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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火车上(四)
    第280章 火车上(四)
    林哲心头微动。老人话里有话。
    张阿发乾笑两声,藉口上厕所溜了。陈老这才压低声音:“那上海人路子野得很,你少掺和。”
    “您都听见了?”
    “用不著听见。”陈老冷笑,“那小子身上一股子'水老鼠味儿,隔著三节车厢都闻得到。”
    林哲失笑。水老鼠是铁路黑话,专指搞走私的。
    “不过...“陈老突然话锋一转,独臂从怀里摸出张纸条,“你要是真想去见识见识,这个地址记好了。”
    林哲展开纸条,上面用铅笔写著“九龙弥敦道138號,找黄师傅“。笔跡苍劲有力,
    写的是宋体字。
    “这是?”
    “我当年在港岛发展的关係。”陈老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比那些运蕉船稳当多了。”
    林哲心头一震。没想到陈老还有这层背景。
    “別这么看我。”老人笑,“48年搞地下工作那会儿,你还在穿开襠裤呢。”他忽然正色,“不过记住了,只谈技术,不谈別的。”
    然后又有点落寞的说道:“这条关係现在也没有人相信了,他们就如同放出去的风箏,线断了。
    我前几天才听说他的联络员已经被打倒了,我知道他的习惯,他除了自己的脑袋,谁也不相信,不会有人再联络他了,你要是真能见到他,告诉他好好过日子,等著。”
    “明白。”林哲除了说这句话,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来。陈老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走了。
    夜深了,林哲回到臥铺车厢。张阿发已经声如雷,怀里还紧紧抱著那个皮革旅行包。赵干部的铺位空著,不知又去哪个车厢“调研“了。
    林哲躺下闭目养神,果然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路上有趣多了,不像传送阵,一开门一抬脚就到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哲睁开眼晴,看见赵干部正站在过道里,手里拿著个笔记本,目光阴鷺地盯著熟睡的张阿发。
    “林同志还没睡?”赵干部皮笑肉不笑地问。
    “起来方便。”林哲故作睏倦地揉揉眼,“赵处这么晚还在工作?”
    “为人民服务嘛。”赵干部合上笔记本,“对了,明天到广川后,有安排人接站吗?”
    “我算哪颗葱,还有人接。”林哲打了个哈欠,“我是过来技术调研的,有好几个地方要去,还有几个老教授要拜访,他们有人能肯见我就不错了。”
    赵干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去。林哲注意到,他的笔记本里夹著张照片一角,隱约能看到铁皮青蛙的轮廓..
    赵干部的身影消失在车厢尽头后,林哲正准备躺下,却听见对面下铺传来穿的动静。
    圆脸妇女正借著窗外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往塘瓷缸里倒热水。
    “大姐还没睡?”林哲轻声问道。
    妇女嚇了一跳,差点打翻缸子:“哎哟,小兄弟你醒著啊...“她侷促地拢了拢散乱的头髮,“孩子半夜闹著要喝水.::“
    林哲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的男孩正不安地扭动,小脸通红。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烫得嚇人。
    “发烧了?”
    “路上著了凉..:“妇女声音发颤,“俺带了退烧药的,可...可不管用...“
    林哲从行李架上的网兜里摸出个小铁盒:“试试这个,同仁堂的羚翘解毒丸。”这是他刚刚前从空间取出的备用药,自己还真没有试製这种药,这些药还是雨水平时给她备好放在屋里的,他走的时候隨手放到空间里面。
    妇女千恩万谢地接过药丸,就著热水给孩子餵下。不一会儿,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
    “大兄弟,你真是...“妇女抹著眼角,“这一路上...“
    “孩子他爹在广川当兵?”林哲岔开话题。
    “嗯吶,铁道兵团的。”妇女脸上浮现一丝骄傲,“去年修成昆线立了三等功,今年调去修粤北支线..:“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俺这次去,是听说他...他受伤了.::“
    月光透过车窗,照在她粗糙的手上。林哲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戴著个铝製的戒指,磨得发亮一一这年头,真正的金戒指早被收去换外匯了。
    “会好起来的。”林哲安慰道,顺手往孩子口袋里塞了块巧克力,“到广川赶紧去医院看看。”
    妇女刚要道谢,上铺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一个瘦高个男子探出头,脸上还带著睡痕:“吵啥呢大半夜的..:“
    “对不住啊同志!”妇女连忙道歉,
    林哲抬头看去,认出这是昨天在郑州站上车的乘客,拎著个印有“洛阳拖拉机厂“字样的帆布包,一路上寡言少语。
    瘦高个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孩子脸上:“哟,病啦?”他忽然翻身下铺,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试试这个,柴胡注射液,我们厂医务室开的。”
    妇女愣住了:“这...这咋好意思...“
    “拿著吧。”瘦高个挠挠头,“俺闺女前年发高烧,就是靠这药救回来的。”他声音突然哽咽,“可惜她娘..:“
    车厢里一时沉默。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苍凉。
    “同志贵姓?”林哲打破沉默。
    “姓马,马青山。”瘦高个搓了搓脸,“去广川参加技术培训...其实..:“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嘆了口气。
    林哲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腕上有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机器绞伤的。
    正当三人低声交谈时,车厢连接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赵干部阴沉著脸走过来,手里拿著张纸:“马青山同志?洛阳拖拉机厂的?”
    瘦高个浑身一僵:“是...是我。”
    “跟我来一下。”赵干部冷冷道,“有些情况需要核实。”
    马青山脸色瞬间煞白,机械地跟著赵干部走向车厢尽头。圆脸妇女紧紧抱住孩子,惊恐地望著林哲:“大兄弟,这..:“
    “没事。”林哲拍拍她的肩膀,目光却追隨著远去的两人。
    次日清晨,火车驶入湖南境內。林哲醒来时,发现马青山的铺位已经空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帆布包也不见了踪影。
    “那位马同志呢?”他问正在餵孩子喝粥的圆脸妇女。
    妇女摇摇头,眼里满是恐惧:“天没亮就被带走了...听说是...是...『
    “是现行反革命。”张阿发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有人举报他偷画厂里图纸。”
    林哲心头一震,这种指控足以毁掉一个人。
    “不可能!”妇女突然激动起来,“马同志是好人!他昨晚还..
    “嘘一—“张阿发紧张地看了眼四周,“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各位旅客请注意...“广播突然响起,“前方到站长沙站,停车1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