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叫什么名字？我去看看情况。”
    李健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林东闻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他母亲的房间里，还留著她的遗物，他总觉得打扰了母亲的安寧。
    但想到女儿刚才烧得迷糊的样子，他还是咬了咬牙：
    “我妈叫王翠芬。小师傅，您……您小心点。”
    李健微微点头，没再多说，径直朝著那扇木门走过去。
    手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就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顺著指尖往上爬。
    他缓缓转动把手，“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股混杂著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忍不住皱眉。
    他站在门口扫了一圈，房间里拉著厚重的深色窗帘。
    房间只留了一条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空气中飘浮著细小的尘埃。
    靠窗的位置摆著一张旧木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却已经泛了黄，显然很久没动过了。
    “这房间日照太少，阴气散不出去，难怪会积在这里。”他低声自语。
    隨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王翠芬老人家，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咱们好好谈谈，没必要躲著。”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原本就凉的空气，像是瞬间灌进了冰碴子，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变得清晰了。
    李健身上穿著厚实的秋装，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指尖甚至泛起了一丝凉意。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呼啦”一声。
    一阵阴风，突然从床底卷了出来！
    紧接著，一根枣红色的擀麵杖，带著呼啸的风声，直直朝著李健的脑袋砸了过来！
    那擀麵杖上裹著一层淡淡的黑气，显然是被阴气附了身控制。
    “哼！”
    李健一声冷哼，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不闪不避，右手快如闪电，稳稳捏住了擀麵杖的中段。
    不等那阴气反扑，他手腕轻轻一抖！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道法，顺著指尖注入擀麵杖。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擀麵杖上的黑气瞬间消散，只剩下冰凉的木头触感。
    隨即，他手腕猛地一甩，手中的擀麵杖如同离弦的箭，朝著房间角落的阴影处飞了过去。
    阴影里，一个模糊的老妇人身影，正缩在那里。
    看到擀麵杖飞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原本就有些透明的身形，瞬间晃了晃，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
    “砰！”
    一声闷响，擀麵杖重重砸在墙角的泥墙上。
    擀麵杖尖端，直接插进了泥墙里三分，稳稳地钉在上面。
    木头与砖石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健收回目光，看向那团阴影，语气依旧平静：
    “老人家，现在能好好谈一下了吗？用东西打人，解决不了问题。”
    他说话时，眼眸深处，有一丝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
    阴影里沉默了片刻，隨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带著一丝委屈和固执：
    “如果你是来让我离开我孙女的，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不害她，我就是想陪著她。”
    隨著声音，一个清晰的身影，从阴影里浮了出来。
    身影正好站在，刚才擀麵杖钉著的墙前。
    那是个穿著青色斜襟布衫的老妇人，头髮白，梳得整整齐齐。
    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却很亮，落在门口的方向，
    像是在透过门板，看著外面的孙女。
    她的身形虽然有些透明，却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面容看起来很慈祥，一点都不像会主动伤人的样子。
    李健看著她，轻轻嘆了口气：
    “老人家，我知道你疼小文。可你有没有想过，人鬼殊途？
    你待在这里，阴气会不断侵蚀小文的身体，她之前反覆发烧，就是因为你的阴气影响了她的阳气。”
    “我不管什么人鬼殊途！”
    王翠芬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著一丝激动，
    “我就知道我孙女从小跟我亲，她现在生病了，我得陪著她。
    我走了，谁看著她？谁给她煮她爱吃的南瓜粥？”
    她说著，眼眶微微泛红，身形又晃了晃，显然是情绪激动影响了魂魄的稳定。
    李健看著她固执的样子，又嘆了口气。
    他最怕遇到这样的老人！
    心里装著的全是孙辈，认定了的事，就算知道不对，也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比遇到凶神恶煞的恶鬼还要棘手。
    ——恶鬼可以用道法制服，可对著这样满心牵掛的老人，他实在狠不下心来硬来。
    “哎——”
    尾音拖得老长，像被潮水泡软的线，轻飘飘地坠在空气里。
    王翠芬的魂魄，见李健就这么走了，她飘在半空的身子一顿，雾蒙蒙的眼睛，里晃过一丝错愕。
    “砰”
    只见王翠芬隨手一挥，木门瞬间关回。
    李健站在门廊下，抬头就看见蹲在台阶上的林东夫妇。
    林东手里攥著根烟，菸灰积了老长都没弹。
    孙儷则把脸埋在丈夫肩膀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现在你妈的魂魄就在那个房间里面，”
    李健的声音比风还淡，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
    “但是她不愿意离开。”
    孙儷猛地抬起头，原本就没血色的脸瞬间煞白，像被霜打了的纸。
    她嘴唇哆嗦著，刚想说话，手就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林东的脸也白了，菸捲从指缝里滑下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卡了团，半天只挤出断断续续的话：
    “你，你，你。我，我，我，小师傅，这，这，这……”
    “哈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突然炸响。
    如意坐在院角的竹凳上，怀里抱著袋番茄味薯片，包装袋被她捏得“咯吱”响。
    她晃著两条悬空的腿，薯片渣从嘴角掉下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们真是太有趣了，一个魂魄而已，就把你们都嚇成结巴了。”
    李健斜了她一眼，实在搞不清这丫头是从哪儿摸来的薯片。
    ——他明明记得自己出门时，他手里空空如也。
    林东夫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孙儷攥著衣角，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两人对视一眼，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扯著，却连半分笑意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