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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领军者
    第191章 领军者
    拉泰的城墙在黎明显出灰暗的轮廓,夜色尚未完全退去,天边却已有一线淡红,如血丝般浮现在天际。
    此时的拉泰尚未完全甦醒,街道寂静,商铺都尚未开门,唯有守卫巡逻的脚步声偶尔在石板路上迴荡。
    城门口的守卫认出了那道裹著风尘、神色凝重的身影,没有盘问,便迅速让开了进城的道路,让那匹喘著粗气的马踏入城中。
    莱昂没有停下,也未打招呼。
    他披著一件旧斗篷,马速不快,直奔城堡方向。
    城堡前庭空空荡荡,负责值守的卫兵本欲上前询问,一眼认出是他,立刻闭口退下。
    一名卫兵眯著眼望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嘀咕一句:“又是这位——”
    两个多月前,他还只是一个藉藉无名的流浪者,但如今,作为遗命团的领袖,他在拉泰已经几乎无人不晓。
    城堡门口的守卫才刚刚张口,便被他一句话打断:“我从莎邵回来了,请立刻通报瀚纳什大人。”
    那土兵眼神一凛,转身衝进城堡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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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片刻,他便再次急步迎出。
    “莱昂大人,请隨我来。”
    莱昂微一点头,隨他进入城堡,一路走进了议政厅內。
    门扉开启的剎那,一股炭灰与油墨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厅內四角皆置有未灭的油灯,一张地图摊在长桌上。
    门推开时,瀚纳什正立於桌前,披著一件外袍,腰间佩剑未解,目光紧盯著桌上展开的那幅羊皮地图。
    听见门响,他缓缓抬头。
    “你终於回来了。”
    声音低沉,却透著一种按捺不住的急切与倦意。
    莱昂在门前站定,微微俯身行礼。
    “我发现情况后,直接连夜赶回来了,不敢耽搁。”
    瀚纳什没有立即说话,他目光从莱昂风尘僕僕的衣物上扫过,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坐吧。”
    他指了指桌前的一张椅子,自己却依然还站著。
    “你打探到消息了,对吗?”他说。
    莱昂点头,目光落到了桌上展开的那幅地图上。
    “情况远比我们想像中要危险得多。”
    瀚纳什眉头紧锁。
    “讲。”
    “我发现了敌人的藏身地一就在弗拉尼克。”
    瀚纳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弗拉尼克?那个早已荒废的堡垒?”
    “是的,但它现在不再是一座荒废的堡垒了。”莱昂低声道,“我亲眼所见,那里聚集了大批武装分子,火光连天,现在是一座有组织、有驻军的隱匿营地。”
    瀚纳什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详细说说,从你发现他们开始,一点不落。”
    莱昂点点头。
    瀚纳什双肘撑於桌面,神情紧锁,他沉声问道:“你是如何发现他们的?”
    莱昂站在桌旁,语气不疾不徐:
    “那名被俘的管事曾透露,有一伙人秘密招募武装人员,只说在莎部附近。我循著线索赶赴莎邵,在镇中潜伏调查了数日,白天走访铁匠铺与酒馆,夜间观察进出人流。直到昨晚,终於发现一伙形跡可疑的武装分子。”
    他顿了顿,“他们言语极少,彼此之间却默契异常,携带的兵器也非一般强盗或佣兵使用之物。入夜后,他们在镇南一带集结,避开了巡逻的卫兵,沿小道悄然南下。”
    “我一路尾隨他们穿林越溪,走进莎邵南边的山林之中,最终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他们真正的藏身之地一一弗拉尼克。”
    “他们没有发现你?”
    “我始终保持在二十步外,靠夜色与山林掩护身形。”莱昂摇头,“营地戒备森严,
    四角岗哨火把齐明,外围林间还有人在巡逻,队形规整,显然不是散兵游勇。”
    “弗拉尼克的外围墙体虽破,但內部建筑已被修,多处架设临时棚屋与柵栏。从火光密度与夜间动静判断,营地內恐怕不少於百人。”
    瀚纳什抬起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寒意。
    他未开口,只是伸手在桌边拿起一盏油灯,火光映照在地图上。
    “这些人不是一般的盗匪吗?”他问,语调依旧平静,却已微微绷紧。
    “绝不是。”莱昂摇头,“那里的人数远超当初普拉比西拉维奇的强盗规模。我之前曾带著遗命团亲手剿灭了那里的强盗和库曼人。而如今这批人,装备更精良,行为更有纪律,显然也是有人正在背后有条不地资助他们、训练他们。”
    “是你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而且—-我听到了库曼语。”
    瀚纳什不再出声,许久,他只是站在桌前,手指在地图边缘反覆摩。
    烛光映出他面庞的斑驳阴影,那张年岁日增的脸上正攀附著来自权衡与怒意的双重重量。
    空气中逐渐只剩火油燃烧的轻响这一刻,拉泰的执政者,正站在一场尚未开启的战火边缘。
    而莱昂,则站在他正前方,等待那道命令的落下。
    片刻沉默后,瀚纳什的手掌猛然按在桌上,油灯轻晃,火光跳动了一下。
    “库曼人。”他的声音低沉,带著掩不住的怒意,“他们不是该跟著西格斯蒙德去库腾堡了吗?谁给了他们胆子,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布置营地?”
    他的目光冷冷扫过图纸,嘴角绷紧。
    “你说的那座堡垒就是弗拉尼克?”
    “是的,阁下。”莱昂语气不变,“山林环绕,山道险窄,確实是个隱秘藏身之地。
    他们在那里已经安顿许久,不像是临时驻扎。”
    瀚纳什开始在厅中步,手背反扣在身后,一圈又一圈。
    窗外的晨光已隱约透入,一缕缕照在地板上,斜映著他阴沉的面容。
    “他们若在那儿构筑据点—·目標就是我们。”他说,“从弗拉尼克出发,瞬间便可到莎邵,再往东半日就能直达拉泰。”
    “他们看样子还在招募新的人手。”莱昂补充,“我追踪路上看到不少零星动向,有些像是新近集结的队伍,路线也指向弗拉尼克。”
    “你判断他们有多少人?”
    “可能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最多应该不超过两百。但这只是目前的驻扎兵力。”
    他语气沉稳,“他们不急於出击,说明尚在等待时机一一可能是更多人手、更多武器,甚至更多库曼人的支援。”
    瀚纳什停下脚步。
    他转身面对莱昂,神色已经冷彻如铁。
    “若他们不主动出击,我们也不能等。”他说,“你说得对,这不是偶然產生的零星盗匪。”
    “这是一支潜伏在暗中的势力,一股真正盘踞在我们境內的势力!”
    “这是一根毒刺,等到它真正开始发作,就將是致命的威胁,拉泰不能再养毒蛇於背后·—.”
    他止住话头,面色愈发阴沉,
    片刻沉默后,瀚纳什缓缓转身,目光沉定地落在莱昂身上。
    “你此次行动不走漏半点风声,情报完整,消息准確,还在没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全身而退。”他慢慢开口,“莱昂,这不是普通斥候能做到的。”
    “我不是斥候,阁下。”莱昂平静回应,“我组建遗命团,是为了指挥作战。”
    “很好。”瀚纳什点头,“我会將拉泰能调动的卫兵都拨给你,加上你的遗命团,由你统一指挥。你亲自前往那里探查过情况,就由你来定围剿方案,你来选进攻路线,你来决定这场战役的成败。”
    一句话落下,厅中只剩壁火轻响。
    莱昂证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错。但他没有拒绝,只是站得更直了一些。
    “从你接手遗命团开始,你已经连续数场胜战。你带兵的方式我看在眼里,不是架子。”
    “我需要的是能打能贏的人,不是坐在议桌上的瓶。”
    “而你一一”他指了指莱昂,“你既知道敌营地形,又与这批人有旧怨,更清楚他们的调度与布防。”
    “这批人,就交给你来指挥。”
    莱昂缓缓抬头,直视看瀚纳什。
    “阁下確定要让我统率拉泰的主力卫兵?”
    “我確定。”瀚纳什的语气无比肯定,“你一直以来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的能力,莱昂。”
    他顿了顿,言辞更加直接:
    “你不是个只靠一把剑的年轻人了。如今你知道取捨、能用人、能规划、能忍耐,能看清局势。我需要的不是一个鲁莽的英雄,而是一个能带兵、能贏仗的军官。”
    莱昂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指节缓缓在桌边敲击,像是在短短几息中做出权衡。
    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领军作战。
    自兽人入侵,王国南境崩溃的那天起,他便在战乱中走上了原本不属於他的位子一而如今,他早已无数次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一切。
    他未曾入读王国的军事学院,也从未接受过系统化的军官训练。
    可作为边境贵族之子,维斯家族的继承人,他从少年时起就接受著父亲一丝不苟的教导。
    他熟读过《瓦伦西亚边境纪》,翻阅过先王亲撰的《南大陆之战》,在厚重的羊皮卷中研习过防线布设、补给运转、封锁战与迁回突击的规则。
    他可以背出王国歷代的大型战例,也清楚如果补给线遭袭该如何用最快速度完成重组他过去不懂这意味看什么。
    那时,他只是少年,只觉得那是父亲口中“贵族的责任”。
    直到战火吞没家园,他才明白一一那些枯燥的课业与战例,都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维斯堡陷落那夜,他第一次带著一群骑兵衝锋陷阵;哈卡尔要塞外,他主动请缨,於城下破灭了狼骑兵的囂张气焰;维尔顿城墙沦陷,他率残兵死守不退,硬生生拖住了数倍於己的兽人突击。
    在与兽人的这些战斗中,他已经將过去学习的那些理论化为了实践,早已是一名成熟且优秀的军官了。
    他清楚这一次的敌人不是乌合之眾一一他们有纪律、有后勤、有主谋。
    可他有信心。
    不是来自血气的衝动,而是来自一路走到今天的脚印。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拔剑衝锋的战土。
    他是指挥官。
    他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也知道该將怎样的人安排在哪个位置。
    瀚纳什的话音不过刚刚落地,莱昂的思绪却已如利刃般划破战局迷雾,部署出了一整套清晰的进攻思路。
    “好,那就由我来指挥此战。”
    这不是意气风发的豪言,而是一种带著分量的平静。
    他已习惯承担,不再惊讶於责任落在自己身上。
    “我会拨给你一百五十名拉泰卫兵,其中三十名弓箭手,其余为剑盾兵或长矛手。”
    “此外,我將僱佣你摩下的遗命团,让他们与你共同作战。”
    “你这边能出多少人?”
    莱昂略一思索:“战力尚可的约有一百二十人左右。”
    “那便好,总兵力约三百。”
    “人数虽不算多,但绳按你所说一一敌人最多不超过两人,即使他们有些布高,但绳能突袭宵功,出其不意,便是胜机。”
    “此战务必一任歼灭,封住退路,不可让他们有任何逃脱余地。”
    个也不能放跑。”
    莱昂点头应下:“我明白。”
    “必不负所托。”
    他的语气冷静而有力,没有夸下海口,却也无丝毫犹侵。
    这时,瀚纳什的神情略微放鬆一线。
    他重新坐下,揉了揉心。
    “你先去做准叫吧。”他说,“等会我会召集卫兵统领巴纳德,隨后发出公令。”
    “我明白了。”
    “那就去吧。”瀚纳什摆摆手,又补了一秉,“记得通知你的部下与你会合,你將指挥整个行动。”
    莱昂转身欲走,却在门前顿住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停住脚步,回头望向瀚纳什。
    “阁下,”他开口,语气平静,却透著一点迟侵,“我最近好像一直没见到汉斯——““
    他去哪儿了?”
    瀚纳什闻言一证,隨即头一挑。
    “他啊?我派他去特罗斯基送信了。”
    “送信?”莱昂重复了一秉,语气有些微妙,“他带了护卫吧?”
    “当然带了。”瀚纳什摆摆手,语气不以为意,“四个老兵,个个披丫骑快马,不是新兵蛋子,有什么事都能应付。”
    莱昂听罢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了一瞬。
    他的眼神瓷一动,脑中闪过旧日的回又一一那时兽人尚未入元,他还是维斯家族的少主,奉父亲你公孤身赴王都送信。
    那时他也曾以为路途不过数日,於是骑孤行,却险些公丧途中。
    ““..—-那就好。”他轻声道,“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世道,送信也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
    “现在这个世道,哪还有比送信更安全的活?”
    瀚纳什耸了耸肩,语气依旧漫不经心:“汉斯总归是长大了,他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求泰喝酒泡澡吧,他也得学著接触这类差事。”
    他顿了顿,似是隨口一笑:“再说了,送信只是再基础不过的小事罢了,还能出什么意外不宵?”
    莱昂没有倘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希產如此。”
    说罢,他转身离开,脚步倘未停顿,
    他走得极稳,背影沉静,而厅內,瀚纳什却一直目送著那道背影,神情在无声中缓缓收敛。
    直到莱昂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廊你外,他才缓缓低头,瓷声自语:
    “希產你能不负所托,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