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帅』將最后半截烟屁股，狠狠摁在满是划痕的木桌边缘。
    菸蒂火星溅起时，他又猛吸了两口。
    尼古丁混著菸草的辛辣，呛得李健喉咙发紧。
    他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天旋地转间身体直挺挺朝后倒去。
    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人已经没了动静。
    李健刚伸手要去探他的鼻息，胡小帅突然“唔”了一声，眼皮颤了颤，猛地睁开眼。
    他撑著桌子坐起来，指节用力揉著发沉的太阳穴。
    额角青筋还在突突跳，哑著嗓子问：“咋弄？总不能在这儿耗到天黑吧？”
    李健一愣，他不是没见过胡小帅请仙家上身，可这次为啥会这么严重？
    胡小帅仿佛看出李健的疑惑，摆了摆手“那只猫妖不简单，它身后有因果，所以这次有点耗费精神。”
    李健指尖在斜挎包的帆布表面敲了敲，眼神沉了沉：
    “走！包里有罗盘，按之前算的方位找过去，今晚必须把事儿了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胡小帅还在揉著发晕的脑袋。
    李健刚拉开防盗门，冷风裹著一丝洗髮水的香味飘进来。
    ——赵晓娜站在楼道里。
    “我们去除妖，你跟来干啥？”
    李健的声音冷了几分，楼道声控灯亮起来，照得他眉骨的阴影格外重。
    赵晓娜手指扯著外套，指甲在布料上掐出几道印子。
    她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健的话，已经像钉子一样砸下来：
    “你就別去了，挺危险的。在你家等著，有啥情况，我让胡小帅给你打电话。”
    他话说完，没再看赵晓娜的脸色，拽著还在发愣的胡小帅，就往楼下走。
    楼梯间的声控灯隨著脚步声一盏盏亮了又灭。
    胡小帅回头瞥了一眼，只看见赵晓娜站在原地的影子，像团揉皱的纸。
    “不带她没事儿吧？”胡小帅压低声音，脚步还在往下迈。
    李健从包里摸出黄铜罗盘，指针在盘面上微微打转：
    “没空管她，再拖下去夜长梦多，先把妖除了拿到报酬再说。”
    他指尖按住罗盘中心的指针，目光冷了冷，
    “而且那女人眼神太杂，不太单纯——別节外生枝。”
    胡小帅撇了撇嘴“她当然不单纯啊，她想和你处对象呢”
    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越走越远。
    赵晓娜站在门口，直到最后一盏声控灯熄灭，才缓缓出了口气，回到房间里面，想著李健的模样愣神。
    要是李健没有女朋友就好了。
    要是自己男朋友是李健就好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赵晓娜？
    ……
    傍晚的风卷著余热，掠过城市边缘的林荫道。
    李健和胡小帅，骑著共享单车的车轮碾过路面，留下两道短暂的阴影。
    车筐里还放著半瓶喝剩的冰可乐，瓶壁凝的水珠顺著缝隙往下滴，在车座下方晕出小小的湿痕。
    ——这是他们出发前在便利店隨手买的，本以为寻猫妖是件轻鬆事，没料到会卡在最后一步。
    “差不多有半小时了吧？”
    胡小帅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额角的汗顺著脸颊往下滑，他抬手抹了把。
    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横跨河面的桥上，“就是这儿？”
    李健没应声，眉头已经先一步皱了起来。
    夕阳把桥身染成暖橙色，九个桥洞像被拉长的瞳孔，嵌在粼粼的河水里。
    这个季节的河水蓄到了半满，浑浊的水面刚好漫到桥洞底部，没把洞完全淹住，也让桥洞，没那么容易进入。
    “九洞桥。”
    李健终於开口，声音里带著点无奈，“名字倒是直白，可猫妖这位置也太刁钻了。”
    胡小帅停下车，推著车往桥边凑了凑，视线扫过桥上往来的行人和车辆。
    晚电动车的鸣笛声、自行车的铃鐺声混著行人的谈笑声，商贩的叫卖声，把桥面衬得格外热闹。
    “咋办？”胡小帅回头看向李健，眉头拧成个结。
    “我们也下不去啊，总不能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跳河吧？
    而且你看那桥洞，就算下去了也未必能找著。”
    李健没接话，目光已经锁定了第三个桥洞。
    那里比其他桥洞更暗些，隱约能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蜷缩在洞壁凸起的石台上——正是他们要找的那只黑猫。
    它似乎正睡著，尾巴偶尔轻轻扫一下石面，溅起细小的水。
    就在这时，那团黑影忽然动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黑猫缓缓抬起头。
    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桥洞里亮得惊人，直直朝著李健，和胡小帅的方向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健甚至能看清它耳朵尖上沾著的一点水渍，以及爪子上还没褪乾净的泥垢。
    “找到了。”
    李健低声说，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符咒。
    只要指尖掐个诀，符纸就能化作一道火球，顺著风砸进桥洞，把黑猫打出来。
    可他的手指刚碰到符纸的边缘，又立刻收了回来。
    桥上的行人还在往来，一个穿连衣裙的女孩正举著手机对著河面拍照，镜头刚好对著第三个桥洞的方向；
    不远处还有个卖冰棍的大爷推著小车走过，铃鐺声清脆得能盖过水流声。
    若是此刻施符，只要有一个人注意到，就会惹来麻烦。
    “你不是有办法吗？”
    胡小帅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还在催，“再磨蹭会儿，人越来越多，到时候更难找。”
    李健嘆了口气，把目光从黑猫身上移开，重新看向桥面。
    他得想个办法把人引开，至少让这一片的视线暂时离开桥洞。
    正琢磨著，眼角忽然瞥见桥边的栏杆上掛著个红色的救生圈，圈上的绳子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或许，能从这儿下手。
    李健的目光从摇晃的救生圈上收回来，忽然转向胡小帅。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哥们，到你牺牲的时候了。”
    “啊？”
    胡小帅正盯著桥洞下的黑猫发愣，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上李健，那双亮得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睛，后颈突然窜起一股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