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山被她打的脸侧到一旁，整个人都愣住了。
    比现在看起来老迈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宋克行狠狠咳嗽了几声后才勉强开口感谢站长：“谢谢你们让他尸身完整。”
    站长连忙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做，是我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队员，如果说谢，也是我们谢谢小温、谢谢你们，小温他很优秀，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救护员。”
    宋克行嘆息著说：“兰亭，带欢欢回家吧。”
    陈灵己脸色发白，但她看了眼仍然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温清然，开口道：“清然，你也先起来。欢欢那孩子主意正，能想出这法子的肯定不是你一个人干得出来的。”
    宋筱看了看奶奶，鬆开扶著姑姑的手，弯腰去扶温清然，小声说：“清然哥，先起来吧。”
    一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带著他的遗体离开。
    陈敬山不自觉跟著往前走了两步，但被宋兰台拦住了。
    舅舅一生隨性，从不与人为难。
    此刻却头髮半白的拦著陈敬山，语气强硬：“既然欢欢已经不是陈家人，后事也无需陈家的参与。”
    陈敬山难得软下来语气：“大哥，我……”
    宋兰台没有跟他多说：“当务之急是让欢欢入土为安，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陈涣看著宋家人操持著他的后事，看著他妈哭晕了一次又一次，看著宋筱和温清然整理他的遗物。
    温清然以兄弟的身份在他手机里发布了讣告。
    陈涣看著他妈拒绝陈敬山参加他的葬礼，也拒绝所有人在他墓碑落款处填上名字：“他活著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他身边，如今人死了，再去凑这个热闹有什么意义。”
    救助站送来了他这些年救助过的所有动物的图册。
    他妈让人一只一只的刻在他的墓碑上，没有一只遗漏。
    他的遗照是抱著一只刚救助回来的小虎崽，旁边还有一只母虎的头在背后拱他，他站在中间笑得肆意。
    陈涣有些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了，但总归是他那些同事閒来无事抓拍的。
    遗照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动物开会。
    宋兰亭的手一寸一寸的抚摸著他的墓碑。
    啪嗒。
    水珠打在陈涣手背上，他茫然的抬手去摸，才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陈涣自嘲一笑：“竟然有人看自己葬礼看哭了，我这算不算是独一份儿了？”
    主系统轻声开口：“需要帮您暂停吗？”
    陈涣摇头：“不用，继续。”
    葬礼过后，温清然把他给他妈买的那个园別墅的贷款还完了。
    宋兰亭离开陈家搬了进去，她重新恢復了陈涣熟悉的优雅，只是眼神里充斥著让陈涣无比陌生的冷漠。
    她拒绝再见温清然和陈敬山，独居在那座园別墅里，事无巨细的打理著別墅的一切。
    温清然经常过去，偶尔放两盆宋兰亭喜欢的在门外。
    有时能在楼下站一会儿，有时別墅保姆会直接出来委婉的告诉他小姐让他离开。
    温清然也从不让保姆们为难，转身转的乾脆利落。
    事情到这里，陈涣都还能接受。
    温清然势必有一段不好过的日子，他妈是个感性远大於理性的人。
    他一死，宋筱有自己的责任要背负。
    温清然必定要承担他妈大部分迁怒，但陈涣也相信，如果真的有人能替他照顾好他妈，那个一定是温清然。
    这也是他会把手机留给温清然的原因。
    结果一转头，温清然就跑到温爸温妈的坟前跪了半天，然后磕了个头说什么没替他们照顾好他，说自己要对不起他们的教导了。
    等他再直起身时，整个人的状態都不对了。
    陈涣：“……”
    陈涣抽了张纸胡乱的擦掉未乾的泪水，然后嘴角抽搐的问主系统：“他该不会是黑化了吧？”
    他俩上辈子关係也就那样，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是合作伙伴，至於受这么大刺激吗？
    主系统：“……”
    它虽然不是人，但它有时候觉得小事业这宿主是真的不懂人心。
    陈涣也不是真的想要得到它的回答。
    他只是有些太震惊了。
    温清然在自己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宣布退圈。
    他冷著脸站在陈良树和陈敬山面前说自己要继承陈家。
    陈良树这会儿的身体已经差到坐轮椅都坐不住的程度了，他让陈敬山自己决定。
    陈敬山也只是颓然的点了点头，自从工作就几乎没休息过的人，身体一下就垮了下去。
    温清然正式步入那个圈子，几乎要榨乾陈涣手机中留给他的每一分信息。
    在这种背景下，加上宋筱明里暗里的保驾护航，温清然一路简直可以说是势如破竹。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剑指陈知。
    从被收回家族股份开始，陈知节节败退。
    每次当陈涣以为温清然这回该收手了，温清然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还不够。
    陈涣此刻有点儿庆幸他提前跟林中月说了今天不回家的事，不然现在打电话过去，一定会被对方发现状態的不对劲。
    他去酒柜那边给自己开了一瓶四十度以上的酒，心情复杂的看著黑化后的温清然一步一步走向极端，而他身边甚至一个能约束他的人都没有。
    “可以了。”在温清然又一次被宋兰亭拒绝见面后，陈涣出声阻止主系统继续播放下去。
    不需要再看了。
    他妈拒绝见温清然这件事可以理解。
    无论温清然去多少次，他的死都已经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刺，拔不掉也治不好。
    但他真的没想到，温清然是衝著用软刀子一刀一刀磨死陈知去的。
    虽然这辈子温清然也抱怨似得说过恨陈知，但他从没想过，他死后，温清然的恨意会释放的这么彻底。
    就好像，隔壁的小绵羊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大灰狼要把別人全家都吃了。
    “其实也可以理解。”主系统这样说。
    陈涣冷哼，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杯，在吧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可以理解个鬼。”
    主系统：“他后面也让国外发布赏金榜的富商付出了代价。”
    好吧，看看陈涣的脸色，主系统决定將暴怒的他哥留给温清然自己。
    它开始转移话题：“您看，温清然和您不一样。”
    陈涣靠在吧檯边，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我的重生，和你们这些系统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