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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公!戏志才抽调豫州全境之兵赴此一役,今可分兵轻取之。”
见蒋干脸色越发苍白,袁术笑谓之曰:
“先生勿虑,適才相戏耳。”
仗还没打完,此时也不便耽搁,袁术打发了蒋干,遂命杨弘著手处理此次战果。
未几,杨弘来报,“回稟主公,此次来犯曹军杀得杀,降得降,营內各处战事均已平息。
我军损失营寨一座,击溃曹军三万,杀伤不计其数,俘虏降卒近万。
唯有敌將名乐进者,领小股余孽突围而逃。”
袁术闻言微微頷首,对於这些降卒,他们大多都是豫州各地抽调的郡兵,又是新降。
他可不敢直接將之派上战场,索性打发回汝南命太史慈操练。
至於突围而逃的乐进......
他眸光转冷,再次登上战车,拔剑北向!
“诸君隨我趁势攻破阳翟,今夜於城中庆功,何如?”
“敢不效死!”
......
一路血战,杀出重围,乐进身侧八百老卒,只剩三百。
“夏侯將军!”
最后回望一眼袁营,他知道那位独眼的將军再也出不来,再也没机会同自己把酒言欢。
事已至此,今非难过之时,他率眾急回阳翟,要第一时间將这一战的消息告知军师,以备不测。
回军途中,又收拢逃出袁营的溃兵两三千人,勉强也算有了些许战力。
阳翟城上,狂风骤起卷袭飞雪,这支两三千人的兵马,自地平线缓缓而来。
从夏侯惇领兵出征,戏志才就站於城头遥望,此刻见到这支兵马,他仿佛有所预感,脸色骤然一白。
等乐进入城请罪,听闻三万大军全军覆没,连夏侯惇都失陷敌营。
“怎会......”
戏志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嗓子眼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难受的厉害。
主公的信任、临行的託付、那一人比天下群贤的豪言壮语,此刻都显得越发可笑。
他前所未有的剧烈咳嗽,仿佛要將肺都咳出来,殷红的血混杂著腥味充斥口鼻,他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潁川、豫州、三万大军、夏侯元让......
今日便是死了,志才又有何顏面再见主公!
他枯瘦如柴的手猛得迸发力气,死死攥紧乐进搀扶的手臂,嘴角噙著鲜血,声音里透著摄人心魄的疯狂。
“军心已溃,此地將不能守,许县尚有五千守军,可撤军死守以保兗州门户。
今当火烧阳翟以断袁军追击,军械、粮草、百姓一概不留!
发信告诉主公,没时间等天子渡河,直接去劫、去抢,抢到天子即刻帮我请一份天子詔加急送回。
一份真正的天子詔!”
如蜡烛燃尽前爆燃的灯,他形容枯槁,声音沙哑,可那灼人的目光,教人不寒而慄。
“我要表刘备为豫州牧,命他代天子,以除暴乱!”
......
与此同时,黄河渡口。
李傕、郭汜所到之处,百姓苦不堪言,老弱者杀之,强壮者充军,临阵则驱民在前,名曰:“敢死军”!
由是贼眾蔓延,威势一时无两。
李乐、韩暹、胡才等昔日黄巾渠帅,如今的白波贼首,引兵配合匈奴右贤王去卑,数次与之交战,阻击李、郭二人。
不想李傕、郭汜几次三番为他们所阻,筹谋良久,心生一计!
他们命人將抢掠来的钱財绢帛弃置於地,李乐、去卑等人麾下,不是贼匪就是匈奴人,哪有什么军纪。
见他们爭相抢夺之际,李、郭二人引兵漫山遍野杀出,李乐等人大败。
董承、杨奉赶忙再次护驾而逃,时李、郭追之甚急,李乐諫曰:
“事急矣,请天子上马先行。”
帝不允,曰:
“朕为天子,岂有弃百官而逃之理?”
百官闻之动容,又是一阵大哭,誓要哭死李、郭!
回望一眼后方,眼看那个所谓的“征西將军”胡才都被李傕斩了,敌军马上追来,百官还在这啼哭,
刘繇真是又气又急,我的天子啊!您不上马先逃,我等百官又如何上马相隨呢?
偏偏这话不好明言,眼见要给这群哭哭啼啼的百官陪葬在此,他也是心中暗恼,袁公路,你不是自詡大汉忠良?
你倒是快来救驾勤王啊,拖延至今,以致局势危急至此!
情知袁术远水不解近渴,李傕、郭汜贼兵顷刻將至,刘繇看向不远处奔腾入海的大河,咬牙上前諫言。
“陛下,事已至此,唯有强渡大河,以摆脱李、郭追兵。”
帝许之。
待眾人行至岸边,李乐已乘快马引兵至渡口,驾一只舟船来渡。
然天寒地冻,岸高数丈,天子、群臣对著这数丈高的河岸面面相覷,不得下船。
幸有国舅伏德领人携白娟十数匹至,諫曰:
“我於乱军中拾得此绢,可接连拖拽而下。”
眾人看著他一本正经说出此话,好一阵无言。
你搁哪捡的?
方才李傕、郭汜丟下金银绢帛,哄抢的人里有你一个是吧?
当下危急存亡之时,也没有追究此事,遂急命人用绢布包裹天子,先往下放之,李乐则率眾在船上来接。
可怜天子哪里能有行此等事的经验?
十五岁的孩子被百官绑於白绢,於数丈高的河岸,往黄河奔腾翻涌之中的一叶扁舟上放?
也就是天子年纪虽幼,经歷世事颇多,诸般危急可怖场面,於几位国贼手中多有见识,此刻才强撑著绷紧小脸,未曾失了帝王威仪。
伏皇后则由其兄伏德背负也放下船,其余满朝文武公卿,各按官职品级依次放人,
刘繇也侥倖他又是汉室宗亲,还是扬州刺史,地位颇高,很快也被放下来。
可白娟只有一匹,眾人隨行天子出逃,从者尚有数万,爭抢间如何能下?
以马韁连结栓缚者有之,撕衣袍拖拽者亦有之,眾生百態,悲喊嚎哭,哄抢生路。
最令刘繇震撼的,是他见到自己那名隨行护卫,裹著一条被,就从岸上滚下来。
刘繇还当他是死了,上前察看却见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站了起来。
他惊问之。
“壮士何至於此?”
袁一满是鲜血的狰狞面目上,泛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死中求活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