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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诸公辛苦了
    第222章 诸公辛苦了
    晌午时分,金乌凌空。
    孔雀街畔熙熙攘攘,不少百姓为了看清远处的光景,甚至伸长了脖子眺望,不时还能听见大姑娘小媳妇羞涩的私语声:
    “好俊的哥儿——”
    “家是朝廷天使,你做什么美梦呢。”
    “—”
    金萍楼前,在剑雨华率先朝那座正门走去后,江州诸多官吏不论心底作何感想,都只能紧跟著走进楼宇,同时也在心底默默揣摩起了这位年轻至极的大人。
    不说本地官吏,就是隨行的监察队伍、其实都从未见过这位名义上的主官,至多是听过他在京城的名声。
    夜鳞司副指挥使,断案如神、武艺不俗,甚至还被圣上破格封为了靖国侯——
    可这么一位暴力机构出身的双红棍,能缉凶断案,真能作为钦差大臣扫除江州积弊吗?
    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几位老牌愤登互相看了眼,都紧了紧眉头,尤其是看到这位主官还是戴著个大红现身,眉头就皱的更深了,但终究是没多说什么。
    同为京使,即便拋开年轻人主官的身份不谈,都该一致对外才是,就是有意见相左的时候,那也该关起门来商量,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
    几位老人如今只希望这位年轻主官能靠谱些,不求他能做出多大的功绩,能听得进人言就好,最好是能做一尊不言不语的莲台佛陀。
    金萍楼作为江州最大的销金窟,虽是风月场地,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勾栏,而是更高雅的青楼。
    其內的魁几乎都是卖艺不卖身,不仅相貌一流,还至少要求精通一种雅韵。
    由於本身就是素场子,迎接京使更要不得一点风尘气,因而偌大楼宇几乎只保留了原本清雅的场地。
    那些个魁乐伶全被撵到了后院,只有几位相貌端正的乐师留下,在案牘间弹著江州小调,身上的衣裳—这辈子恐怕都没穿这么厚实过。
    刺史陈登还是很会做人的,迎接的排场看似很大,但真走进金萍楼,就会发现简直素的不能再素了。
    不过监察队伍里的小愤登们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真是欲盖弥彰,他若大大方方的摆开排场,李某人说不定还会高看他几眼。”
    “不错,堂堂一方刺史,身上的袍子居然还是天南的蔡锦,一匹不到一两银,他那满肚肥肠难不成是清汤寡水喝出来的?”
    “脚上的靴子也是,东南剑州的皂履,稍微有点家资的商贾都不会穿,看著还有缝补的痕跡,一方要员在眾目睽睽之下穿成这样,当真有辱市容!等本官回去,非要好好参他一笔不可。”
    陈登走在第二排,听到背后的蛐蛐声本能的缩了缩袖子,为了不显得那么寒酸,想想还是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五十两银子买来的玉佩。
    可他还没来得及掛上,就听见后方传来了更大声的蛐蛐声:
    “好啊,我就知道此獠贪得无厌,如今天下不知还有多少百姓食不果腹,身为一地父母官,居然带头穿金戴银起来了。”
    “唉,在下眼神不好,那玉像不像千金难买的和田美玉?”
    “以此獠的家资,假不了!果然是巨贪。”
    “——”
    陈登听到这,拿玉的手都哆嗦了下,有心把玉佩塞回去,但又怕这些愤登变本加厉,只能默默加快了步伐。
    “走这么快,心里果然有鬼——”
    “——”
    不多时,眾人便在席间坐下。
    江州本地的官吏瞧著都有些静默,只有陈义胜所在的小孩儿那桌有些热闹。
    “江湖上从来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號,我陈某人號称金眼陈,你们以前不信,我不挑你们的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哥真是在路上遇见的那位?”
    “嘿,这还能有假?剑大人说是我亲自迎回江州的都毫不为过,不信你们可以问安姐姐和林姐姐。”
    “—”
    金萍楼中,主席共有八人,其中四位京使、四位是江州土著。
    剑雨华作为此行的总负责人,当之无愧的坐在了左侧案首,身侧依次是夜王殿下、白姨,还有都察院一位姓黄的御史大夫。
    右侧案首则是江州刺史陈登,身侧依次是江州左都督王令远、以及江州別驾和一位兵曹参军。
    原本后两位是没有资格坐这一席的,可寧安公陈清泉被小皇帝鳩杀、江州右都督陈灵隋告病不出,便只能由这两位顺位递延。
    在眾人坐下后,右侧次席的王令远就不动声色的瞥了那年轻指挥使一眼。
    在老人的思量中,这支监察队伍来江州的目的有二。
    一是惩治贪腐、彻底整顿江州官场。
    二便是要为寧安公陈清泉的死擦屁股,不论是夜王出面、还是这位年轻的副指挥使出面,总归是想彻底收拢江州这二十万水师。
    且不提第二个目的,单惩治贪腐便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
    所谓无官不贪,江州又是中原粮仓、境內还有多条漕运要道,说是富甲天下都毫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不说惩治,单如何界定江州官场的贪腐都是一项大问题,总不能要中原首富之地向凉州和云州这样的边夷看齐吧?
    更不用说江州势力盘根错节,中原十大望族有其三都是出自此地,在朝中也是山头林立、靠山无数。
    就是被一眾京官视作巨贪的陈登、追根溯源其实都是江州陈家的远亲,背后站著这尊庞然大物。
    即便如今寧安公陈清泉已经身死,朝廷对陈家的態度也暖昧不清,但右都督陈灵隋手中到底还有十万水师的兵符,夜王也与陈家有著打断骨头连著筋的关係。
    在京城那位娘娘真正下旨前,谁又动得了陈家?
    更何况太后娘娘真的敢下这个旨意吗?
    太祖皇帝吸取前朝败亡经验、以分封治九州,此举利弊参半,但到底是拱卫了大乾的江山。
    即便到了三百年后的今天,真正有资格角逐中原的,依旧是诸王和朝廷。
    其中天洲位於中原腹地,往西是青王,麾下十万铁骑厉兵秣马,往东是燕王,摩下步旅號称天下第一甲。
    东西有这两位虎视眈眈的藩王,朝廷如今真正的依仗只有云凉二州的边军和南方的江州,天南两州和东南剑州都是鞭长莫及。
    蜀州就更不用说了,绝地伏龙关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此地驻守一支精兵,便能挡下数万大军,任谁都不敢从此处入天洲。
    因此,一旦江州失控,朝廷便要面临三面威胁,云凉边军要防备北齐,轻易还不敢动用。
    在这样的大势下,此次江州之行绝不只是为小皇帝擦屁股那么简单,更是朝廷由危转安的关键转折。
    而太后,没有派首辅李相,也没有派其他重臣前来,而是派了一位年不过二十的年轻人。
    但王令远却丝毫不敢小覷对方,不是因为別的,而是因为那位口含天宪、独断乾坤近十年的太后选择了他。
    京城那场乱局被传的神乎其乎,妖魔邪祟说什么的都有,但无论如何,最终依旧是朝廷稳住了局势。
    王令远无法想像天雷降世和一人镇万甲的神威,但不妨碍他对此保持最大程度的敬畏。
    昨夜在武子先走后,他便设身处地的为这支京使队伍思索了上中下三策,也算一次简单的揣摩。
    想治贪腐,下策是不闻不问。
    江州官场既然到现在都没出什么大的弊病,就说明这些官场老油子还是有分寸的,与其在这种时候打破这份平衡,不如暂且放下,专心安抚那二十万水师。
    中策是杀鸡儆猴,忍痛割掉几块顽疾,再恩威並施一番,虽然不能根除弊病,却是见效最快的方法。
    而上策,则是分而化之李代桃僵,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江州,但此举极考验候,且费时费力,虽然效果最好,但难度也是最大的。
    三种策略並无明显的优劣之分,差別仅在於最后的成效罢了,选任何一种其实都无可厚非。
    依照王令远的估计,年轻人的选择大概率是杀鸡做猴、亦有可能是不闻不问。
    但对方的选择,却大大出平了他的预料。
    金萍楼中,江州刺史陈登见监察队伍和属下官吏都落座后,本想开口客气一番,再將场面顺势递给对案的年轻公子,让领导在开席前训两句话、指导一番。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年轻公子眼神制止了:
    “劳烦陈大人盛情款待,但本官此行下江州是有任务在身,不便过多叨扰,本官数过了,在场大小官吏一百四十三位,虽然不是江州所有的班底,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凑著家都在,不介意本官先把公务完成下吧?”
    年轻男儿最后一句话说完,整座金萍楼都陷入了无言的寂静。
    就连那几位清唱婉转小调的歌女都在这股氛围中煞白了脸儿。
    陈登眼眸震惊的看著那道黑袍身影,饶是听说过这位夜鳞阎罗的名声,依旧是嘴唇囁喏,脸色发白。
    王令远也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京城队伍此行的目的明眼人都知道。
    可双方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你可以暗中搜集证据,也可以扣人抓人,但把事情拋到明面上,意味就不一样了。
    江州官场就是再混乱、再倾轧,也不会容忍所谓的朝廷天使在大家共有的一张脸面上肆无忌惮的踩上那么一脚,最后还要挥起铡刀砍向自己的师长、同僚,哪怕是昔日的政敌。
    因为这坏了规矩。
    王令远在心底摇了摇头,连带著对那位圣后都多了几分狐疑。
    不说陈登和王令远,就是与剑雨华站在同一战线的姬鈺虎等人都是心急如焚o
    白幽方才才献宝似的將这几日的辛苦成果匯报给男人,这下却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看向男人的眼神甚至都多了几分埋怨。
    姬鈺虎也是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后方的监察队伍就更不用说了,几位老人已是头晕目眩,就连一向激进的年轻愤登都瞪大了眼眸,看向剑雨华的眼神跟看神仙似的。
    远处,陈义胜所在的小孩儿那桌原本嚷嚷的最大声,现在也闭嘴了。
    陈义胜嘴唇囁喏,有心跳出来打个岔来哄个圆场,但手刚撑到桌案就打起了退堂鼓。
    这场面別说他了,他爹、他爷来了都只能干瞪眼,他站出来別把整个陈家都搭进去了。
    安碧如和林璇现这两位女子也是眉头紧皱,都冲陈义胜摇了摇头。
    现场所有人都是沉默的看著那道黑袍身影,眼眸中有埋怨、有不满、但更多的,是恼火!
    江州刺史陈登和左都督王令远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第三席的江州別驾便拍案而起。
    嘭这位別驾大人是江州难得的清流,今年六十余岁,官场浮沉三十载都是两袖清风,唯一的喜好就是收藏文玩字画。
    但因为正品太贵,其家中收藏的大多字画甚至都是贗品,在江州传为一桩美谈。
    因而这位別驾大人也就格外的愤懣、格外的有底气,若不是时机不合適,恐怕都要指著剑雨华鼻子骂人了:
    “要辱我江州,还请先卸了老夫这身头!”
    听到这话,不少江州官吏也跟著站了出来。
    就像一滴水珠掉进了煮沸的油锅里,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姬鈺虎眉头紧蹙,本想站出来为男人撑场子、同时也给他提个醒。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身量高大的年轻男儿便缓缓道:
    “別驾大人误会了,本官不会卸大人的行头。”
    剑雨华说完,顿了顿,隨后便看向了刺史陈登,缓缓道:
    “陈大人是景泰四年的进士出身,父早死,家中只有一老母,年轻时可谓吃尽了苦头。”
    “大人,我——”
    白白胖胖的陈登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年轻公子打断了:
    “本官代太后娘娘巡察江州,来之前已经看过诸位大人的卷宗了,一共有两百多位,可惜今天只来了一百四十三位。”
    “陈大人是刺史,便从陈大人开始吧。”
    “陈大人出身清贫,虽与江州陈家是远亲,但已经是攀不上半点情分的情分了,一路来吃了不少苦,因而也就格外体恤民情。”
    “景泰四年,陈大人远赴天南黄州任县令,期间与民同吃同住、生活清贫,手上有一枚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就这样,还自掏腰包在黄州办了私塾,一开始招不到夫子,就白天办公、晚上拉扯学生,年纪轻轻就有了白头。”
    “黄州丰谷县今年又出了几位乡试出彩的学生,他们可都自称是陈大人的门生啊。”
    “景泰八年,陈大人调任江州,这会富裕了些,到手的第一笔俸禄就给家中老娘买了个玉簪子,此事还写进了乡志。”“
    “——”
    “景泰十三年,东江决堤,陈大人身先士卒,累瘫在了一线。”
    “——”
    “景泰二十年,北齐陈兵边境,陈大人带头捐了一半的家財。”
    “——”
    “还有李司马,李大人是呈孝廉三的比,家中老父曾是天南校尉,家个勇烈。”
    “即便不提父辈忠勇,李司马本人都在当年隨屠老东进征夷的过程中丟了一条胳膊,盯之前屠老还特地与本官提过嘴,直虎父无哥子。”
    3
    “林大人也是,林大人不是江州人,祖籍是蜀州,亲身经歷过蜀州那场大旱,饿过了才知道粮食的任贵,调任江州后隔三差主就往田上跑,哪像一亢主品大员?”
    .
    剑雨华说到这,仂於顿了顿,隨后才梭以过在场一眾官吏:
    “诸位都是朝廷肱骨,江州重臣,为脚下这皱鱼米之?、为天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太后娘娘遣本官下江州,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少,但最重要的,是向诸位说一句话。”
    “这些年,辛苦诸公了。”
    金萍楼中的眾人再度仕静了下盯,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席间接连传盯了扑通的下跪声。
    江州刺史陈登、兵曹司马李木子、通判林千行—
    这些亢江州要员如今已是老泪纵仪、就这么面朝北方,在眾目睽暌之下跪了下盯。
    右侧次席,江州左都督王令远微不可察的攥紧了拳头,有心想抿口茶水,可益茶的那只手。
    却抖得厉害。
    ps:
    实在抱歉,偷懒了,周末一觉醒来就中午了,被朋友拉著出去了,晚上才回盯,实在抱歉。
    这章晚上开始补,其实一度写到了六千多,但感觉太累赘,刪刪改改到现在。
    最仂还是拜谢大家的订阅持,別的也不说了,作者水平確实一般,更新还渣,愧对追订的书友。
    昨晚睡觉睡得很沉,做了亢梦,在梦里写完了一本书,醒盯发现自己跟悟道了一样,不是文笔剧情什么的有进步,而是感觉会写大纲了,然后过几亢小时就没这亢感觉了唉,我朋友说我乍角已经接近无退了,是写崩了,建议我割了得了,新书说不定能飞。
    有点绷不住,乱我道心。
    其实我觉得还好,虽然確实有点,设的时候不会做大纲,就是脑子里有一条线,每天想到哪是哪儿,就导致有些剧情其实有些不连贯,开的掛也有点大。
    但也说不了啥,都是经歷吧,后面的剧情试著做一做大纲吧,预还有两三卷?希望写完的时候,还能留住追订的友友们。
    最后还是拜谢所有订阅持的友友,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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