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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宝玉受罚
    宝玉倏地起身,贾代儒便是一皱眉。
    只是思及这西府宝二爷的身份,又念到这通灵宝玉,乃是贾府老祖宗的命根子、眼珠子,更是平日里心尖尖上的小祖宗。
    他看著这混世魔胎,硬憋了口气:
    “宝玉,你这又是如何?”
    贾宝玉此时心绪不平,连带著两靨更是带上些许愤怒的薄红,振声开口:
    “若是按照先生所言,读书究竟是为何?倘若只是为了考取功名,那便是与那些禄蠹,又有何区別?”
    “我本就不喜这些功名利禄,只愿意同姐姐妹妹们顽耍,吟诗作赋,或说笑玩耍,倒也快活。”
    “且先生口口声声委身经济文章之道,未免过於世俗。要我来说,便只有情之一字,方才是人生真諦。”
    贾宝玉直抒胸臆,倾吐完口中话语,偏过头,便看见香怜、爱玉二人,双眸异彩连连。
    若非贾代儒在此,他二人恐对著贾宝玉,就是阿諛奉承、委身逢迎。
    见香怜、爱玉二人如此,贾宝玉心神一定,便信心倍增地撇过头,朝贾代儒看去。
    只这一看,他便是骇了一大跳。
    就见贾代儒面色陡然沉凝,仿佛浸了浓墨似的。
    他猛地將手中的戒尺一甩。
    什么劳什子的宝二爷。
    授业那么多年,像是贾宝玉这样的轻狂骄横之辈,贾代儒还是头一次见。
    小小年纪,耽溺情爱,廝混內帷,口口声声姐姐妹妹。
    倘若贾家子弟皆是如此荒唐,恐怕寧荣两府,也离没落不远了!
    贾代儒缓了好一会,这才手指轻颤地开口:
    “你这般狂悖的学生,我是教不了了。此事,我会稟明政老爷。贾家族学庙小,容不下你宝二爷这尊大佛。”
    说著,贾代儒气得头脑发晕,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好悬一个不稳,就要踉蹌倒地。
    偏偏学堂中的眾多学生,或是愕然不语,或是明哲保身,更有如金荣一流的学生,嬉笑轻浮,儼然一副要看热闹的模样。
    愣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搀扶贾代儒。
    贾代儒心中微寒。
    正是此时,贾代儒摇摇欲坠的身子驀然一顿,似是被一股力道微微托住。
    再定睛一看,先前沉默寡言的贾环,不知何时,已经立於贾代儒身侧。
    香怜斜眼看了眼,低头撇嘴,轻声嘀咕了一句:
    “道貌岸然!”
    *
    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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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丽堂皇的荣禧堂內,依旧是一片热闹之景。
    贾母手里抱著暖炉,脸上一派笑盈盈的和气模样,看著眼前这些骨朵儿似的丫鬟,便是笑道:
    “你们这些猴儿,惯是喜欢哄我高兴。要么说是人老了,年纪到了,看著你们这些小孙女儿似的姑娘,穿红著绿,打扮的鲜亮体面,我心底也舒坦。”
    打头儿的丫鬟,便是贾母面前最得脸的大丫鬟——鸳鸯。
    她听著老祖宗的话,就迈步上前,一面揉捏著贾母的肩膀,一面抿嘴而笑:
    “老祖宗,您要是这么说,可別怪我在您面前卖弄了。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您坐镇西府,咱们啊,就像是东海龙宫有了定海神针——倒不了!”
    “还有一句,便是宝二爷在,我也要说这话。您总说咱们这些个姐妹是猴儿,既然如此,宝二爷是衔玉而生的仙胚,岂不就成了大圣?可就算是那斗战胜佛,也翻不出老祖宗您的五指山啊!”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就嬉笑一片。
    贾母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抹著眼角笑出的泪,指著鸳鸯就对著旁人道:
    “你们平日里道我偏疼这丫头,却不想,这丫头素来细心体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只晓得闹腾,也就是鸳鸯还会替我分忧了。”
    这话说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丫鬟面色不一,但转瞬,在贾母面前,仍就是一团和气,笑语晏晏。
    偏在这时候,那边帘子掀开,一叠声儿的脆音传来:
    “宝二爷来了。”
    “这是二爷到了。”
    “哟,这二爷早上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怎地如今回来,嘴撅得都能掛油瓶儿了?”
    鸳鸯看著宝玉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不住说几句顽笑。
    贾母眯著眼睛,朝自己的心肝肉看去,却见宝玉神色懨懨,不大精神的模样。
    说来也巧,正是前后脚的功夫,那贾政就匆匆甩帘子,走进荣禧堂,手中还拿著三尺长的竹条。
    贾宝玉一看到那竹条,就觉得屁股后面发痒,嚇得连忙往贾母身后躲去。
    贾政却顾不得贾母在场。
    他一想到先前贾代儒口中所言,贾宝玉在学堂上的混帐话,就觉得怒不可赦,猛地迈步上前,挥舞手中竹条。
    急怒之下,眾多丫鬟暂避锋芒,贾宝玉愣是挨了好几下。
    然后便是一团混乱。
    贾母哭天喊地。
    贾宝玉昏死过去。
    这府里的混世魔王晕厥了,那可真是一件大事儿。
    旁的不说,单说二太太、王熙凤、贾府內的三春姐妹,都悉数被惊动。
    碧纱橱內。
    贾宝玉懨懨地躺在紫檀木的大床上,神情倦怠,读了一天的书,竟好似被吸乾了精气似的,没了往日吃口脂时的鲜活灵动。
    贾母一叠儿心肝、玉儿地喊著。
    末了,她不忘记撇过头,怨懟贾政:
    “家学上得好好的,上甚么族学。要我说,这么个荣国公府,也不差那些个银钱,延请一个师傅来,又算得了是什么大事。”
    “偏你不依,硬是要送我的玉儿上族学,这天寒地冻的,那族学里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里塞。若是今天我的玉儿有个好歹,我后半辈子的盼头便是半点都没有了……”
    王夫人站在一旁,心中暗暗咬牙,万分憋屈,奈何贾母身份摆在这,她便是再想让宝玉上进读书,此刻也只能把话放到一边。
    家学?
    贾宝玉在府里上课,那叫做读书吗?
    吟诗作赋是有了,但是什么四书文章,便是看也不看一眼。
    然而有贾母这道“护身符”在,王夫人就算心中再是不甘愿,也只能任凭如此。
    她双手攥紧,指甲更是嵌入掌心,留下月牙似的红痕。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往日一惯不管事的贾政,今日却突然据理力爭起来。
    “老祖宗,你是不知道,今日学堂的先生到我跟前,究竟说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