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杨釗猛地想起,近半年来,振远和振武似乎走得格外近,两人常常关在房里密谈。
他当时只以为是兄弟情深,商討军务或家事,如今想来,处处透著蹊蹺。
还有振武,最近似乎出手阔绰了许多,名下还添了几处来歷不明的產业。
他当时忙於军务,又被穿山会之事搅得焦头烂额,竟未曾深究...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如果,如果振远参与此事,振武他...他知道吗?
他参与了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主谋之一?
想到这个可能,杨釗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强忍著咽了下去,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之所以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振远,除了灭口、表忠心之外,更深层的原因,就是恐惧!
他害怕振远在审讯中,会忍不住將振武也牵扯出来!
到那时,別说他杨釗官位不保,恐怕整个杨家,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他必须保住振武!
保住杨家最后的血脉!
可是...若振武真的也牵涉其中,他该怎么办?
大义灭亲,连儿子也一起杀了吗?
杨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一生征战,杀伐果断,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力与彷徨。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父亲,您回来了?听说城外大胜,真是...”杨振武推门而入,脸上带著轻鬆愉悦的笑容。
然而当他看到杨釗鎧甲上的血跡,以及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时,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父亲,您...您这是怎么了?”
“身上怎么有血?受伤了?”
杨釗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刺向自己的儿子。
他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看清他內心最深处的秘密。
杨振武被父亲这从未有过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强笑道:“父亲,您干嘛这样看著我,怪嚇人的。”
“嚇人?”
“为父刚才,亲手斩了你振远哥哥。”杨釗声音低沉。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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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振远哥他犯了什么错?”杨振武浑身一震。
“通敌卖国,私通海寇,泄露军机,致使海州险些陷落,將士死伤无数!”
“你说,他该不该死!”杨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著彻骨的寒意。
杨振武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隱藏极深的恐惧。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猛地咽了回去,只是喃喃道:“不,不可能,振远哥怎么会...”
“他临死前,想说些什么。”
“他说,是他们拿,拿什么?”
“振武,你告诉为父,他们拿什么要挟了振远?”
“还是说,他们许诺了什么,让你们利令智昏,做出了此等抄家灭族之事!”
最后一句,杨釗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杨振武的衣领,將他狠狠摜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杨振武被撞得眼冒金星,看著父亲那因为暴怒和痛心而扭曲的面容,心理防线终於崩溃了。
他涕泪横流,哭喊道:“父亲!父亲饶命!不关我的事!”
“是振远哥!是他牵的线!”
“是庆王府的人,他们找到了我们,说只要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就能分得东南海贸的巨大利润!”
“还能在事成之后,保我杨家世代富贵!”
“起初只是一些商船的消息,后来他们索要越来越多,甚至是卫所布防,我不敢了,我想收手。”
“可是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之前传递消息的证据,威胁说要捅出去...父亲!我们是被逼的!是被逼的啊!”
果然!果然如此!
杨釗听著儿子的哭诉,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颗心直直沉入了无底深渊。
庆王!
果然是那只老狐狸!
他竟然將手伸得如此之长,不仅渗透了他麾下的將士,连他杨釗的儿子和侄子都拖下了水!
果然吶,这东镇军府就如同太子所说,烂到骨子里了!
“孽障!蠢货!”
“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庆王是何等人物?他的承诺你也敢信!”
“那点钱財,就迷了你们的心窍,让你们连祖宗、连国法都不要了吗!”
“父亲!孩儿知错了!孩儿真的知错了!”
“求父亲救救孩儿!”
“振远哥已经死了,您不能再没了孩儿啊!父亲!”杨振武提泪横流的跪在了杨釗脚下。
看著脚下痛哭流涕、狼狈不堪的独子,杨釗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滔天的怒火,又有刻骨的失望,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以及一丝作为父亲的本能的不忍。
他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立刻一掌毙了这个逆子的衝动。
振远已经死了,若振武再...那他杨家,就真的绝后了。
不行!绝对不行!
他必须保住振武!
至少,暂时保住他!
杨釗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他俯下身,死死盯著杨振武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听著!从现在开始,关於此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
“对外,所有事情都是杨振远一人所为,你毫不知情!”
“你只是被他蒙蔽,偶尔提及一些无关紧要的市井消息,根本不知道他用於通敌!明白吗?”
杨振武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明白!孩儿明白!孩儿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振远哥做的!”
“把你名下所有来歷不明的產业,立刻、悄悄处理掉,一点痕跡都不能留!”
“所有经手此事,可能知情的人,你自己想办法,让他们闭嘴!永远闭嘴!”杨釗的声音带著血腥的杀气。
“是!是!孩儿这就去办!”杨振武连滚爬爬地起身,就要往外跑。
“站住!”
“最近给我老实待在府里,哪里也不准去!夹起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