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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和舆受苦记
    第490章 和舆受苦记
    长安西郊,丰东军马场。
    在去岁西征战爭中,秦国除了收取河陇大量州郡土地之外,最大的斩获,便是数以万计的马匹、牲畜了。
    尤其需要感谢吐谷浑和舆,湟中一战便给秦军奉上近三万匹马,哪怕並非全部缴获都適合做战马,筛选出来的仍旧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再加上凉州以及平夷所得,曾经秦国朝廷面临最大的困难是,短时间內无法將军马运回,並且缺乏足够的草料以及照养马匹的人。
    不过,在长安朝廷的统筹协调下,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方才把所有战获马匹处置好,包括最为关键的分配问题前前后后,秦国一共分批从河陇往长安输送了两万多匹良马,这还不包括参战中军將士前线直接分配部分。
    总体而言,一场西征,让秦国诸军彻底解决了军马的稀缺问题,並且还不是一次性的,在广开阔的河陇大地,秦国也拥有了相对可靠且稳定的军马来源。
    如果说,过去秦骑之犀利,主要体现在几支集中组建、精心训练的中军精骑上,那么西征之后,大量军马的补充,则是对整个秦军的全面提升。
    骑军益强,许多步军,也得到了相应的加强,至少拥有一支骑队...:
    仅是东输的几万匹马匹,长安这边消化起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大头自然用於充实中外成防各军,至於其他,用作官马、驛马,乃至於作为用功之臣的赏赐,若是开了安排,根本就不够。
    而在秦军大暴马匹的同时,养育这些马匹,反而成为了一个长期持续的问题。要养几万马,尤其是能做战马的健马良骏,可比养活几万张嘴,成本要更大。
    光是优质草料的问题,便一度让兵部下属新成立的军马监愁云密布,当然,战马再精贵,本质上还是畜生,总有临时解决方案。
    而一个长远的解决办法,便是安排人在渭北择合適地方,种植首宿,以专供军马之用。、但这项方案,人物力成本不俗,更需要时间沉淀。
    相比之下,反而是马夫、兽医的问题,解决起来要轻鬆一些,苟秦可不缺善养马的胡人,俘虏的吐谷浑俘虏中,就被挑出了上千人,专门输至长安,分配至各军马场以及贵族、秦臣之间,作为马奴。
    丰东军马场,在长安周遭军马场中,规模並不算大,总计也不过两千匹,但其具备相当的特殊性。
    一者,场內军马,都是从西北精挑细选而来的健马良骏,用著秦国目前最优质的养料,得到最好的照顾;
    二者,这是专供秦宫羽林军下属玄甲营的军马,规格高,要求严,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看作是秦王的御马场,至少苟政就曾两次亲自巡视这座马场,
    严冬下的军马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冰靄之中,寒冷让这片地界里所有生物的活动都减少了,人与马,届时如此。
    其中一片区內,几名衣著简陋寒酸连一点皮毛都看不到马夫,正瑟缩著,默默地餵养著內的军马。
    从这些马夫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但一个个都十分仔细,毕竟,他们饿肚子,都不能饿著马,马的情况,也与他们的日子水平直接掛鉤。
    军马场內的马夫,来源很杂,关西大大小小的夷族部落几乎都有,氏、羌、鲜卑、铁弗、吐谷浑等等,总结得讲,都是与苟秦发生过军事衝突,而后被教育之后,作为有一技之长的“战利品”被甄別出来。
    也避免这些生事,还特意將这些族群不同的夷狄马夫混杂安排,以便驾驭。
    而丰东军马场內的马夫中,有一人的身份最为特殊,那便是兵败的吐谷浑军主帅、“土王”碎妥之弟和舆。
    此前,被邓羌在湟中一战生擒,后被押赴长安,作为献捷的一部分。考虑到此人吐谷浑王室的身份,苟政还是多加几分关注。
    不过,在湟中之战后,吐谷浑国力大损、人情大乱,虽一度有兴兵復仇的呼声,但碎妥是个生性软弱、安於现状的主,根本不敢再对苟秦使刀子。
    即便,那个时候的湟中地区,秦军实力並不强,毕竟主力都东调隨苟雄去打姑臧了。
    等到凉州平定,河州地区也隨著刺史苟范赴任,军政秩序得到恢復,吐谷浑就更加不敢作崇了。据闻,为避秦军锋芒,吐谷浑王碎妥,乾脆將其王帐,向西海西北部迁去,以求安寧。
    至於王弟和舆,以及被秦军俘获的吐谷浑族眾,则暂时顾及不得了。当然並不是完全忽视,碎妥也曾遣使到长安,希望能够与秦修好,並请释放和舆与吐谷浑部眾。
    对这种请求,苟政当然不会同意,以他的精明算计,怎么可能为一个口头上的服软而放虎归山?
    要知道,吐谷浑那上万的俘眾,可都是难得的精壮劳动力,其使者东来时,正在广阔的雍凉土地上为秦国辛苦奉献。
    要么当僕从炮灰,要么为奴,要么做马夫,要么在挖矿,就冲这些活计上附加的价值,苟政就不可能轻易放还俘虏。
    如果碎妥硬气一些,陈兵湟西,为河州地区带去些压力,那么为了儘快安定西陆,使河陇地区迅速回归秩序,全放不可能,但以和舆为代表的部分吐谷浑贵族首领,放回去表示下诚意,还是没问题的。
    但碎妥太软了,他將王庭西迁,使吐谷浑诸部的心气都再度遭到打击,也就別怪苟政拿捏了.....
    有这样的因素在里面,也就导致和舆在秦国,足足当了半年多的马夫,一直到如今。秦王苟政的態度很明確,似乎这样的胡蛮,讲仁德用处是不大的,得好生“教育”一番。
    而此时的和舆,也在长达半年的马夫生涯中,渐渐沉沦了,任谁也看不出,一年前他还是统率万军的將帅,他吐谷浑王族的身份,在这军马场內,抵不过一名秦国军吏的鞭子。
    那些凶横的秦吏,是真敢抽他的,动起手来也是不加留情了,身上鞭痕是最好的詮释,在这严冬寒意的侵袭下,至今仍隱隱作痛。
    黯淡无神的双眼,就仿佛此间天地的昏暗一般,也唯独面前餵养的军马,偶尔吸引一下和舆的注意。不过,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更多还是苦涩与酸楚。
    眼前的军马,虽然掉了,但那种从骨相上散发出的神骏,依旧是肉眼可见。都是好马,更有不少青海,大抵就是湟中大战时被秦军掳回的....
    对和舆而言,在军马场养马的日子,是十分煎熬的,不只是从事体力劳动以及来自马场军吏不时的体罚,更有精神上的折磨,每一日都仿佛在直面去年那场大败,躲不开的那种。
    而每每有暇思考的时候,和舆只感到深深的绝望,这种日子,还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不知是否有个头。
    可恶的秦国,可恨的秦王,竟如此折磨他。王兄碎妥也是,为何不派人把他赎回去,为何不兴兵给秦国施压?
    嗯,后者还是需要审慎一些的,若是因此触怒了秦王,说不准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就在和舆以为又是暗淡无光的一日时,一缕希望的光彩,忽然照在他光禿禿的脑门上。
    当和舆缩著肩膀,目光游移,小心地望著找来的马场军吏,生恐此贼又生恶兴致找他们的麻烦。马场军吏脸上却露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道:“跟某来,你的苦日子到头了.....,
    而后,和舆便茫茫然地被来自长安的两名军骑接走,据说来人是羽林军士,秦王近卫亲军,一路东行,直奔长安。
    入城,来不及观察、感慨长安冬日的气象,又被带进小城,进宫,清洗....,
    等和舆被换上一身乾净的新衣,並披上一件在军马场想都不敢想的羊皮袄子后,才被告知,秦王要见他。
    闻此讯,和舆嚇坏了,他到长安,只见过苟政一面,差点就被宰了,而后便被投到军马场“改造”,不知为何,想起秦王时,他有种近乎本能的畏惧。
    不过,志芯之余,心中又生出无限的希望,就这架势,这待遇,如果秦王想要害他,一道口令即可,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脑子一片混乱,心胸儘是彷徨,被宫侍带到太极殿,又是一段不小的等待时间,秦王正在接见大臣。而片刻的功夫,仿佛比他在丰东军马场半年的时间都要长,都煎熬....
    不一会儿,从殿中走出一名中年大臣,皮肤粗糙,但一身文雅之气,和舆自然不认识此人,但见此人好奇地打量了自己两眼,然后露出一抹笑意。
    和舆微愣,正欲陪之以笑容,那名中年秦臣已然离开了。和舆有心问引导的宫侍,但紧跟著又被通知,秦王召见,赶忙屏气凝神,又一次去面对命运的审判。
    太极东阁之內,在接见过礼部从事梁安之后,苟政还得暇,又审阅起一道奏书。还不是一件小事,乃是对陇南战事有功將士的搞赏,前后歷时两个月,经大司马府、兵部与丞相府敘定討论,总算有个结果。
    到苟政这里,只是补上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手续,尤其是爵位的升赏问题。
    陇南战事,动兵规模虽不大,攻取的土地城池虽然也不多,严格来说,就武都一都之域,
    但是,毕竟灭掉了盘踞多年、屡兴屡落的仇池政权,並且以弱势兵力,连续取得对杨俊、司马康的胜利,乾净利落。
    消除秦西南一患的同时,大大巩固西南边防安全,这是具备战略价值的一次军事行动。因此,
    陇南战爭不大,苟政依旧愿意予以厚赏。
    其余將士论功行赏授勋赐田,皆已有成制,不需苟政过多操心,值得他审慎研判的,只有名爵主帅薛强,晋爵为侯,毋庸置疑,唯一的考量,只是亭侯抑或乡侯。至於其他诸如曹、徐成、赵思等將,各授伯、子、男爵,从军功与资歷论定,也没有太多为难之处。
    只剩一个別部將军朱晃,苟政在默默权衡之后,还是下定决心,这个伯爵不能省。当初派朱晃从征,就是给他机会,而他在陇南战事中,的確表现不错,尤其在善后治安、恢復秩序上,更表现出出色的镇抚手腕。
    而如果从整个“仇池攻略”的角度来看,论功以朱晃第一都没有什么问题,那是拿得出手的功绩,岂能因个別人的嫌恶而一再罔顾?
    在苟政暗下决心之时,和舆被引上殿来了,掩上案头奏章,苟政审视著这名身份特殊的吐谷浑俘虏,眼神中带著少许玩味。
    而近得前来,感受著苟政的目光,不知是紧张、害怕还是羞怒,和舆只觉面颊发热,两腿却软得很自然,跪倒在地:“罪奴和舆,拜见秦王陛下!”
    其志芯之態,已经颇为有趣了,待听其自称与对苟政的称呼,苟政顿时哈哈大笑两声,准確地讲应该叫取笑。
    和舆此人,姿態摆得是真低,不似当初面见,还敢莫名其妙地拿捏一二,展现其勇敢无畏的风采。而今的和舆,只是一个被磨平了稜角,渴望自由与活命的罪奴罢了。
    “孤目下尚未称帝,还当不得“陛下”尊讳!”苟政笑著摆摆手,道。
    和舆的反应却快的出奇,拜道:“以陛下之雄武英明,登基称帝,是早晚之事!放眼四海,除秦王陛下,谁堪为天下之主?”
    苟政是被彻底逗乐了,这名吐酉的吹捧,听著实在腻味,不过却也並非信口胡来,至少对其表达的核心主旨,苟政心底还是认可的。
    笑声在东阁內持续了一阵,对秦王来说,这是比较少见的,只能说这和舆给他带来了一些新鲜感。
    声落,笑意收敛,苟政似寒暄般问道:“这半年多来,日子过得如何?可曾適应?”
    闻问,和舆就差在心头骂开了,但面上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恭顺地拜道:“不瞒陛下,军马场餵马劳作,实在辛苦,但我罪有应得,为赎罪而活,只觉心中安寧.....
    这话说得,还真是让人暖心,也让苟政感慨不已,同时,此酋表露的一点感情都不信。
    不过,个人情绪,並不影响苟政接下来的决定:“孤有意赦免你罪,放你返回吐谷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