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许文星扑到床边，看著李美莲那双失去焦距、只剩下无尽空洞和恐惧的眼睛，声音带著哭腔。
    “自首...乖孙奶奶要去自首...呜......”
    李美莲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开始了自己语无伦次的懺悔：
    “十年前，那个失踪的小姑娘...叫小瑶的，是我把她骗走的......”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和深埋心底的细节，此刻却无比清晰的涌现出来。
    “那天我看她一个人上楼......”
    李美莲断断续续，却详细的开始复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房间里，李美莲的家人们，儿子许宇豪、儿媳、孙子许文星，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崩塌般的痛苦。
    这是他们从未知晓、也绝不敢想像的过往。
    老妇人將所有的细节和盘托出，如何以求助为名诱骗少女进入房间，如何下药迷晕，如何联繫凶手，以及最终將昏迷的少女交到那个恶魔手中......
    她甚至详细描述了当时关押刘佳瑶的临时地点，以及凶手可能的藏身之处。
    李美莲说完，仿佛被抽乾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下去，目光哀求的看著王旭尧。
    “警官，把我带走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认罪......”
    王旭尧面无表情，朝曹玉使了个眼色，曹玉立刻会意，起身朝门口喊道：
    “来两个人！”
    两名守在门口的警员迅速进来，在王旭尧的示意下，小心的將老妇人架了起来。
    “妈！”
    “奶奶！”
    家人们的呼喊带著绝望。
    李美莲艰难的抬起眼皮，看向他们，声音微弱却带著一种奇异的解脱：
    “別喊了，这都是我罪有应得，我对不起你们......”
    她的目光转向王旭尧，带著最后的祈求：
    “王警官，我的家人是乾净的，他们刚才只是护著我，求你们別为难他们......”
    王旭尧哪有心思理会对方，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躺在地面的林柒身上。
    此刻林柒双目紧闭，面如白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王旭尧大喊一声：“瑾辰！”
    ......
    消毒水的味道刺入鼻腔，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耳边单调的重复著。
    林柒艰难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熟悉的白色天板。
    “肖医生，您醒了？”
    曹玉惊喜的声音立刻从床边传来，他正守在那里。
    林柒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他，声音沙哑：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三天！”
    曹玉连忙起身，小心翼翼的將病床摇起，让林柒能靠坐得更舒服些。
    “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医生说您失血过多，差点就......”
    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担忧溢於言表。
    肖瑾辰在急救室和重症监护室经歷的危险，他亲眼所见。
    “都说了没事......”
    林柒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目光疑惑的看向曹玉：
    “你为什么会在这？李美莲招了吗？那个杀人凶手抓到了吗？”
    “嗯，我先回答后面的问题吧，李美莲招认了。”
    曹玉连忙点头，语速飞快的匯报：
    “跟您预判的一样，李美莲供认是她迷晕了刘佳瑶，然后交给了一个名叫鲁志豪的男人。”
    “我们根据她提供的线索，当晚王队就亲自带队，直扑鲁志豪的住处。”
    “抓到了？”林柒追问。
    “抓是抓到了，只不过......”
    曹玉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我们破门进去的时候，那傢伙已经瘫在客厅地板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了。”
    “屋里一片狼藉，像是被什么东西疯狂破坏过，鲁志豪裤子都湿透了，像是被活活嚇晕过去的。”
    林柒点点头，他明白应该是小瑶自己主动去“拜访”凶手。
    可能是她的怨念挣脱了束缚，將她从16栋別墅放了出来。
    隨后跟著自己找到李美莲，又从李美莲口中得知凶手的位置，隨后直奔对方的家中......
    曹玉继续道：
    “后面的审讯异常顺利，那傢伙醒过来后，根本不用多问，自己就全招了。”
    “他交代了自己的杀人过程和埋尸地点，地点就是天幕湖別墅区里，细节都对得上。”
    “只不过他整个人都嚇破了胆，审讯时浑身抖得像筛糠，眼睛一直惊恐的瞟著审讯室的墙壁和角落，好像那里有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林柒默默点头，这印证了他的猜想。
    小瑶的復仇，已经开始。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只可惜，他们的家人倒还逍遥自在......”
    林柒的声音冰冷，语气中充满些许不悦。
    被害者的家庭分崩离析，而加害者却活得有滋有润。
    “呃~说起这个。”
    曹玉凑近了些，声音带著一丝不可思议。
    “李美莲的家人，好像也遭报应了......”
    “哦？”林柒的眉头挑了起来。
    “昨天传来的消息，她儿子许宇豪过马路时莫名其妙被一辆失控的电车撞了，据说伤得不轻，腰椎受损，下半辈子可能都得坐轮椅了，而且肇事司机一直没找到.....”
    “而她的那个孙子许文星，更离谱，在健身房帮学员做保护的时候，自己脚下一滑，手里的槓铃片直接砸在人家胳膊上，差点给人手指砸断，然后被对方朋友狠狠揍了一顿不说，工作也丟了......”
    “感觉他们家最近真是霉运缠身啊，不过她儿媳、孙媳和曾孙倒是没事。”
    林柒看著曹玉脸上那掩饰不住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怎么，你觉得有点遗憾？”
    “咳咳！”
    曹玉立刻正色，挺直腰板：“怎么可能，我只是陈述事实，这只能说明，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爽！”
    林柒没再说话，小瑶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赶尽杀绝，只是让罪魁祸首的直系血脉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已经是最大的克制。
    “还有最开始的问题......”
    曹玉忽然站了起来，神情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著一丝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对著病床上的林柒，深深的鞠了一躬，腰弯成了九十度。
    他的声音洪亮而恳切：“肖医生！请您收我做徒弟吧！”
    林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我只是一个法医，又不是刑警，你跟著我能学到什么？”
    曹玉保持著鞠躬的姿势，声音带著热血和坚定：
    “之前我叔叔就一直跟我说，跟著您能学到真本事，我还不以为然。”
    “但这次经歷的一切，让我彻底明白了。”
    “您的洞察力，您的破案思路，您那种...那种看透真相的能力，简直神乎其神！”
    “我想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刑警，一个能破大案、抓真凶的刑警！”
    “我知道自己还差得远，但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变强，我想成为像您这样优秀的人！”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林柒看著眼前这个一脸赤诚的年轻刑警，嘴角不断上扬。
    答应？
    自己又不是肖瑾辰，这不是给自掘坟墓吗？
    不答应？
    似乎又浪费了一个可以戏弄肖瑾辰的机会......
    林柒沉吟片刻，模稜两可的开口：“这个嘛，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尷尬。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著素雅长裙，容顏清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的手里提著一个精致的果篮，是宋清雪。
    “肖医生？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宋清雪看到坐起来的林柒，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快步走到床边。
    “宋清雪？你怎么来了？”林柒有些意外。
    “是曹警官告诉我您在这家医院的，我就想著一定要来看看您。”
    宋清雪將手中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看向林柒的眼神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肖医生，真的太感谢您了，曹警官都跟我说了，我家別墅地下的那具尸体，就是让我生病的根源。”
    “自从搬出来，那种被人死死盯著的感觉，真的完全消失了！”
    “我终於能睡个安稳觉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林柒浅浅一笑，声音带著一丝调侃：
    “没事，只不过有点对不起，可能要把你家的別墅拆了。”
    “没事，物业换了一栋给我们，虽然不在原来的位置，但也差不多。”
    “......”
    有钱真好......
    曹玉忽然插嘴：“对了，宋小姐，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之前不试著搬出去住呢？”
    宋清雪摇摇头：“没用，一样的，无论我在哪里都一样。”
    “但是自从那天肖医生去过之后，那种感觉就彻底消失了，所以真的很感谢你肖医生。”
    林柒摆摆手：
    “不用客气，而且那具尸骨的主人，也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或许她一直看著你，並非恶意，而是在无声的求救吧。”
    宋清雪愣了一下，她並不清楚那个女孩的过往，只是警方通知他们的別墅底下有尸体，需要拆除。
    林柒想起一个问题：
    “宋小姐，上次没来得及细问，你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清雪仔细回忆了一下：
    “嗯~大概是一个月前？我记得就是上个月中旬左右突然开始的，在您来之前，持续了不到一个月。”
    “好，我知道了。”
    林柒点点头，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时间就是从他穿越那时开始。
    滴滴滴！
    就在这时，曹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病房里短暂的寧静。
    曹玉迅速掏出手机接通：
    “餵？王队！”
    “是！明白！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