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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锁不住的过往(2)
    第60章 锁不住的过往(2)
    他被母亲仰天抱著,而李主任则用手捏住他的下巴,怕他因为哭泣或者不適而咬回去。孩子大声地哭著,但是嘴巴被钳住,使得哭声听起来更加揪心。
    “怎么了这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曾鲤问旁边同样著急的吴晚霞。
    “听袁姐说大家打完牌,给胖墩儿吃蛋糕,他就拿著叉子到处跑,回屋的时候跌了一跤。”
    大家跟酒店人员一起护送孩子到了楼下,却仍然束手无策,打了120,医院那边说路被雪封了,救护车也上不来。而酒店的车更加开不下去。
    酒店也有医务室,可是值班的医生和他们图书馆的王医生一样都是年纪一大把的普通內科大夫,看点感冒头疼还行,其他的就不敢说了。
    “我背儿子下山去。”孩子的母亲泪眼婆娑地说。
    “没有別的医生吗?”又有人问。
    医务室的人摇摇头。
    曾鲤却突然说:“有。”她本来觉得作为牙医的艾景初肯定是没办法的,所以迟迟没开口,但是看到孩子,她又觉得不应该放过每一个细微的希望,万一他可以帮忙怎么办?
    听到曾鲤的话,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曾鲤身上。
    而下一秒钟,酒店文经理也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道:“还真有一个……”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我是医生。”
    曾鲤闻声望去,来人是葛伊。
    葛伊叫人將孩子移到酒店医务室,一边开灯检查一边对旁边的文经理说:“麻烦你去叫一下行政楼608房的那位客人。”
    文经理出於职责,犹豫道:“太晚了,会不会……”
    葛伊说:“没关係,你给他说下情况就可以了。”
    孩子的母亲泪涌出来,“医生,怎么了?是孩子很严重吗?还是你不愿意帮忙?”
    葛伊说:“我是a大医学院的外科医生,608房的那位客人是我的同事,他是頜面问题的专家,比我有经验得多,交给他肯定更妥当,毕竟和孩子有关都不能大意,是吧?”
    艾景初一直学的是口腔的頜面外科,是后来才转到正畸方向。葛伊的老师教过艾景初,每次提到他都讚不绝口,特別爱说他手术时的针法完美无缺,被正畸那边挖过去真是太可惜。
    “医生姓什么?”母亲到头又有点不放心了,反倒质疑起那位从天降临的医生来,“真的有经验吗?什么学校毕业的?职称是什么?是a大的正式老师吗?”
    曾鲤忍不住站在门口说:“嫂子,那位医生我认识,是a大口腔科的教授,掛他一个號要排好几天。我保证,真的是个好医生,你放心好了。”
    很短的时间,艾景初就跟著那位文经理一起出现了。
    他走得很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走廊上的曾鲤。
    艾景初进门,看到孩子正躺在观察床上,被母亲安抚著。
    他冷冷地说了句:“怎么能仰躺,哭的时候血呛到气管里怎么办?”他这句话虽然没明確是对谁说的,但是一屋子就那么几个人,孩子的父母肯定不懂,明明白白是葛伊疏忽了。她闻言一窘,急忙换过来。
    曾鲤在门外听见这句话,不禁缩了缩脖子。
    真的是好凶的一个人。
    吴晚霞问:“是不是专家名医脾气都比较大?”
    曾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可不好意思背地说艾景初的坏话。
    “你刚才说你知道有医生指的就是他吧?”
    “是啊。”
    “这么年轻,这么帅,凶一点也值了。”吴晚霞嘆道。
    医务室虽说条件有限,但是基本的急诊用具还是有的。
    艾景初看了看孩子的情况,冷静地说:“金属插进孩子口腔下顎,好在不深,拔出来就可以了,但是口腔里不容易止血,我们需要缝几针。有条件去医院更好,但现在下不了山的话,这样也可以实施。”
    “没问题吗?”孩子的母亲问。
    “没有问题。”艾景初答,语气毋庸置疑。
    艾景初细细地洗了手,消了毒,戴上手套,让孩子的父亲將孩子抱在怀里,让葛伊取了一支麻醉剂。孩子一看到这个阵仗,心里紧张就开始號啕大哭,並且拼死了挣扎。曾鲤远远听著都揪心,而艾景初却不为所动,对家长说:“我们没有办法做全麻清创,只能让你们把孩子抓牢了。”然后给孩子嘴里相关的部位,打了一点麻药。
    那针虽然极细,也是有痛觉的,孩子扭动了起来。
    孩子的父亲又加上力道,另一只手控制住孩子的下巴,母亲也將孩子按住,死死摁在父亲怀中。
    过了片刻,艾景初伸手轻轻一用力,叉子拔掉了。隨之,伤口的鲜血涌了出来。曾鲤见他眼波微微闪烁,脸色惨白得可怕,其间还將头微微別了別。
    葛伊用钳子夹著止血覆盖上去,隨后消毒清创。
    估计是麻药起效了,孩子不怎么疼了,哭声也渐渐低沉下去,曾鲤忍不住探了个头进去。
    只见艾景初正在缝针,伤口在口腔內部,灯光也有限,隨著孩子的抽噎,嘴巴还会一张一合。在这样的情况下,艾景初全神贯注地埋著头,左右手镊子迅速交替了一下,一根血淋淋的线被牵了起来,曾鲤不敢看了,又將头缩了回去。
    整个过程很迅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並且转交给葛伊后,艾景初走出了医务室。
    他出门一抬头发现了曾鲤。
    刚才李主任见孩子没大问题之后,一边四方言谢一边请大家赶紧散了回去休息,只剩下曾鲤还等在那儿。
    曾鲤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也在?”艾景初有点意外。
    “里面是同事的孩子。”曾鲤解释。
    “孩子没事。暂时这样,明天回城里医院再看看。”
    曾鲤看到艾景初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由刚才惨不忍睹的白转成了潮红,料想他肯定是高烧还没退。记得他说他吃了药会立刻打瞌睡,所以也许他刚吃过药,正睡得暖和就被人叫了起来。
    “替孩子谢谢你。”曾鲤说。
    她不知道一晚上要对他说多少次谢谢。
    “举手之劳。”他仍然这么回答,语气听起来却是蔫蔫的。
    他俩一起从北楼的医务室走廊走了出来,到分岔路口,艾景初对曾鲤说:“你站在里面等我下,我去把包拿来还给你。”
    他口中的包是指刚才曾鲤给他送去的那个。要是他现在不还给她,也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万一她急用就麻烦了。
    曾鲤想起那包里还有別人的东西,“我跟你去取吧,反正我就算回去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著了。”
    艾景初默然同意。
    她跟著他一起走进行政楼,然后乘电梯到了六楼。
    他用房卡打开门,曾鲤犹豫了半天是进去还是在门外等他。
    哪知,门一打开,就听到艾景初的手机在响。大概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很匆忙,手机也没带在身边。铃声从臥室里持续传来,不知道已经响了多久,他只得快步走进去接。
    曾鲤就这么站在门外,恰好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曾鲤。那男人一路走一路好奇地打量她,那不加掩饰的眼神一路瞅著曾鲤,直到拿出房卡打开艾景初隔壁的房间走进去,才消失在门后。
    这大半夜的,一个女人披头散髮地站在昂贵的行政楼套房门前,门开著,却不进去,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曾鲤觉得对方绝对在揣摩自己的职业。
    她朝天板望了望,鼓足勇气朝里面里迈了两步,迅速地关上门。
    只有客厅和臥室的灯开著,艾景初站在臥室里说话。曾鲤朝里面瞥了一眼,雪白的被子是皱的,刚才他果真是从被窝里被叫起来的。
    艾景初听到关门声,一面讲著电话一面走出臥室看是怎么回事。
    曾鲤站在客厅里望著他。
    他指了指沙发,示意曾鲤先坐一坐。
    曾鲤发现茶几上放著被拆开的药盒子,还有她给他的保温杯。
    接著,他说了句:“我明天一早回去。”结束了通话。
    他掛了电话就去將保温杯里剩下的水去倒掉,洗了洗,擦乾净,然后放回曾鲤的包里。两个人正要说话,曾鲤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曾鲤一接,是李主任的电话。
    “小曾啊,你还没休息吧?”
    “没,李主任,孩子怎么样?”曾鲤说。
    “葛医生给开了些药,让他吃了睡了,他妈妈在守著他。”
    “那就好。”
    “我刚才去找了你一次,没找到,我听小吴说你和那位艾医生是熟人是吧?”李主任又问。
    曾鲤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看了艾景初一眼,他也正看她。
    吸取前车之鑑,她可不敢再一次当著艾景初的面拿著手机,对著电话另一头谈论他。而且李主任和马依依不一样,人家是领导,不能隨便因为不方便这种理由掛电话。於是,她朝著艾景初傻笑了下,推开玻璃门,站到阳台上去继续打。
    李主任见曾鲤半晌没回答,又说:“刚才我在院子里遇见你从外面回来,旁边就是那位艾医生吧?”
    曾鲤正回头,透过玻璃看到室內暖气下的艾景初將大衣脱了下来,顺手搭在椅背上,之后便閒著没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等她。
    她听到李主任的追问,心里哀號了一下。艾景初送她到西楼的时候就跟李主任碰了一面而已,连话都没说过,他居然也能想起来?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了,於是她又转过身回答:“是啊,我这段时间不是在看牙吗?他就是我的主治大夫,挺巧的哈。”
    “看呀,当时真没想到,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曾鲤用笑声打了个马虎眼。
    “他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了,我们一定要感谢他。”
    “应该的。”
    “所以啊,既然你认识艾医生,一定把我的感激转告给他啊。你替我跟他约个时间,改天一定请他吃顿便饭,全家当面告谢……”
    对方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一直不停地要曾鲤转达感激的话,一遍又一遍,搞得曾鲤答应不是,拒绝也不是。
    李主任在单位出了名的囉唆,开会发个言要先用前半截时间回顾过去,再用后半截时间展望未来,每次口沫横飞说半天之后,才想起来看看表,“哟,时间没有了,咱们谈正事。”
    好不容易將他的电话掛掉,曾鲤长长地舒口气,跺了跺冻僵的脚,回到客厅。
    她愣在了原地。
    艾景初居然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睡著了。
    曾鲤悄悄地走近了几步,试探著叫了一声:“艾……景初。”她喊得很轻,怕他只是合眼假寐,又怕他是真的睡著了,自己不小心扰了他的好眠。
    他没有动静,呼吸均匀而绵长。
    也许是药的作用,也许是真的累极了,她默默地等了一两分钟,发现他確实睡得很沉。
    他的头微微仰著,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在橘黄色灯光的映衬下,眉目轮廓从內到外都散发著一种让人炫目的美好感。他一只手搁在身前,另一只放在扶手上,眼睛闭著,上面搭著一层稠密的睫毛,比醒著的时候显得和善可亲了许多。
    曾鲤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经过长久的思量,她走进臥室,取了一床厚厚的毯子出来。
    毛毯的一角掠过茶几,不小心將艾景初放在上面的包拂到地面。东西滚到地毯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曾鲤急忙抬眼瞅了瞅艾景初。
    幸好,他並未受到影响。
    她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拾起来后,將手里的毛毯躬身替他搭上。而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因为伸得比较远,从毯子里露了出来。那指尖修得十分整齐,没有一点多余的指甲,甚至有的地方剪得过多了,略有变形。手指很白,所有的指甲缝都是极其乾净的。
    用来救死扶伤的双手。
    这些需要用手来工作的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
    曾鲤想了想,再次俯下身牵著那只手放到了他的腿上。可能是她的手太凉了,惊扰了他,他的眉头皱了皱,手从曾鲤那里抽了回去,搁在近旁一侧,头偏了下却没有醒。
    做妥这一切,曾鲤拿上东西,关了灯,缓缓地合上门。
    曾鲤回去之后很久都没睡著。
    她认床,又错过了习惯的作息时间,到了深夜反而睡不著了。她躺在床上,一会儿看著窗帘,一会儿看著天板,不知道挨了多久才闭眼。迷迷糊糊间她又做了许多梦,那些梦都是片段,一个又一个的片段,一层一层地累积起来就像一个黑影揪住她,拽住她,將她逼得无法呼吸。
    她猛地在被子里蹬了下腿,自己就被自己嚇醒了。
    曾鲤看了下时间,掀开窗帘,雪已经停了,天边似乎有点灰白灰白的。
    最后,她乾脆收拾了下出门去了。
    东山日出是远近闻名的一处景致。因为大雪封山,公路还没通车,缆车却开了。东山酒店离山顶还有一小截距离,可以坐缆车,也可以自己爬上去。
    大概昨夜下雪的缘故,看日出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星星几队人。
    曾鲤出门正巧遇见几个准备观日出的同事,她可不敢一个人走山路,也就跟著他们买了票上山顶。
    缆车是很大的那种,一节车厢可以坐二十多个人。
    一路上,大伙都很兴奋,不停地在缆车里拍照留影,曾鲤却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角落里。
    缆车到了终点,大伙儿一呼啦地下车,朝观景的悬崖奔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曾鲤走的另一个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