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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审讯(下)
    警员有些诧异,但还是將之前的过程全部敘述而出。
    “肖医生先是基於已检验的部分人骨展开推理,他指出,多数死者有枪伤,但部分死者真正死因是失血过多。”
    “这说明他们先被子弹击伤,后因被黑熊撕咬而亡。”
    王旭尧皱眉:“推理出他们的具体死因不至於让他开口吧,然后呢。”
    “当然不是,关键在后面,我正要说呢。”
    警员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著刚才那场看似平静却惊心动魄的审讯。
    “肖医生没有直接指控杀人,而是换了个角度。”
    “换角度?”
    “对,肖医生把那几张验尸报告和现场发现带血熊毛的照片轻轻推到李长林面前,语气很平静,甚至有点閒聊的味道。”
    “不是还没检验完吗,他哪来的报告和照片。”
    “可能带了检验完成的部分报告过来。”
    “嗯,好继续。”
    警员模仿著肖瑾辰那种特有的、带著点温和探究的语气。
    “李大爷,您是老护林员,经验丰富,您来看这些报告,这几个可怜人都是被熊瞎子咬死的,但奇怪的是,他们身上都有枪伤,而且受伤位置都很微妙。”
    王旭尧皱眉:“微妙?”
    “咳咳,王队,能不能不要再打断我......”
    “好,你接著说。”
    “嗯,肖医生指著报告上的图示对他说,你看这个,子弹打在小腿骨上,不是要害,但足以让人跑不了。”
    “这个,打在肩膀上,废了胳膊,还有这个打在脚踝......”
    “这些都不是致命伤,但每一枪都精准地剥夺了受害者的行动能力,手法很老道,不是新手,也不是慌乱中开的枪。”
    王旭尧眼神一凝:“他是在暗示李长林,开枪的人非常冷静且目的明確,就是要把人留给熊!”
    “没错,王队您反应真快,当时李长林的脸色就变了。”
    “虽然还强撑著,但眼神明显开始躲闪桌上的照片。”
    “肖医生接著说,这种手法,不像自卫,不像意外,倒像是某种处理方式,一种利用山林规则的处理方式。”
    “然后肖医生话锋一转,不再提受害者,反而开始聊黑熊。”
    警员眼中也带著一丝佩服,继续绘声绘色的描述:
    “他问李长林,李大爷,你当了这么久护林员,跟熊打过不少交道吧?那被熊扑倒的人,会怎么样?他们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吗?”
    “李长林当时可能以为肖医生转移了话题,稍微放鬆了点,回答道:哪能不知道?那畜生扑过来时,谁不喊得撕心裂肺......”
    “就在这时!”
    警员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肖医生突然把一张放大的、极其血腥的现场照片,就是那张受害者胸腔被彻底撕开,肋骨外露,內臟残留被啃噬痕跡的照片直接推到李长林眼皮底下!”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锐利,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刺了过去。”
    “李长林!你听著他们的惨叫,看著他们在你亲手造成的伤口上流血、挣扎,然后被飢饿的熊一口一口撕碎、活活吃掉!”
    “看著他们恐惧到极致,在绝对的痛苦和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这就是你想要的『处理』吗?!”
    王旭尧屏住了呼吸,仿佛能隔著墙壁看到那一刻李长林的表情。
    警员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那一瞬间,李长林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张照片,瞳孔放大,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尽!”
    “他张著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手指死死抠著审讯椅的扶手,指甲都泛白了!”
    “肖医生紧盯著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李长林的心理防线上。”
    “你很清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枪之后,你把他们留在了那里,留给了飢饿的野兽!”
    “你不是在守护森林,你是在犯罪,是在餵熊,用活人餵熊!”
    “你看著他们被活生生吃掉,李长林,你看著那些人的眼睛了吗?!”
    “他们在求你,在诅咒你,他们的恐惧、痛苦、绝望,都刻在你脑子里!”
    “你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听到的是什么?!是熊的咆哮,还是他们的惨叫?!”
    警员顿了顿,似乎也被当时那种压抑窒息的气氛所感染:
    “李长林彻底崩溃了,他猛地用头撞向桌面,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惊慌失措起来。”
    “不是装的,是那种撕心裂肺、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慌。”
    “他一边害怕一边语无伦次地喊,別说了,別说了,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偷猎...我没办法...我不想那样的......”
    “他反覆念叨著,然后整个人都垮掉了。”
    警员的动作和声音惟妙惟肖,王旭尧看得聚精会神,仿佛看到当时的场景。
    “再之后呢。”
    警员的声音恢復了平静:
    “之后,肖医生静静地等他的情绪稍微平復一点,不再逼问。”
    “只是用那种带著沉重、仿佛理解他无奈,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说。”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那些被你留在山里的人。”
    “他们不该连个名字都没有,不该死得不明不白,说出来,给所有人,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再然后,就像您刚才看到的,他就开始交代了。
    从第一个受害者的名字和地点开始,虽然时间记不清了,但地点、人数、大致过程,都说了出来。
    肖医生確认他开始陈述后,就示意我们记录,然后就出来了。
    整个过程,其实也就不到五分钟。”
    王旭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审讯室里李长林压抑的哭声似乎还在隱约传来,但更清晰的是警员描述的、肖瑾辰那步步为营、直击灵魂的审讯过程。
    他仿佛亲眼看见了肖瑾辰是如何將冷硬的证据转化为心理的利刃。
    如何利用李长林护林员的身份將其引入陷阱,又如何用受害者最惨烈的死亡瞬间,精准地引爆李长林內心深处埋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恐惧和罪恶感。
    那不仅仅是击溃防线,那是將对方的心理堡垒从內部彻底爆破。
    “不到五分钟.....”
    王旭尧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有惊嘆,有佩服,也有一丝后知后觉的寒意。
    他终於明白肖瑾辰那句“已经解决了”背后蕴含的恐怖效率与力量。
    这不是审讯,这是一场心理层面的精准外科手术。
    他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警员的肩膀:
    “好,我知道了,报告整理好立刻给我。
    另外,今天肖医生审讯的完整记录,尤其是他说的那些话,一个字都不要漏,单独给我一份。”
    他需要好好“学习”一下。
    这位肖医生,远比他想像中要厉害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转身望向肖瑾辰离开的方向,走廊尽头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