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4】渣了苗疆少年后,他疯了(17)
    阿朵今早来送饭,和芸司遥閒聊道:“巴代雄的,首饰,丟了。”
    “什么首饰?”
    白银嶸身上的银饰几乎每天都不重样,偶尔换一换,她还真没注意过。
    阿朵比划了一下,“银的,颈圈。”
    两人这几天熟悉了很多,阿朵有时候会坐下来和她说会儿话。
    阿朵说:“那个银颈圈,是林檎阿嬤的,他天天戴,今天换掉了,好奇怪。”
    林檎阿嬤?
    白银嶸的母亲?
    芸司遥突然想起在银嵐山,被银蛇咬断的那副银颈圈。
    芸司遥:“我记得他有个很大的首饰柜,是不是放里面了。”
    阿朵摇头,道:“他的首饰柜,是我打扫的,但那个银颈圈,我,没看见。”
    白银嶸的首饰柜有很多东西,不仅是银饰,还有绿松石,玛瑙,琥珀……
    都是些价格昂贵的首饰,对比起来,那些银饰做工再精美,都有些够不上价值。
    阿朵:“马上要到赶秋节了,你——”
    话音未落,房门外传来一阵声音。
    “咚咚”
    阿朵立即止了声,跑去开门,发现门外站著的是白银嶸。
    “巴、巴代……”
    白银嶸手里端著药,抬眼看向屋內,问:“吃完饭了吗?”
    芸司遥刚咽下最后一口粥,点头。
    白银嶸看向阿朵,“你先回去吧。”
    他对自己族人態度都不热络,阿朵早已习惯他的冷漠,点点头,並未感到不妥。
    她跑回去收拾芸司遥的餐具,小跑著离开,“我晚上再来。”
    房门关上。
    芸司遥招手让他进来,问:“你丟了一个银饰?”
    白银嶸走到她面前,弯腰倾身,吻了吻她的唇。
    “我以为你知道,”他擦了一下芸司遥唇边的水渍,“被阿银咬坏了,戴不了。”
    他语气並未埋怨,温凉的手也极为克制地从她唇上挪开。
    芸司遥嫌这颈圈硌人,他就没再戴过任何颈饰。
    “不要紧吗?”芸司遥问:“听阿朵说你之前天天戴,是你阿嬤……”
    “不重要。”
    白银嶸將隨手搁在桌上的药端过来,用勺子搅了搅,“喝药吧。”
    芸司遥看这黑乎乎的药,嘴里也跟著泛苦,“看起来挺苦。”
    “不苦。”白银嶸又拿了一包麦芽,“配著这个喝。”
    不苦还配?
    芸司遥不太信,端著药尝了一口,眼眸微顿。
    居然真的不苦,只有草药的味道。
    她一口气喝完,嘴里就被塞了一个块。
    白银嶸取了帕子擦乾净她唇角的药。
    “这药拿什么做的?”芸司遥含著,喝完药后,胸口郁著的虚气都散了很多。
    白银嶸说了几个她听都没听过的草药名。
    “白芨根、车前草、紫背艾叶……”
    他后院还种了很多草树木,大多是由寨民们打理。
    后院还养著很多看家的蛇,通人性。一旦有人靠近,那些蛇全都会爬出来。
    白银嶸:“你身子太差,还需要多加调理,以后每隔一日,我会来给你送一次药。”
    芸司遥笑了笑,没拒绝,“好啊。”
    白银嶸转身,端著空碗出去了。
    芸司遥注意到他手上还包著一圈纱布,那是在银嵐山放血餵树的时候留下的。
    她望向窗外寨门的位置。
    银嵐山起著大雾,雾气缓缓流动,在林间织就一张若隱若现的银网。
    之前没细想的问题又浮了出来。
    几只春情虫,几个驱蚊虫的果子……真的值得他这么放血餵养么?
    芸司遥舌尖抵了抵块。
    指尖无意识摩挲著衣摆处,绣线凸起的纹路。
    他去银嵐山,是为了抓几只春情虫?
    “……”
    一年一度的赶秋节马上来临。
    周围的寨民正在准备道具,芸司遥看到他们在抬一个八人秋形似纺车,还有人拿著舞龙灯。
    “阿姐。”
    身后传来一道清亮女声。
    阿朵站在一老媼身后,有些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脖子,“这是我们族长,塔莎拉。”
    塔莎拉就是当时下令放了封德海他们三人的族长。
    她笑了笑,拄著拐杖的手紧了紧,难得的和蔼可亲,用汉语磕绊道:“阿婭,我想请你,帮个忙。”
    阿婭是苗族里长辈对小辈表达亲近的一种叫法。
    塔莎拉道:“不用你做什么,赶秋节快到了,我们缺个,扮演七娘的,年轻人。”
    阿朵在一边解释“七娘”的意思。
    相传苗寨青年巴贵达惹,在打猎时捡到一只鞋,为了寻找鞋主人,他在立秋时邀约眾人打秋,因缘际会找到鞋主人七娘。
    二人结为夫妻,此后年年举行此活动,演变成赶秋节。
    塔莎拉道:“扮演巴贵达惹的,是我们的巴代雄……可七娘的人选,寨中只有你,最合適。”
    以现在的情况看,芸司遥確实是最合適的。
    寨中的人都知道她和白银嶸走得近,更不会安排其它未婚苗女来演七娘,这是褻瀆。
    芸司遥听了他们这番话,眉头微皱。
    塔莎拉道:“你只需要配合,我们,换衣服,进轿,就可以。”
    芸司遥:“白银嶸也在?”
    “他当然在,”塔莎拉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缓缓道:“他是巴代雄,是银嵐山的守护神,当然得在。”
    芸司遥:“你等我和封叔他们商量一下。”
    塔莎拉抓住她的手腕,道:“他们,已经去了墟场,准备迎接赶秋节。时间紧迫,阿婭,误了时间,就不吉利了。”
    她转头,命令道:“阿朵,阿扎尔,你们带她去,换衣服。”
    身后的寨民围了上来,他们態度虽然温和恭敬,但动作却不含一丝商量的余地,直接將人领去了一栋吊脚楼。
    那里专门腾了一间屋子放各种鲜亮的嫁衣,入目便是一片鲜红,仿佛陷入红海。
    几个寨民坐在门口,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了。
    她们看见人来,迅速站起,笑盈盈的围上来。
    阿朵低著头,说:“扮演七娘,要先净身,梳洗,打扮之后,才能穿嫁衣。”
    芸司遥被强行赶鸭子上架,脸色微冷。
    她正要开口拒绝,视线扫了一圈屋內,发现桌上摆著一个很小的果篮。
    篮子里只放了两颗果子,核桃大小,顏色呈现浓郁的黑红色。
    是银嵐山那颗古树上结的果子。
    阿朵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声解释道:“那是赶秋节的奖品,蛇丹果。”
    芸司遥:“蛇丹果?”
    “蛇丹果每年只能成熟十颗,是长在金蚕……”阿朵话音顿了一下,“是巴代雄给的。”
    “这果子有什么用?”
    阿朵含糊道:“我也不清楚,这东西很珍贵,我没有吃过……”
    芸司遥看了看那果子,临时又变了主意。
    她不再抗拒那几个苗女,任由她们將她领进屋。
    换装前的几个步骤非常熬人。
    芸司遥第一次被四五个女人围著洗澡,她们摸著她的皮肤,头髮,嘴上兴奋的討论著什么。
    “农梁溜!”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苗女笑著凑近她,“阿婭,你皮肤可真好,发质也好,汉人都像你这样吗?”
    芸司遥听不懂,她不管別人说什么,只一味点头。
    苗女:“哈哈……阿婭真可爱。”
    洗完澡之后,还要薰香,还要扎头髮。
    芸司遥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她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阿朵在她身后道:“还要很久,你要是累了可以先睡一会儿。”
    她的脸隱匿在黑暗中,声音低低地,让人看不真切。
    芸司遥眯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面前的镜子映照出她艷丽的脸,微施粉黛,肌肤吹弹可破,火红鲜亮的嫁衣灼人靡丽。
    妖异得有些陌生。
    芸司遥站起身,发现脚踝有些刺痛,掀开裙子一看,发现双腿竟被“画”了银蛇图!
    那蛇栩栩如生,蛇身一圈圈缠住脚踝,鳞片在灯光下流淌著淡淡的光,连鳞片的纹理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芸司遥心头微惊,蹲下身去摸那画,不像刺青,用手擦也擦不掉。
    这是用什么画上去的,居然这么牢固。
    “阿婭!”
    苗女推开门,看到她在擦腿上的画,连忙道:“擦不得擦不得!”
    芸司遥听她语气紧迫,问:“这是什么?”
    苗女冲她摆手,示意不要擦。
    语言不通就是麻烦。
    芸司遥站起身,苗女指著门外的轿子。
    “赶秋节快开始了!上轿子吧!”
    芸司遥被扶著上了轿子,嫁衣沉重,头顶的饰品叮噹作响,压得她脖子疼。
    “阿朵呢?”
    轿子抬起,周围响起敲锣打鼓声,喜庆热闹,就像真的送嫁一样。
    苗女笑著道:“巴代雄就在前面,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起轿!”
    轿子被抬起,芸司遥掀开帘子,发现墟场中央还有三个眼熟的人。
    封德海他们三人,围在篝火边,似是在討论什么。
    他们表情严肃极了,许知远甚至站起身想走,却被一个身材高壮的苗人拉住。
    几人似乎发生了激烈的爭论,距离太远,芸司遥並不能看清。
    “阿婭,不能掀开帘子。”
    给她沐浴的苗女扯了扯帘子,示意她要拉上。
    “等到了地方,你就能出来了。”
    芸司遥眉头蹙起,將帘子放下。
    这真的是扮演吗?
    他们到底是以赶秋节为主体,还是以这送轿为主体?
    赶秋节有很多表演活动,例如上刀梯、舞龙灯、舞狮子、打鼓、打猴儿鼓等表演。
    墟场也確实有这些表演。
    但围观表演的寨民,居然还没有来送嫁的寨民多?
    芸司遥心底的不安猛地涌了上来,她屏住呼吸,將藏在袖子里刀片握紧。
    那刀片是洗澡沐浴时,苗女们给她刮毛留下的,她拿了一片出来。
    大概五分钟,轿子摇摇晃晃地停住了。
    “巴、巴代雄……”
    “您怎么过来了,不是应该在墟场主持……”
    “让开。”
    白银嶸的声音仿佛淬了山涧寒冰的刀刃,骤然在耳边响起。
    轿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撩开。
    光线从外照入。
    白银嶸今天换了身装扮,他没有戴华丽精美的银饰,只穿了身靛青对襟短衣,衣摆与袖口绣著银线勾勒的飞鹰图腾。
    耳朵上的银饰也换成了玛瑙石,红色艷丽,更为惹眼。
    芸司遥心下一沉。
    ……他並未身著婚服。
    白银嶸目光落在她身上火红的嫁衣,停顿片刻,朝她伸出手,“出来吧。”
    芸司遥冷冷道:“扮演巴贵达惹?”
    周围一片死寂。
    寨民们大气都不敢喘,白银嶸道:“他们是这样和你说的吗?”
    芸司遥没有接他的手。
    苗女声音颤抖,“巴、巴代雄……外族人是不能进生寨的,我们以为她是您……”
    白银嶸侧过脸,冷冷道:“是塔莎拉的主意?”
    外族人不能进生寨,除非和族內通婚。
    封德海他们几人,要么被苗女看中,永远留在寨內,要么被蛊虫寄生,吃掉关於进寨的全部记忆,才能出去。
    但蛊虫寄生是有风险的,稍有不慎他们就会变成智力残缺的傻子。
    丟出生寨后,连银嵐山都走不出去,毫无生存的可能。
    塔莎拉拄著拐杖走过来,“巴代雄,留他们活到赶秋节,已经是破例,你不该违背祖宗留下的规矩!”
    许知远和林敘白或许还有机会,但封德海年纪大了,真变成傻子,那只有死路一条。
    白银嶸冷漠的看了她一眼。
    塔莎拉浑浊的目光变得有些阴毒,“你是我们两寨的祭司,是唯一的巴代雄,你更要坚守本心,做规则的拥护者。”
    白银嶸不是个善良的人,他能在刚成年就坐上祭司的位置,比谁都懂人心的冷漠。
    不结婚的话,芸司遥也要跟著那些人一样,被蛊虫寄生,丧失自我,被无情的丟出生寨。
    白银嶸冷声道:“我不在乎其他人是死是活,可你不该动她,塔莎拉。”
    他指尖轻动。
    树林里瞬间响起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数不清的银蛇从林子里爬出来,宛如一条流动的银色丝带,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著冷冽的光!
    塔莎拉被蛇缠上身,奋力挣扎,怒道:“我们都是为了你!”
    周围的惊呼哀嚎声不断。
    “啊啊!”
    “蛇!”
    “巴、巴代雄!”
    有几人嚇得伏倒在地,连连哀求。
    “我们只是听了吩咐,我们没有背叛您!”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白银嶸抬起眼,漆黑的眸子彻底被冰蓝色蛇纹覆盖,妖异诡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