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谨吃了鱼,一种很咸很咸的鱼。
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那种劣质盐能醃出来的咸鱼。
崔氏盐铺的掌柜点头哈腰伺候著,递上了清水,“咸鱼抢了咱们盐铺的生意,我们真没有贪墨。”
崔谨吐掉了鱼,漱了漱口,擦了擦嘴,右手握紧了拳头。
他这一天,巡查了盐铺的所有帐目,没有发现异常。
崔掌柜为了自证清白,高价买了一条咸鱼。
直到这条鱼进了崔谨的嘴巴,他才彻底相信了崔掌柜。
所以,那个刀疤队正,对他使了诈,让他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小小的队正,竟然对他用了计谋。
而他,险些中计。
如果將许青山关入统军府大牢,说不定盐方早就得手。
不过没关係,以为这样就能逃脱他的掌控,那是痴心妄想。
......
经过多方打点,崔谨很顺利的进了涇阳县的大牢。
他看向许青山时,很是得意。
而许青山,则有些莫名其妙。
大晚上的,他睡的正香,冷不丁被狱卒喊醒。
然后就看见崔谨在牢房外,笑眯眯的看著他。
一个男人露出这样的眼神,实在有些渗人。
这人有毛病。
狱卒押著许青山到了刑房,將他“绑”在了刑架上。
崔谨挥了挥手,狱卒退了出去,牢房里只剩下二人。
这个场景,更是让许青山毛骨悚然。
崔谨问道:“许队正,故意炼製劣盐矇骗本官,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许青山懵了,他可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技术不到家,才炼成了劣盐。
他面色沉重,这人果然是衝著盐来的。
都这么小心了,还是惹来了財狼,崔家的嗅觉真是敏锐啊。
“崔郎官,我们村练的盐就是劣盐,这样才能毒死人,不是吗?”
他们抓人的理由,就是毒盐、毒咸鱼害命,好盐又怎么会吃死人。
崔谨没想到许青山还会噎人,他脸色难看,“把盐方交出来,本官保你无恙。”
他的保证,不值一文,许青山都懒得搭理他。
崔谨看著刑房的刑具,冷声道:“別逼我对你动刑。”
在战场上衝杀的人,谁还会怕刑具。
许青山自问也是一条硬汉,蔑视著他。
府兵自然有些胆量,崔谨道:“你一身铁骨,本官佩服,但本官有的是办法,把人带进来。”
当郭婶被带进来的时候,许青山终究变了脸色。
崔谨朝著郭婶问道:“你们村练的好盐,还是劣盐?”
郭婶看了一眼刑架上的许青山,沉声道:“劣盐,你不是尝过么,你难道不清楚?”
真是牙尖嘴利,崔谨道:“十指连心,夹棍的滋味可不好受。”
许青山怒道:“崔郎官,你冲我来,为难一个妇人算什么本事。”
崔谨继续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说了,可免皮肉之苦。”
“打便打,怕你不成。”郭婶一样的不甘示弱。
“好,都是硬骨头,来人。”崔谨招呼狱卒进来,“愣著干什么,打。”
狱卒怔怔看著他,並不行动,崔谨只听得门外有声音传来。
“深更半夜,崔员外郎提审人犯,可有刑部批文?”
褚遂超走了进来,衝著崔谨行了一礼。
崔谨回了一礼,他实在想不到,都这么晚了,褚遂超还会出现在大牢里。
看上去,似乎专门在等他。
他没有刑部批文,只是领了核查涇阳盐税的差事,找统军府卸了许青山的队正之职。
“褚明府,还请借一步说话。”
官面上的事,一切都好说,大不了分润一些好处罢了。
褚家在朝堂上有些分量,但不高,他们崔家全然不惧。
然而褚遂超却沉声道:“本官素来坦荡,崔员外郎但说无妨。”
今日崔谨的逼问,全落在了褚遂超耳中。
“褚明府,本官確有不妥当之处,还请恕罪,我崔家必有厚报。”
这究竟当的是大唐的官,还是崔家的官,实在令人费解。
褚遂超面色不虞,“不必了,崔员外郎请便。”
崔谨快步离开后,褚遂超看著刑架上的许青山,“许队正,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许青山有点尷尬,狱卒根本没有绑他,只是做了做样子。
还好姓崔的没有动手打他,不然他还得考虑是硬抗,还是反抗。
如果他们真要动郭婶,他是准备衝出去的。
瞧崔谨的身板,决然不是他的对手。
许青山走过来行礼,“多谢明府回护。”
“不必客气,我听狱卒说你勤於练字,本官替你准备了笔墨纸砚。”
军中武夫,这般向学,褚遂超很是欣慰。
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许哲有如此学识,许青山教导有方。
褚遂超看向郭婶,“朱府的命案,县衙已经查清,明日开堂问案后,你便可以回家。”
郭婶连忙下跪,“多谢明府。”
褚遂超托住了她,“无需多礼,本官只不过秉公办案罢了。”
能秉公办案的官,可真是太难得了。
褚遂超看向一脸期待的许青山,“你先在牢里住著,待子珍回信,才知道结果。”
许青山住在牢里,比住在外面安全。
也不知道姓崔的,是知难而退,还是迎难而上。
子珍是谁,为什么要等他的回信,许青山一脸狐疑。
褚明府说的这么明白,他没好意思再问。
“青山,没事的,阿哲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在郭婶这里,许哲几乎无所不能。
许青山问道,“郭嫂,你知不知道子珍是谁?”
这名字,隱隱约约在哪里听过,许青山记不太清了。
郭婶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听褚明府的意思,应该是帮我们的好人。”
这是有贵人相助啊。
“贾娘子,你该回牢房了。”狱卒提醒著。
郭婶与许青山作別,各自回了牢房。
许青山发现牢房內多了一个凳子,上面放著笔墨纸砚,还有一页书稿。
他捡起书稿,对著牢外的灯火,发现一个字都不认识,不禁有些颓然。
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手,要写写画画,班门弄斧。
这下好了,这么大两页纸,写什么才能填满。
这要让褚县令发现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可怎么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