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愿意隨我之人，立刻突围
    马冢，李堪营寨。
    邸阁燃烧，火焰大作，瞬间引起整个营寨的恐慌。
    点火者自然是郡县人，他们听到鲁芝亲自过来喊话，早就埋下的怨之心，终於发作。
    李堪赶紧派人去灭火，顺便杀死那些反叛之人。
    但无论如何，这再一次影响了李堪所部的士气。
    粮食本就不多，忽然又被烧了一些，哪怕抢救及时，也会损伤士气。
    还有，这无疑表明，人心已经不稳。
    “必须一战了，若再不与战，只怕关中贼子，都要造反！”李堪看向程银。
    程银頜首道：“我去！”
    李堪沉声道：“兄弟多保重！”
    程银大笑一声：“我等纵横司隶多年，日日坚守，也不是我等的作风，今日与战，我反而解脱了不少！”说著，豪迈地带领人马来到寨子外面。
    军队集结完毕，程银看向左右，大声喝道：“我等皆是河东人，飘泊无地，立足三辅，今日若败，就成了孤魂野鬼，尔等用命！”
    程银本部精锐，早就被坚守的命令搞得心烦意乱，他们都是乱世桀驁之徒，早就想打，自然高声应道：“喏！”
    程银看向前方，喝道：“打开寨门。”
    寨门外面，甘寧再次冲了上来，刚要攻击寨门，突然见寨门打开，神色一惊，就见列阵士兵，
    手持长枪，跨下骏马，忽地发作，马蹄隆隆，长枪如林，如同一阵风暴，凶猛而出。
    “贼子可恨！”甘寧又惊又怒，喝骂一句。
    许多士兵被这些骑兵嚇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转身逃跑。
    甘寧脸色青白，浑身紧张，喝道：“不要跑，列阵，列阵！”
    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
    现在跑只有死路一条。
    甘寧的副將也赶紧抽刀喝止，谁敢后退，立刻斩杀。
    眾人赶紧结阵。
    长枪、盾牌，全部对准前方。
    甘寧所部刚结阵，对面程银所部就冲了过来。
    轰的一声，好似泥石流撞在了石头上。
    现在的骑兵还不利於衝锋，多用骚扰，迁回，截击、包围等，因为马鞍、马等器具还没完全成型。
    程银本想著一鼓作气，趁势杀到马家之下。
    不想甘寧所部极为精锐，面对著地动山摇的骑兵衝锋，竟然还能抵挡。
    骑兵所部虽然突刺杀了一些人，但对方死战不退，骑兵就忽然失去了效果。
    原来的是歷史上，甘寧也有被张辽压著打，不敢回军与战的时候，但现在面对的是程银，他倒没有生出胆怯之心。
    “冲！左將军视下，谁敢后退？逆击贼军！”甘寧反而张口狂呼，亲自催促士兵进击，自己也一步步往前压缩。
    程银看了一眼战场形势，恨声道：“下马，持枪，突击！”
    士兵们立刻下马，手持长枪，与甘寧步战。
    虽然他们占据了高位，地形有利，但连续攻伐，不见效果的甘寧所部，也看到了破寨希望，必须把眼前这股士兵缠住，否则，好不容易出来作战的关中军阀，肯定又会缩回去。
    两边都是精锐兵马，一直在城寨门口拉锯，
    马冢下面，刘备看到这一幕，立刻看向黄忠等人：“去！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破寨，不计死伤！”
    黄忠、袭肃、杨怀等將领，立刻应道：“喏！”
    然后都带著本部精锐，往马家上奔赴。
    其实刘备所部也没有閒著，马冢高耸，只有一条道路，但终归是个平原上的土塬，有的地方，
    坡度较为平缓，人力极难攀登，可若是有了工具辅助，倒也可以攀爬。
    一条条长长的梯子，被放置在这些地方，黄忠就带领士兵，从这些地方进击。
    马家之上，李堪把刘备所部的攻伐看的一览无余，心中也开始了惊慌，这刘备疯了，居然让土兵这样进攻？！
    但他想要反击，也有些难以做到，本来营寨就是半成品，存粮不多的同时，石料、木料也不多，这几日已经消耗了所有，现在只能顾及寨门口这里，其他方向却顾不得了。
    黄忠带著士兵，攀爬到了马冢顶部，竹子製作的梯子已经摇摇晃晃，他深吸一口气，猛得大声喊道：“放箭！”
    站在土塬半山腰的士兵挤在一处，早已经拿著弓弩对准上方，箭雨虽然不多，但也有三四人个同时激射过去。
    上面正要对黄忠戳，扫的李堪所部士兵，立刻被弓弩射中，黄忠趁势突击上去，手持长枪，大声骂道：“贼子，乃翁上来了！乃翁上来了！”
    连日从寨门进击，一直上不去，黄忠也气的够呛，这会儿喊话，面红耳赤，双目圆睁，拿著长枪，趁势横扫。
    几个士兵立刻被打散，有人还从上面坠落下去，沿著土坡一直滚动到地面，
    可源源不断的土兵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黄忠神色不变，汉中攻伐，他战功第一，这次攻伐，他同样得是第一，张口狂吼：“南阳黄汉升来也！”
    手持长枪，左突右冲，力战数人围攻。
    站在半山腰险峻处的士兵，也分別往其他方向射击弓箭，为黄忠减轻压力。
    后续士兵也顺著黄忠的方向上来。
    不一会儿，十几个人就围拢在黄忠周围，而且人数还在不断扩充，
    李堪刚整治好那些关中徵召来的士兵，辅兵以及干活的人，突然听到消息：“有人从侧面爬了上来！”
    “贼子，这般不惜命？”李堪震惊不已，立刻要带领兵马，前去把人赶下去。
    可他刚走了几步，忽然金鼓大作。
    雷震一般的鼓点响彻了整个关中大地。
    “擂鼓，进击！”刘备眼看黄忠从侧面攀爬上去，高兴地不禁仰天大笑，立刻命令士兵，发动总攻。
    自己也亲自驱兵向前。
    刘备军听到鼓点，心中愈发亢奋，几日来被压抑的情绪，再次转化为浓浓的战意。
    传令兵，也在大吼：“左將军亲自与战，二三子用命！”
    眾人听到刘备也在进攻，拼命之心，愈发坚决。
    李堪看到对方士气如虹，不禁脸色发白，不由得恨道：“早知道，该下去和他们阵战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甘寧得到袭肃等人的支援，压力大为减轻，同时士气也暴涨起来，一直催促士兵奋勇向前。
    而程银所部，也发现一个可怕的问题，刘备军队果然兵甲精良，他们长枪突刺，竞然只是擦出火，並无伤害，而对方却可以破开他们的兵甲。
    士兵们鼓足的勇气，一下就被削弱了许多。
    终於！
    甘寧、袭肃、杨怀等人来到了寨门口。
    三个人都是满脸兴奋，纷纷张口大吼：“衝进去！”
    “杀！”
    “贼子必败！”
    在三人的鼓动下，眾人终於从正面来到了山寨里面，一只脚踏了进去。
    程银没想到自己居然都没有衝下马冢，反而被对方逆击回了寨子，神色愈发慌乱，眼看周围的士兵，也生出了胆怯之心，一个个面色紧张，再无先前的桀驁之气。
    他们占据有利地形，还被人突入寨中，怎么看都让人感到泪丧。
    再是桀驁的人，也会有情绪波动。
    这些情绪波动带来的战场攻势变化，就是战机。
    就在此时，山下又传来声音。
    “过往不纠，降者不杀！”
    法正很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命令士兵大喊。
    鲁芝也让郡县人用关中口音喊道：“汉家子弟，速来归顺，左將军必厚待关中父老！”
    声音传开后，李堪、程银本部的精锐士气自然是再低落了一些，
    但那些关中子弟，却又一次激动了起来。
    倒不是他们多么嚮往汉室，而是眼看著刘备军从正面，以及其他地方突击上来，心觉大势已去，不如谋求富贵，即便一些没有谋求富贵之心，也没有了丁点战意。
    李堪自然不可能把关中徵召的人全部杀了，那可是数千人，这样做，自己就要內订起来。
    只是诛杀了一些真正作乱的人。
    可现在这些人都要作乱，他就有点吃不消了。
    “既求富贵，何不跟隨汉皇！”一些关中士兵，忽然大声呼喝。
    这些人立刻朝著李堪士兵发起了袭击。
    李堪土兵猝不及防，自然被打的一阵混乱，
    这些人在后方动乱，军中动乱，一下就让李堪所部阵型变得一片混乱。
    李堪正要一鼓作气，把黄忠赶下去，突然得知后方动乱，不觉脸色铁青，骂道：“关中贼子，
    毫无信义！”
    不过很快，李堪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看上去刘备军攻势如虹，但实际上，登上马家的刘备军並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千人，虽然有关中军队帮忙作乱，但他依旧兵力占领优势。
    “你部隔绝关中贼子！”李堪下达命令，让一名部將带领兵马，先把动乱的士兵和自己这边隔绝起来。
    然后望了前方一眼，但见那名突击上来的老將，竟然也看向了他。
    “贼子，可敢和南阳黄汉升一战！？”黄忠一直找机会，想要斩杀李堪。
    只要李堪死了，后面就会好打的多，哪怕士兵们不投降。
    但李堪只是轻轻地警了一眼黄忠，就不再多看一眼，回头又下达命令：“你部去斩杀此獠！”
    一名颇有勇武部將被李堪点名。
    那名將领立刻带兵过去。
    李堪又遥望四周，深吸一口气，他现在不能乱。
    继续调兵遣將，应对各方敌。
    寨门口。
    甘寧所部，已经不是他们所部，而是刘备亲兵，就连甘寧等人都因为体力原因都开始落后。
    前方吴兰、卓膺等將领开始了新一波的衝击。
    好不容登上马冢，刘备自然不想放弃，他自己也到了半山腰。
    程银看著源源不断的刘备军士兵，神色愈发惶急，这刘备疯了吧！
    虽然刘备军一直在进击，但损失比他们大，他们几乎是踩著同袍的尸体上来的！
    如此惨绝人寰的局面，还要继续打下去？！
    正犹豫中，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又是惊得他神色绝望。
    “关中贼子又去点燃了邸阁！”
    关中士兵终归只有少量是真正临战过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民壮，这些人被李堪压著打了一会儿，只能去搞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燃烧营寨，燃烧粮食就是他们的打击李堪所部士气最好的办法。
    李堪虽然让自己的士兵开始看管粮食，但还是被关中士兵找到了机会，引燃了邸阁。
    同样的，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李堪这里。
    李堪气的眼睛发红，骂道：“贼子，可恨！”
    他正发怒，忽然，前方又是一阵骚乱。
    “万胜！万胜！一一”
    李堪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去看，就见那先前邀战他的將领，手中提著一个人头，大声咆哮：“阁下李堪、程银哪一位？速来决死！”
    黄忠虽然一直无法突破围拢，但面对那个过来阻挡他將领，还是找到空隙，一击致命，然后梟首，顺便再次对著前面的將领喊话。
    李堪看到这一幕，心下愈发慌乱，不禁看向了左右，轻声道：“尔等可还敢战？”
    左右脸色变了变，说道：“將军要战，我等自然决死以战！”
    李堪深吸一口气，喊道：“好，我等继续打下去！我就不信，刘备军是钢筋铁骨，能一直撑下去！”说著又道：“你去阻击！”
    一名將领立刻领兵过去截击黄忠。
    寨子门口的位置。
    刘备也终於攀登上来，看了一眼马冢，脸色沉著道：“今日破敌，贼军不降，我等不下！”
    传令兵立刻呼喊刘备的命令。
    刘备说完之后，脸色压抑地看著法正，轻声说道：“想不到贼军如此有韧性，我等登上山寨，
    邸阁粮食也被烧毁，他们居然还不投降！？”
    法正也被这些人的顽强嚇了一跳，口中低声道：“確实如此，不过，我等已经登上山寨，敌军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刘备的大旗在马冢上屹立飘扬，这又极大的影响了李堪、程银所部的士气。
    程银心下已经绝望，这种情况下，他们其实已经败了，粮食烧毁大半，哪怕把刘备等人赶下去，他们之后也会因为粮食不足自我崩溃，他看了左右一眼，刚要开口。
    忽然一个人的声音传来：“程將军，还不投降么？”
    程银看向此人，一眼认出刘备。
    乱战之中，刘备竟然把自己暴露出来，这可把程银惊到了。
    手下人立刻过来请示：“弓箭已经对准，是否放箭？”
    程银苦笑道：“刘备的盔甲肯定比他手下人的还要坚固，弓箭根本无法伤及分毫。”说著，大声喊道：“左將军，你亲赴前线来招降我，我感激不尽，但我等仍有机会，你说是也不是？”
    刘备眉头微皱，但不容置疑地说道：“没有机会！今日不破马冢，我不为刘家子！”
    程银脸色再惊，正要开口，忽然候选出现，大声喊道：“程兄弟投降吧，河东土兵追隨我等，
    有家不回，流落他乡，已经足够可怜，如今顽抗下去，必然又要死在他乡，你心中当真毫无波动？”
    候选说著，又看向眾人：“我等都是河东人，將来隨左將军兴復汉室，以汉室功臣回归乡梓，
    诸位以为不好么？”
    一些河东土兵，脸色开始变得犹疑。
    他们终究也是人，虽然桀驁，但也会有情绪思考，一直打不退刘备军不说，还被逆推上来，现在粮食也没了一些，坚持下去，已然毫无意义。
    “我愿意投降！”一个士兵突然放下兵器，哭著喊道：“自河东到三辅，我太累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眼看著士兵放下兵器，程银慌了神，大声咒骂：“你等怎敢如此？！”
    那些放下兵器的土兵，纷纷垂下头。
    左右看向程银，问道：“將军如何抉择？”
    程银一听都不叫自己公爵名號了，心下一抖，不禁嘆道：“你等也要投降？”
    “粮食没了大半，即便我即便坚守到马超过来，刘备用强兵围拢马家，我等几日时间就会因无粮而崩溃，將军当真以为马超可以在数日內击败刘备？”左右都是程银亲信，他们其实不愿意投降，可看到士兵投降，心下那股勇悍的气劲就消散了大半。
    冷静下来，分析了一番，他们哪怕现在打退刘备，依旧没有胜算。
    程银脸色变化，终於点了点头，嘆道：“是啊，马超再是雄武，也不可能几日內击破刘备”说著，目光遥望李堪方向，轻轻呢喃：“对不住了，李兄！”
    脸色一黯，缓缓回头，看向刘备，哀声道：“请左將军善待我等流落之人！”
    程银说著话，人就伏拜下去。
    左右一看，纷纷伏拜在地。
    刘备心中狂喜，其实他也没有信心今日就一定攻破马家寨子，因为对方军力不弱，生力军还有，现在程银被局势所摄，选择投降，他自然安溪不已。
    为了稳妥起见，刘备立刻带人过去，看上去亲自扶程银，却把程银和其他人隔绝开来，扶起程银，刘备頜首道：“將军深明大义，归附我军，愿与我一起兴復汉室，我怎么会不厚待呢？”
    说著，直接给程银表明封號，也是一个將军號，加虚封的河东境內的县侯。
    刘备又看向其他人：“將来东出，尔等必以汉室功臣身份回归乡梓，荣耀乡里！”
    眾人赶紧拜谢：“多谢將军！”
    程银的突然投降，立刻让焦灼的战事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本来刘备军还都堵在门口附近，现在他们有了足够的迴旋余地，大批刘备军进入寨子。
    刘备又让候选去招降李堪所部。
    李堪还在指挥土兵討平关中乱军，以及突击上来的黄忠等人，忽然听到程银投降的消息，立刻勃然变色，骂道：“他怎可以如此？”
    “我等盟誓过的啊！”
    “定是候选鼓动人心，这贼子，去了刘备军营，可以不发一言，为何如此？”
    正在骂著，候选已经过来。
    “李兄弟，不如投降！事已至此，你无路可退了！”候选看著李堪，大声呼喝。
    虽然李堪还有万人，但马家就这么大，刘备大军已经上来，四周又是悬崖峭壁一样的地方，少数缓坡地方，还有刘备军攀登的士兵，更不用说，下面还有无数刘备大军。
    李堪已经陷入绝境！
    李堪看著候选，耻欲裂地吼道：“我河东人不是没有义气的汉子，你等如此做为，不羞耻乎？”
    候选脸色一黯，强辩道：“马超即便成事，也不会放过我等！”
    “那是以后的事情！”李堪咬牙切齿，虽然他也不相信马超的操守，但他可不想用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为自己现在的作为开脱。
    沉吟了一瞬，看向左右，喝道：“你等可愿意投降？”
    左右看著李堪，目光、神色无不动容，饶是局势如此，他们心知已经必败无疑，左右还是喊道：“我等誓死追隨將军！”
    李堪抖擞长枪，深吸一口气，看向眾人，沉声喝道：“愿意隨我之人，立刻突围！”
    说著，人就朝著黄忠的方向突击过去。
    虽然现在局势如此糜烂，刘备大军已经登上马家，但还是有一千多人，呼应了李堪。
    各个手持兵器，大声呼喝：“愿隨將军！”
    飞奔到李堪跟前，跟著李堪往缓坡的地方突围，
    此刻，无论是候选、还是那些放弃抵抗的人，纷纷垂泪。
    黄忠一直没有突破，正在著急，见前方骚动，战场嘈杂，完全听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见先前指挥的將领朝著他过来，还以为对方要和决死，大声喊道：“好啊，贼子终於有血气和我决死了！”
    黄忠估摸了一下距离，立刻从亲卫手中拿过特质的宝弓，拉弦搭箭，对准李堪。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
    李堪想要从缓坡的地方突围，也知晓黄忠勇武，自然不愿意力敌，生出波折，所以他选择的方向还是和黄忠所向有些偏差，等他领兵疾驰，注意到弓箭的时候。
    箭矢已经近在尺，根本躲闪不了。
    噗的一声，箭矢破入李堪鎧甲，扎在胸口。
    黄忠哈哈大笑：“隨我冲！贼军將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