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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寒心戚戚何为安(3)
    第227章 寒心戚戚何为安(3)
    尚睿冷嗤一声,道:“朕如何能成全你?你既为喻晟义子,与那喻昭阳也该是以姐弟身份示人。如今你竟然想要娶她,如此顛倒伦常之举,也不怕世人耻笑。”
    子瑾跪在地上,脊樑挺得笔直,平静地回了他一句:“皇上,庶子夺嫡,戮杀兄嫂,才是真正伦常乖桀之举。皇上当年做的,如今臣又为何做不得?”
    “你放肆!”尚睿一把將手上的圣旨拍到桌上,怒道,“尉冉郁,你是不是以为朕杀不得你?”
    子瑾收回落在尚睿脸上的视线,垂下眼,依然跪著,却再不言语。
    屋內顿时安静起来。
    门口守著的楚仲和姚创自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动静,但是各自主人都未传唤,也不敢贸然打断。
    尚睿坐了下去,狠狠地灌了一口茶。
    半晌后,子瑾抬起头说:“倘若臣以高辛宝玉献之,皇上可否考虑一二。”
    尚睿看著他:“那玉就在朕的手里,何需你多此一举。”
    “估计玉蝉中的名单,皇上已经拿到,可那是喻晟当年掩人耳目,真正的奥秘並非那份名单,而是一份前朝所遗的宝藏。”
    尚睿將茶盏放下,微眯双眼。
    子瑾继续道:“这是太祖皇帝君临天下前所得,后命人藏於玉蝉中,传予歷代天子,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先帝垂怜臣,將它给了臣。臣知道皇上不信,但是皇上肯定记得两百年前太祖皇帝开国建朝之时原本国困民穷,却突然传闻得到一位仙人相助,那仙人声称太祖皇帝顺天而行,得天护佑,而后国库便陡然充裕。”
    这事尚睿自然知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太祖皇帝的一个把戏而已。
    “其实当时太祖皇帝只取了宝藏的一半,剩下一半仍在。”子瑾道,“如今大卫国势渐不如昔,南域饥荒,东域海啸,西面乌孙国又对中原之地虎视眈眈。再加上藩王势力已成祸害,皇上难道不曾想过要一劳永逸?”
    说到此处,子瑾不待尚睿回答便又是一叩首,缓声道:“於內,於外,朝廷都正是用钱之时。臣愿为皇上解忧。”
    尚睿闻言后一语不发,静静地盯著子瑾良久,仿佛是要透过子瑾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最终,尚睿收敛目光,却绽出一笑。
    那笑容十分复杂,包含著心中太多的情绪,甚至还带著一丝自嘲。
    这时,楼下突然嘈杂了起来,而后,听见咚咚咚的匆匆上楼的脚步声。
    “皇上。”是田远的声音。
    “进来。”尚睿道。
    子瑾见状回头。
    田远推门而入,手执一张白绢,焦急地喘著粗气说:“皇上,这是西城门守军收到的菁潭郡主送来的血书,说是閔姑娘在他们手上。”
    子瑾心中大骇,“噌”地一下从地上起身:“你说什么?”
    四
    在云涧峰,子瑾一行走后,夏月便去了佛堂,跪在蒲团上静静等著消息。
    得到子瑾所託,梁王昨日便派了心腹去城中打听菁潭的消息。
    哪知,结果却出人意料。
    那探子今早才找到菁潭的落脚之地,本在身后悄悄跟踪她,没想到路上恰巧遇见一个醉汉轻薄菁潭,菁潭出手狠毒,拔出身上短刀就刺伤了对方。对方同伴见状,就要抓她泄愤。情急之下,那探子只好救了菁潭,將她带出了城。
    刚才传信回来说已经和菁潭到了山下,又请示梁王,要不要把她接上山来。
    梁王十分诧异,觉得事情有些蹊蹺,但是又听上山来传信的人说菁潭受了些伤,需要及时医治。
    “这寺庙山高路远,缺医少药,本王到哪里去找大夫,还不如送她回城。”梁王犹豫著,又看了夏月一眼,问道,“丫头,你那里可有什么办法?”他明知夏月一路都在研读医书,才故意有此一问。
    自子瑾离开后,梁王也来了佛堂,一来觉得这里心安,二来守著夏月。他知道这姑娘是侄儿的心尖尖,唯恐有丁点闪失。
    梁王这人虽然对淮王十分厌恶,但是对於菁潭一直有些於心不忍,特別是他上次替子瑾回绝她之后,见她默然离去,更觉得亏欠。
    夏月昨天听子瑾主动提起,已知道菁潭是何人,她本不想和这些事情再有什么瓜葛,无奈梁王问起,只能说:“要是伤势不重,我倒是可以看看。”
    梁王点点头,派人接菁潭上山来。
    当初他和子瑾选定云涧寺作为落脚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人烟稀少且地势险要,仅需极少的人手,便可將此山护成一个铁桶。因此若没有应允,外人很难进寺。
    菁潭倒是自己走上来的,左臂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皮肉翻开,伤口往外渗著血。
    止血的方法倒是简单,夏月在李季的书上见过,可以只扎针,无需药石。前几日在周宅,夏月便请周氏出去替她置办了几根银针,虽然比不上李季的精细,但是自己拿来练练手也是够了。
    她从未在真人身上试过,还有些胆怯。
    “郁哥哥呢?”菁潭问。
    夏月没有说话,摇了摇头,在她胳膊上,专注地下针。
    三针之后,夏月回到后面的寮房,从子瑾的行李里找到创伤药,回来给菁潭敷了一些,又替她包扎了一下。
    “我也只会这样了,若是恶化的话,只有叫他们送你回城里。”夏月说。
    菁潭盯著夏月:“你就是閔夏月?也是喻昭阳?”
    “是我。”
    “你长得这么好看,难怪他喜欢你。”菁潭说。
    夏月没有心思细究这个“他”指的是谁,加上子瑾和她定亲的流言,便下意识地以为指的是子瑾。
    菁潭失血有些多,脸色苍白。
    夏月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屋里说:“你一个人在这儿闭眼休息一会儿。”
    她心中有牵掛,做任何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於是又回到佛堂的佛像下面打坐。
    没过多久,夏月突然觉得周围有种异香,疑惑间正要起身查看一番,哪想却见到梁王倒下,而后她眼前一黑也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夏月是被一瓢凉水泼醒的。
    她喘著气,只觉得头痛欲裂,一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丝毫动弹不得。她睁开眼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一双冰冷的手將她的下巴狠狠地钳住,嬉笑道:“好戏就要来了。”
    夏月抬眼看著眼前的菁潭。
    此刻的菁潭一脸冷艷娇媚,哪还有刚才带伤上山时的那副娇弱可怜的样子。
    夏月冷冷地问道:“你要对子瑾做什么?”
    “他?”菁潭一笑,“我对他可没兴趣,我要的是尉尚睿的命。”
    夏月不知他们之间的瓜葛,拧著眉不说话。
    “我还以为你会有多倾国倾城,其实不过如此。”菁潭说,“可是他为什么看上你?当初我眼巴巴地跑到宫里求著嫁给他,做他的妾室,他却將我送回去,叫我遭人耻笑。如今还要我们全家的性命。若是他对世人都如此凉薄我倒还过得去,可是他竟然为了你封门搜城,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夏月將下巴从她手中挣脱:“这和我有什么关係?”她这一动才发现上次雪地里摔伤的那只手的旧伤又復发了,几乎使不上力气。
    菁潭答:“当然有关係了,我想要杀他,可他的身份和心机怎能有机会让我近身,怕是只有梁王和你才那么蠢。现在我有了你,还不怕他上鉤?”
    夏月试著动了动左手的手指,却疼得冒了一额头的冷汗,一边又应付菁潭道:“你都说他生性凉薄了,他怎么会为了我葬送自己?”
    菁潭又是一笑:“试一下不就知道?更何况万一他不肯,我只要拿著你的命,便还有尉冉郁。他一定肯,到时候鷸蚌相爭,岂不是更精彩。”
    夏月咬牙切齿地说:“你做梦!”
    菁潭笑嘻嘻地说:“你知不知道,尉尚睿拿捏著你叫冉郁与我父王倒戈相对,还杀了徐敬业。本来他占著云中好不快活,但是寧愿上帝京赌上自己来换你回去。尉尚睿让他做的这一件件的事,他哪敢不肯?”
    夏月听闻后,面色倏然一白,不可能,子瑾亲口对她说,那人没有用她威胁他。
    菁潭见她的脸色便猜了个大概,继续说:“你真的不知道?那你肯定知道,你有个丫鬟让尉尚睿给捉住了。”
    夏月明白对方在激她,偏过头不再言语。
    “需不需要我好心告诉你,她现在怎么样了?”菁潭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报復尚睿的快感。
    夏月闭上双眼,再也不想和这女子说一个字。
    菁潭得意地自说自话道:“她死了。死在宫里。”
    夏月猛然睁眼:“你胡说!”
    “你不是不和我说话吗?”菁潭嘟著嘴脸上透著娇憨,却叫人胆寒。
    夏月咬著下唇,有些心惊,但是又敢不相信菁潭,这女子是昨日才入京,又如何能將这些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
    菁潭幽幽地嘆气:“你不理我的话,那就算了。只是小丫鬟多可怜,死了也没人想知道。”
    “怎么死的?”夏月问。
    “还能怎么死的,被尉尚睿一怒之下杀了泄愤唄。”
    夏月用牙紧紧地咬著嘴唇,下唇瞬间就破了,渗出血来:“別以为我会相信你。”
    菁潭“咯咯咯”地笑道:“无所谓了,我一时好心才告诉你。我只是觉得你越恨他,我就越开心。想著他那副求而不得的样子,一定十分有趣。”
    “我再说一次,我和他毫无关係。”
    “当然了,你是要嫁给尉冉郁的,没了你他大概活不下去。”
    夏月淡淡地说:“你不要利用他。”
    “我干吗要放过他?我父王危在旦夕的时候,我跪在地上求他,他对我说,他为了你,不能出手。那么温柔的人,却说那么决绝的话。我当时就想,我的痛苦將来要他也尝一尝。如果他亲眼看著你死在面前,他一定会后悔没有帮我。”
    这时,有个虬髯男子进来,和菁潭说了几句话。
    对方的口音有些奇特,一时忆不起在哪里听过,夏月並未多想,抬头趁机环视了一圈。
    屋外天色还亮著。
    她觉得自己应该还在云涧寺里面,只是守卫应该全都换了。这个虬髯男子像是领头的。
    虬髯男子离开,转身的时候无意间嘴里嘟囔出一句乌孙话。
    乌孙人?
    夏月拧著眉,乌孙国和大卫朝一直是宿敌,而菁潭竟然和他们在一起,细细一想,菁潭的举动恐怕並非只是因爱生恨那么简单。
    菁潭回头,对上夏月双眼,瞅出她心中疑惑,盈盈一笑:“凭我一己之力,我怎能对付他们两个人,自然是有人帮我。”
    夏月冷然说道:“你要是帮他们杀了尉尚睿,乌孙人得逞后会怎么对大卫朝的子民?”
    “各取所需而已。我只要救我父王,至於別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梁王呢?寺里其他人怎么样了?”夏月问。
    “碍眼的自然是都死了,但是你放心,梁王还活著。”说完,菁潭將夏月从地上拽起来,“走吧,他们来了。”
    五
    夏月被人生拉硬拽,出了云涧寺门口。
    厚实的寺门只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够菁潭和夏月走出来。她有旧伤的手被人粗暴地拽住,疼得几乎站不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外冒。
    寺外一片寂静。
    夏月抬眼看到一行人站在远处,那两个男人在其中。
    “九叔——”菁潭朗声叫了一声,“好久不见。”
    尚睿负手而立:“菁潭,你有想过后果吗?”
    而子瑾盯著夏月,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夏月摇了摇头,默默地用口型回了他三个字:“我没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菁潭和尚睿的眼睛。菁潭咯咯直乐,“九叔,后果无非就是我血溅当场。不过,你看著你的心上人当著你的面和你侄儿勾勾搭搭的,心情怎么样?”
    尚睿瞄了夏月一眼,又转到菁潭身上:“你要如何?”
    菁潭道:“人你已经看到了。那么现在来谈我的条件。”
    夏月只听她说到这里,便被虬髯男子带回刚才那间禪房。
    她坐在地上,忍著手上的剧痛,静静地等著。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五大绑的尚睿赫然出现在门口,进屋的时候还被人粗暴地推了一个趔趄。
    “哐当。”门又被锁上。
    屋子里所有门窗都关著,光线十分黑,所以他眯著眼睛了些时间才看到地上的夏月。
    夏月別过头,躲过他的注视:“你不该以身犯险。”
    尚睿冷笑:“来的人是我,而不是尉冉郁,你失望了?”
    她答:“我怎么会失望。要是你死了,他活著,这结果真是再好不过。”
    尚睿挑眉:“我拿命来换你,你就这么咒我?”
    “谁叫你这么蠢。”夏月说,“你看,她捉了你,也没有打算放过我。你来与不来,不过就是要我马上死,和稍等片刻再死的区別。”
    尚睿居然被她的话逗笑了,靠著墙挨著她坐了下来。
    “我终於找到我看上你的原因了。”
    她幽幽地回了一句:“多谢陛下厚爱。”
    尚睿听到“陛下”二字,神色微微一滯。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人將他们两个人塞上了一辆车,然后开始赶路。
    夏月靠著车厢紧闭著双眼,经过一番顛簸,手就疼得跟要掉了似的,汗流如注,嘴唇都开始发白。
    尚睿见状,带著怒意问道:“他们打伤你了?”
    夏月摇摇头:“是上次手上的旧伤,骨头又错位了。”深呼了一口气,缓了缓。
    尚睿朝车外高喊了两声:“尉菁潭!”
    不一会儿,车停了下来,菁潭慢悠悠地撩开车帘:“怎么了?九叔,这么想念我,这不刚刚才见过吗?”
    “你把她的绳子解开,叫个大夫来看看。再这样绑著,她那只手就要废了。”
    菁潭嘻嘻笑著:“九叔,你真以为这是在宫里,所有人任你差遣呢。”
    “你还要我怎么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