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凯旋而归
风卷沙沉,鲜血未乾,战场仍充斥著狼尸与断肢的腥臭。
隨著莱昂高举的剑锋直指而来,远处的兽人先锋军顿时一阵骚动,
原本他们只是站在平原边缘,静观狼骑兵们上前挑畔,践踏人类的意志,观察敌人的情况。
可现在,他们目睹了整支狼骑被歼灭的全过程,从首领应战被刺,到最后一名兽人狼骑兵在人类剑锋下哀豪而终,仅用了两次衝锋,片刻之间的瞬变。
那年轻的人类骑土,此刻仍骑立在尸堆之间,战马踏著尘沙迴旋,血跡斑驳的长剑高举不落,
宛如主宰战场的战神化身,盯著他们每一个。
兽人群中,有粗喘,有怒吼,却没有任何一个敢轻举妄动。
他们的战意没有散去,只是凝固了,凝固成沉甸甸的困惑与不甘,像一块石头压在胸口,压住了豪叫,也压住了脚步。
一座小丘之上,站著一名体型尤为魁梧的兽人,他是这支兽人先锋军的头领。
兽人头领披著染血的熊皮斗篷,双臂缠著兽筋束带,皮肤呈现出深墨绿中泛青的斑纹。
他的双眼如岩窟中的火星,死死盯著那座高墙下列阵而立的人类骑兵,尤其是那名执剑而立的年轻人类將领。
那人太显眼了:
他一人一骑斩杀狼骑兵首领,又以锋刃屠尽残敌,最后將长剑高举,宛如战神之影。
“那就是两脚羊里的『沸血战士”?”
兽人首领用著粗哑的兽语低声喃喃。
他的语调不再充满狂热,而是微微沉重,带著一种罕见的审慎与凝思。
在首领的身后,一名体格魁梧、满脸战纹的战士咆哮著踏前一步,肩上扛著一柄破损却沉重的战锤,双目通红,杀意未歇。
“再冲一回!”他声音粗哑低沉,像岩石摩擦,“他们不过一小群,刚才杀光我们狼骑的—“
只是靠运气!”
“运气?”那名高大的兽人首领缓缓转头,眼神如刀子般扫来,盯著他那张獠牙森然的脸。
“你方才没看清?是他们从正面衝上来,把我们的战士劈碎了,死伤甚至还没有我们的战士多扛锤兽人眼中仍有不甘,低声嘶吼:“是那些骑狼的蠢货散得太开了—-两脚羊列成一团,像根刺,不好咬。”
“不只是他们散。”首领沉声道,“是那支人类衝出来的时候不怕死一一他们是为了战斗,而不是为了缩在石头壳子里活命。”
他眯起眼,遥望远方那座灰石铸就的要塞,
“你觉得这些两脚羊像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些?”
“这一路上,哪座两脚羊的城,看到我们猎过来的时候,还敢自己开门衝出来的?”
扛锤兽人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他们一路行来,踏平的村子、焚烧的城镇、躁的营地,无一不是在號角吹响、头颅落地后自行崩溃的。
那些两脚羊只会哀豪、跪地、逃窜,而不是出城反扑。
可这一次一一他们遇到的不是羊。
“这些是养出牙的狼。”首领咧了咧嘴,声音里带著一种古怪的压抑,“会咬人的狼。”
“他们身上,有骨头。”
“有骨头的猎物,咬起来费劲。”
一旁另一个兽人低声发出哼鸣,不满地说道:“不是我们不能打,是这地方不好打。石壳太高,门太小,壳子上站的人太密·—像蜂窝。”
首领没有回头,但点了点头,
他望向那座墙,垛口间密密麻麻站满了士兵。他们不再是畏缩的猎物,而是在吶喊、在欢呼。
他们不怕一一至少在现在不怕。
“这不是我们该啃的骨头。”他沉声道,“太硬。”
“这儿打——会掉牙。”
扛锤战士皱眉:“你想退?”
“不是退。”
首领缓缓摇头,脖子间的兽骨项炼轻轻碰撞,发出轻响。
“我们不是来攻城的。这面石壳,给后面的人去试。我不想把我的人变成那群狼骑那样的烂肉。”
他转身,望向地平线远方,脸色如山石般坚硬,
“我们绕过去,去咬那些更软的地方。”
“但——我们已经走了那么远,现在一转方向,战士们会觉得我们怕了———
“你想让他们怕墙,还是怕我们?”首领回头,眼神一凛。
那名兽人顿时低下头,沉默如石。
“去叫你的人,告诉他们,把所有鼻子灵的,都往东南林子那边放出去。”
“林子里要是有村子,就先吞掉。”
“要是没有,就去踩路,踩通能让大部队绕过这墙的通道。”
“我们不破墙,但我们要让这城变成一座孤坟。”
“等后面的那些部落到来,墙再坚,也得塌。”
说罢,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名骑士。
那柄染血的长剑依旧高举著。
他眯了眯眼,喉咙里低吼出一句粗哑兽语。
“这是一只狼王。”
兽人头领不再回头,转身径直朝坡下走去。
四周沉默片刻,隨后响起了一连串粗重的呼吸声与兵器摩擦声,那是兽人战士们重新踏上征途的信號。
丘上风声仍在吹,远处那座灰城,像一块未能被啃下的骨头,坚硬地耸立在阳光与尘土之间。
阳光偏西,染红了哈卡尔平原的尘沙与血泥。
在两轮雷霆般的衝锋结束之后,尘雾尚未散尽,战场却已陷入沉寂。
空地上,狼骑的尸体横陈,马血与兽血交织成溪。
人类骑兵残阵缓缓回收,不再有怒吼与呼啸,唯有沉重的喘息与鎧甲之间低微的碰撞声。
战场上的腥风仍未完全散去,但哈卡尔要塞城墙之上的风,已从哀鸣化作了呼啸。
那是一种带著希望的声音。
城墙上的呼声已经逐渐平息,士兵们的脸上仍残留著激动与震惊,一些人还紧紧握著武器,担心著下一波敌人即將扑来。
但没有。
兽人没有再发动进攻。远方那支兽人的先锋部队,在一阵难以理解的沉默后,竟缓缓后撤,转而向东南方向散开。
“他们退了·”达兰统校站在城墙上,望著远方逐渐隱入丘林的兽人阵列,眉头皱紧,“不攻了?”
“他们忌惮了,怕了。”一名连队长站在他旁边,语气低沉,“至少现在——他们不会轻易再冲。”
达兰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城下那道孤立的身影上。
见兽人军阵中再未有人出击,而是缓缓退去,莱昂策马归列,风暴踏著血泥,一步一步踏入重整后的队伍前列。
身后骑兵虽伤亡不轻,却人人挺直脊背,重整旗列一一他们知道,城上千余士兵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打开门一一!”
达兰统校站在城门楼上,眼神扫过城外的骑兵阵列,最后落在那道骑乘黑马的年轻骑士身上,
声音沉稳,“让他们进城。”
片刻后,厚重的铁门再次缓缓开启,这一次不再是通向死亡的赌注,而是为归来的胜者让出通路。
一队士兵衝出,负责收拢战场,救治坠马伤员並清理尸体。
莱昂缓缓勒马回返,身后是几十名残存的骑兵,儘管他们甲胃染血、骑枪折裂,却依然保持著队形,每个人都坐得笔直,昂首而归。
他们用战果证明了一一即便面对怪物,他们仍是无往不利的钢铁之矛。
莱昂驾马最先步入城门,风暴身上的血跡还未乾。
费尔南紧隨其后,神色肃然,目光一扫城头之上,看见了无数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晴。
无数士兵高举手中兵器,齐声呼喝:
“莱昂!莱昂!莱昂!!”
“为骑士们喝彩!!”
“他们斩尽了那些野兽!!”
声浪如潮,自墙上传下,蔓延至整个要塞。
每一道垛墙上都有人拍打盾面,敲击长矛,士兵们用他们最古老最本能的方式,回应著刚才那场压抑与绝望之后的怒吼释放。
这一刻,哈卡尔不再是孤城,
它成了一座沸腾的铁炉。
费尔南与莱昂並骑而行,前者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今天做的事,至少能让这帮人安稳睡上一夜了。”
莱昂低声应道:“他们该知道,这些怪物並非不可战胜。”
“他们已经知道了。”费尔南眯眼看著垛口上那些扯开嗓子嘶喊的士兵,喃喃道,“从今天起,这些人眼里会有光了。”
他们贏了。
他们打破了兽人带来的恐惧而这一点,甚至比斩杀多少敌人更加重要。
骑兵列队驶入城门。
门后,守军早已在列队迎接,达兰站在最前方,身后列著十余名军官,整整齐齐。
那张常年紧绷的面孔此刻鬆动些许,虽未言笑,却也不再阴沉。
莱昂翻身下马,右手扶住腰间剑柄,左手牵著风暴的韁绳。
他步伐略显沉重,却目光清明,走到达兰面前,躬身行礼。
达兰看著他,许久未言,终於沉声道:
“你贏了。”
简短三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尚未等莱昂开口,他便抬手示意所有人肃静。
“哈卡尔要塞全体守军听令一”
他朗声开口,嗓音沙哑却带著穿透铁石的震镊力。
“此次冲阵斩敌,先锋为莱昂·维斯,率五十余骑兵勇士正面迎敌,大获全胜,全歼敌人,无一逃脱!”
“此战大捷,是他所赐!”
“自今日起,授莱昂·维斯为哈卡尔守备营队临时连队长,暂统率第四步兵旗队。”
“待援军抵达,我会为你补足编制,正式晋升你为连队长,统辖一支满编连队!”
话音落地,眾人肃然。
莱昂行礼,沉声道:“谨遵命令。”
达兰看著他,目光罕见多了一丝讚许。
“你贏了一仗,但这只是第一仗。”
“接下来,我们要守住整座要塞。”
“我需要你的剑,更需要你的人。”
莱昂点头:“我会留下,剑亦隨我而在。”
达兰微微頜首,隨即转身向要塞主楼军议厅的方向走去。
“半刻钟后,军议厅议会开始。”他不回头,“你和费尔南也来一同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