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虎家中。
张鹤庆来的时候拎著一些滷菜和两瓶劣质白酒,一如以前两人初相识那时。
“来了啊,呦呵,还那几样啊,这咋有钱了还整这些呢?”
陈大虎看著张鹤庆手中的东西,咧嘴一笑。
张鹤庆面容带笑:
“操,现在整天吃鸡鸭鱼肉的,我这肚子都大两圈儿了!”
“跟你喝酒不累,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张鹤庆话语十分诚恳。
陈大虎极为认真地点点头:
“也是,咱哥们儿喝酒用不著那些,整俩生米都能干半瓶!”
张鹤庆把菜摆上,陈大虎则钻进厨房中:
“等著啊,你说你要来,我给你整个我的拿手菜!”
“白菜粉条!”
陈大虎坐在轮椅上,手中锅铲翻飞。
“行,就得意你这口。”
不多时,陈大虎將白菜粉条端上桌。
“来吧,多长时间没跟你坐一块儿喝酒了,先走一个!”
说罢陈大虎与张鹤庆撞杯。
张鹤庆一口喝光一次性塑料杯中的白酒,长出了口气:
“嘶哈,还是这玩意儿够劲儿!”
“大虎,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繫你吗?”
陈大虎夹菜的手一怔,笑道:
“你现在是老区的张总,忙唄!”
张鹤庆听到这个回答,脸色一怔,接著极为认真的解释道:
“大虎,我现在这个位置並不轻鬆,联繫你可能带给你的是数不清的麻烦,你也知道,做这个的,有时候能彻底退出,也是一种奢望!”
陈大虎听后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
“操,跟你开个玩笑你咋还认真了呢!”
张鹤庆一笑:
“都几把哥们儿,我不想你心里不得劲!”
陈大虎眼中闪过一丝动容,目光也飘向茶几上放著的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任自野留的电话。
“说这干啥,再整一个!”
陈大虎再次举杯。
张鹤庆看著满满一杯白酒,调侃道:
“大虎,也就你让我能连著干两个!”
“整吧!”
“喝一次就整透了!”
张鹤庆没有犹豫,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陈大虎看著张鹤庆喝酒的豪爽劲儿,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张鹤庆。
“最近过得咋样?”
张鹤庆夹起一块儿猪头肉放进口中。
陈大虎指了指房间。
“就这样唄,活著难受,死了不甘心!”
听著昔日好兄弟如此悲观消极的话,张鹤庆口中说不出的难受。
“苦了你了,咱兄弟干的事儿,让你一个人扛了!”
陈大虎没有接话,话锋一转,问道:
“庆子,你还记得庭革和二光吗?”
张鹤庆点菸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记得!”
陈大虎眼圈含泪:
“呵呵,都死了!”
“多好的兄弟啊!”
张鹤庆点点头,心臟抽搐一下,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看向陈大虎的目光满是愧疚。
“当初怪我了,你说那会儿咱都条件那么好了,我怎么还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要不是我一意孤行,二光和庭革也不会死!”
张鹤庆半斤白酒下肚,人也性情起来。
“大虎,我踏马对不住你们啊!”
说著说著,张鹤庆嚎啕大哭起来。
陈大虎看著將头埋在大腿上痛哭的张鹤庆,眼中带笑,也带泪。
“不几把整那尿了吧唧的事儿了,干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两瓶白酒下肚,眼神迷离。
情绪到位,张鹤庆趴在酒桌上眼圈红润看著陈大虎:
“大虎,昨天,任自野找我了,任自野是老区新任的公安局长!”
“大刚在河阴被抓了,把十年前蔡国茂的那件事供了出来。”
“我,我救不了他!”
陈大虎没有接话,只是眼睛红肿地看著张鹤庆。
“大虎,来之前,我哥让我给你聊聊,看能不能让你把事儿扛了,你说当初咱们五个人,就剩你和我了,我能让你替我扛事儿吗?”
“你现在都这个情况了,我能做出那种没卵子的事儿吗?”
陈大虎没有说话,眼神再次瞟向了茶几上的纸条。
“大虎,我对不起你,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事儿,我自己扛,不会再躲著了!”
张鹤庆口中不断呢喃著,一遍又一遍重复著口中“兄弟情谊”的话。
陈大虎一直在笑,笑著笑著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庆子,我现在是个废人,要是能帮你再扛一次事儿,我也对得起二光和庭革临死前的交代了!”
张鹤庆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大虎,我踏马能让你干这事儿吗?”
“因为我,你两条腿被崩折了,你说我还能让你再帮我去顶这事儿吗?”
陈大虎拍了拍张鹤庆的胳膊:
“你大哥说得对,我已经废了,活著难受,死了反而不遭罪了!”
“我去吧!”
张鹤庆再次激动地辩驳道:
“你说什么屁话呢!”
“庆子!”
“我废了,別因为这事儿伤了哥们儿感情!”
张鹤庆愣住了。
“大虎,我,我对不起你!”
听到张鹤庆这句话,陈大虎愣了,笑了,哭了。
张鹤庆话中几分真几分假,陈大虎已经不想再去揣测。
张鹤庆今天来的目的,陈大虎也不想去恶意丑化。
但此时此刻,张鹤庆答应了。
陈大虎內心最后的情谊,支撑他混了这么多年,让他丟了双腿的情谊,碎了!
往日的情分在这一声对不起中,隨风而散!
说完那句对不起,张鹤庆口中便响起呼嚕声。
陈大虎拿过一件衣服披在张鹤庆身上,接著拿出手机拨通了张鹤光的电话:
“大哥,庆子在我这儿喝多了,你来接他一下吧!”
张鹤光沉默几秒后,回道:
“好!”
半小时后,张鹤光敲响了陈大虎的家门,看见自己弟弟趴在桌上,满脸泪痕。
“光哥,事儿庆子跟我说了!”
“呵呵,没想到混了半辈子,都废了还能帮上他!”
张鹤光沉默。
“光哥,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张鹤光给陈大虎点上一支烟:
“我们张家兄弟对不住你。”
“光哥,你还是第一回给我点菸呢!”
陈大虎贪婪地抽了一口。
“我,我先带庆子回去!”
陈大虎点点头。
张家兄弟走了,陈大虎坐在沙发上从茶几小柜中再度拿起一瓶劣质白酒,与张鹤庆带来的一样。
“咕咚、咕咚。”
对著瓶口,陈大虎一口气闷了半瓶。
“咳咳咳!”
辛辣白酒入喉,刺激得陈大虎一阵咳嗽。
“朋友啊,让我们一起牢牢铭记啊...”
陈大虎哼著今生缘,满脸泪痕地拿出手机与茶几上的纸条。
“喂,任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