯狂。
    “有形混沌所说的祂，是谁？”
    伊文想到有形混沌说的幕后黑色，尝试性的问向面前的几何体。
    漫宿之影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晃了晃身体。
    看来这傢伙知道，但是不想说。”
    伊文抚摸著下巴。
    面前的几何体开始疯狂晃动起来，又不断的收缩。
    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可当伊文再次问到同样的问题。
    它还是沉默了，最终泄了气一般，摇了摇头。
    伊文也没有太过失望，他本来也没想著能问到什么。
    “毕竟连话都不会说————
    伊文庞大的水母身躯开始缓缓变得透明。
    既然有形混沌已经消失，他也不想再停留，只不过又多了一个未知的谜团。
    就在他即將消失的瞬间，他最后看了一眼漫宿之影。
    那巨大的阴影几何体，正缓缓地、缓缓地弯曲著自己的身躯，做出一个类似於鞠躬的动作。
    这是在恭送著它的主，离开他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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