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神秘俘虏
晨雾尚未散尽,王都南郊的第七军团大营沉浸在灰濛微光之中。
远山轮廓藏於雾影,营地內却早已甦醒士兵在操场上列阵,鎧甲的摩擦声、號令的吆喝声断断续续迴荡在营盘之间,一切井然有序,
如同一部被上紧发条的机器。
主帐东侧,莱昂披著灰蓝色斗篷站在高地边缘,目光落在下方刚组建的一支步兵连队。
他昨天刚对他们进行过一次临时战术演练,心中仍有许多不满,尤其是新兵之间的配合与反应速度,远未达到他心中的標准。
正当他转身准备回帐查看训练记录时,数骑快马破雾而来,自营地南门直奔主道,带起一阵疾风般的踏地声。
大营门口的守卫早已警觉,数名卫兵举枪上前,却在看清来者身上的徽章后迅速放行。
那是国王近卫的金狮徽一一代表著国王查尔斯三世本人的亲令。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骑士,他勒马在主帐前,当即翻身下马,直奔帐外的莱昂而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枚漆黑封蜡的信筒。
“莱昂·维斯阁下,陛下召见。”
莱昂接过信筒,手指轻抚上面熟悉的金色纹章。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转身走入主帐內。
帐內桌案上散放著军报、地图与新兵名册。
莱昂拆开信筒,將其中薄薄一封亲笔信展开。
信上的內容不长,只寥寥三行:
莱昂·维斯爵士,
王国从一名特殊俘虏口中得知了关乎整个战爭本质的信息,
请你即刻启程进宫,王国需要你的判断。
落款之处,是查尔斯三世亲笔之名,烫金封印之下另缀一小行墨跡:
“王不轻召將。此事非你莫可与知。”
莱昂握紧信纸,那信在他掌中轻轻颤动。
特殊俘虏?
是兽人?还是其他?
他心中浮现出维尔顿的废墟、山岭中的残尸、那位狂吼著战死的兽人酋长“关乎整个战爭本质”的意思,究竟意味著什么?
他不敢轻下断言。
但他知道,如果是国王亲自下令召见,又派遣自己的近卫来送信那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莱昂沉吟片刻,將信重新封好,转身吩附道:
“备马,我將与国王近卫去王宫一趟。”
那名骑士闻言点头,道:“我等奉令不得在营中久留,请阁下即刻隨行。”
莱昂微微頜首,一语未发地踏出营帐。
外头晨雾已渐淡,天色泛白。
他翻身上马,隨信使一行沿军营东道奔出。
马蹄疾驰,尘土翻卷。
阳光终在远方破云而出,王都的城墙,也在天光中逐渐清晰。
王都的街道在晨光下仍显寂静。
普通市民们尚未开门营业,只有巡逻的卫兵与晨祷归来的修士行走於石板路上。
莱昂隨国王近卫一路疾行未停,引得街角看门的孩童与老僕投来惊疑目光,但无一人敢拦问。
他们没有朝王宫正门而去,而是自东侧绕行,穿过王宫后侧一段封闭多年的青石甬道,最终抵达王宫东南角的一座灰白色石殿前。
“此处为沉影殿。”
那名骑士勒马止步,低声道。
莱昂下马,脚步一顿。
他面前的石殿建筑低矮沉稳,与王宫主殿那些高墙穹顶、金饰浮雕毫无相似之处。
这里没有华丽的列柱、没有彩绘玻璃,只有光线昏暗的长窗和铁木重门,一排王宫禁卫披掛重甲肃立两侧,持戟如山。
两扇铜门缓缓开启,一名內廷侍从现身,低声道:“第七军团军团长莱昂阁下,请隨我入殿。
月他穿过门廊,踏上沉影殿那层层深入的石阶地面,每一步都能听见靴底迴响。
大殿內部比外观更为沉默,墙上掛著数十盏长明灯,光线投在暗红色的石壁与铺地之间,如烛火潜伏的墓室。
大殿中央空出一片圆形空地,四周围著整整一圈沉默仁立的身影。
莱昂的目光扫过那些人一一-其中有穿戴紫色裁袍的王国財政大臣,有手执权杖的枢密大臣,有身披战甲的军团长,还有王国军政大臣-几乎整个瓦伦西亚王国最高层的军政要员此刻皆聚於此地。
而最中心,那柄插在高台后的金狮权杖前,一袭金色披风之下,是查尔斯三世一一王国之主。
他的面容如石雕般冷峻,眼底藏著常人难以看透的锋利。
他静静站著,手中拄著那根由黑檀木製成的权杖,目光落在莱昂身上。
“莱昂子爵。”他开口,声音沉稳如昔,“你来了。”
莱昂低头躬身,右拳击心:“遵陛下召唤而至。”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殿侧的那一排人影,声音稍低,“您要我知晓的消息,恐非等閒。”
查尔斯微微一笑,未正面回应:“是。但这消息不该由我来讲,而是由你的一名老熟人来讲。”
他一抬手,指向身侧。
“费尔南。”
那人闻声上前半步,身披王国军团制式披风,上面带著旅途的风尘。
他转头一望,正与莱昂四目相对。
两人之间虽无语言,却在对视中交换了太多未言之意。
费尔南眼神中带著意外的喜悦、克制的慰问与一种久违的战友默契。
他向莱昂点了点头,而后收敛神色,再度面对查尔斯。
“所有人都到了。”这时,一名侍从走到查尔斯身侧,低声耳语。
查尔斯略一点头,放下权杖,向前一步。
“诸位。”他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传遍殿內。
“今日召诸位前来,並非为了议政、策战,而是为了让各位知道一件事情一一一件可能顛覆我们对战爭认知的事。”
他转身看向费尔南,语气淡然:“现在一一费尔南,由你向在座各位陈述你从前线带回的情况。”
费尔南躬身应诺,上前一步。
莱昂隨其动作而转身望去,才注意到殿中一角,静静立著一座铁铸囚笼,牢笼旁站著四名王室禁卫,警戒森严。
囚笼內,一名高大而僂的身影蹲坐在阴影中。
他身上锁著数道铁链,臂膀布满伤痕与疤痕,裸露的肩膀处刻著火焰图腾般的纹印,像是某种原始部落的標记。
火光映在他脸上,是一张几乎人类无法分辨喜怒的脸孔。
-
一兽人。
但与那些战场上疯狂咆哮、如野兽般衝锋的兽人不同,此人目光平静,如一头在等待刑场审判的老狼。
而费尔南,已经走到他前方,站定,朗声开口:
“诸位,我今天所讲的,不是战报,也不是兵力调度,而是一一敌人是谁。”
此话一出,场中数人眉头轻皱,但无人插话。
费尔南不急不缓地继续:“在战爭爆发之初,瓦伦西亚王国对兽人这个敌人几乎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他们从王国以南人跡罕至的荒原中凭空出现,如洪流一般袭来,战力强大,野性残忍,所至之地生灵涂炭。”
“我们曾以为兽人不过是一群蛮荒异种,以暴力和血腥横扫王国,但自战爭爆发以来,我们逐渐发现,这个敌人远比我们最初设想的更为复杂。”
“我们看到他们以人为食,以尖骨为矛,披著血皮与兽甲;看到他们不布阵型,却能野性协同;他们似乎不识战法,却能在战斗中学习。”
“他们不仅有纪律、有分工,还有极为强烈的战斗意志与某种近乎宗教的信仰体系。他们的力量来源、战斗方式以及种族构成,一直是我们所无法理解的空白。”
“而最令人畏惧的一点,是他们面对死亡的態度。”费尔南停顿了一下,语气略沉,“不是畏惧,不是逃避,而是一一无动於衷。”
“我们曾尝试俘虏,审讯,套问、恐嚇,甚至以火烙骨。”他的视线从在场几位眉头微皱的大臣身上略过,“可大多数兽人拒不配合,甚至以自残、撞笼、咬舌结束性命。”
“但,仍有例外。”
费尔南伸手指向殿角的那座牢笼。
而牢笼里的那头兽人一一正直直看著费尔南,又不时扫向眾人,目光里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被极力压抑的复杂。
费尔南语气未变:“这头兽人,来自前线维尔顿的俘虏营。他原本同其他俘虏一样,拒不交代。但—有些东西能打碎勇气。”
“他在最初抗拒时被火刑拷问,几次几乎昏死,但最终选择说话一一只不过,是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於是雷纳德殿下下令,指派了一批文职人员试图教授他人类的语言。”费尔南看向莱昂,“我们教了他们基本句法、音节转译、图画与语言符號,整整了一个多月。”
“於是,语言的伽锁,终於在极少数个体身上取得突破一一”
“最终,部分兽人一一学会了说我们的语言。”
其中一个,就是他。”
眾人神情不一,数人互视,却无一人发声。
殿內只余火盆微之声。
莱昂按捺不住,沉声问道:“他讲了什么?”
查尔斯三世轻轻举手,打断他们。
“现在,你们亲自来听。”国王道,“让他说。”
费尔南点头,走至牢笼前,对著那兽人冷声说道:
“说话。把你曾对我说的一一再重复一遍。”
那兽人缓缓抬起头,嘴角微动,喉咙中先是发出一串低沉的咕嘧,仿佛在咀嚼词语。
良久,他努力地吐出几个字,带著强烈的异音与断续:
“我——.叫卡鲁格。”
兽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带著不属於这个世界的古老腔调。
他的舌头显然尚未完全適应人类语言的发音方式,每一个词都像是从喉咙中硬生生挤出来的。
“我—火斧氏族战士。”
“生在———血原。”
“血原————我们—.——··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