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米的距离。
对奥拉·石须这样的四级骑士而言,只不过是心臟猛跳三次的时间。
他的肺就像一个烧红了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灼热的白气。
【不屈光环】带来的力量正顺著血液灌入每一块肌肉,將疲惫尽数驱散,只剩下纯粹而沸腾的战意。
“以石须之名!”
我奥拉发出震天的咆哮,奔跑的速度再次飆升,身影化作了一柄工程重锤。
挡在他面前的甲虫甚至来不及执行那套僵硬的战术,就被他狂暴的斧刃撕碎成漫天飞舞的血肉。
【鲁莽衝撞】!
奥拉將战斧横在身前,整个人几乎贴在地面上,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態將前方的障碍尽数撞飞。
他顾不上去看那些被撞得七零八落的怪物。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身影。
那个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始终像个局外人一样,悠閒地坐在马背上的年轻人。
维林·克莱因。
四十米。
奥拉看到他终於停下了手中那支该死的笔,从容地將笔记本合上,塞进了马鞍旁的皮袋里。
三十米。
他看到维林抬起头,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平静的注视著自己。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
他的眼神让奥拉感觉异常熟悉——有肯定,有感谢,有遗憾。
这是奥拉在战场上经常看到的,甚至自己也用这种眼神看过许多人。
那是与因伤残而退役的军官们告別的眼神。
一股比战败更刺骨的羞辱感,狠狠地扎进了奥拉的心臟。
他,竟然,认为我,没有用了?!
“杂种……给我死!”他將所有的愤怒与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战斧之上。
二十米。
只要再有一次呼吸的时间,他就能把那颗傲慢的头颅,连同那份该死的镇静,一同劈成两半!
他看到维林抬起了手。
那只手乾净而修长,更適合握笔,而不是握剑。
然后,那只手对著他,轻轻地,做了一个向上托举的动作。
就好像他要托起一片看不见的羽毛。
奥拉的衝锋,顿了一下。
不是他想停下。
是他脚下的土地,活了。
几根婴儿手臂粗细的绿色藤蔓,毫无徵兆地从鬆软的土泥土中钻出。
它们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瞬间缠住了他的双脚。
“什么鬼东西!”
奥拉在被缠上的瞬间,体內的精神力猛的爆发,伴隨著怒吼,直接把那些藤蔓震成碎片。
他脚下奔跑未停,“就这点小把戏?!”
但伴隨每一步,更多的藤蔓就从他脚边破土而出,缠向他的脚踝。
“滚开!”他怒吼著,战斧挥出一道圆弧。
【旋风斩】!
锋利的斧刃將那些藤蔓齐齐斩断,绿色墨绿色的枝叶四处飞溅。
然而,这毫无意义。
他斩断一根,就有三根、五根以更快的速度从地下钻出。
新生的藤蔓更加坚韧,表皮上覆盖著一层黑曜石般的角质。
奥拉的战斧已不能一击斩断。
藤蔓越来越多,转眼间就没过了他的膝盖,缠住了他的腰。
一股巨力从下方传来。
奥拉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升起。
“不!”他发出不甘的咆哮,战斧疯狂地劈砍著,但藤蔓生长的速度远比它破坏的速度要快。
它们缠住了他的手臂,夺走了他视若生命的战斧。
它们封住了他的双腿,让他一身引以为傲的武技再无用武之地。
无数藤蔓將它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
一米。
五米。
十米。
在战场所有人的注视下,石盐镇那位勇猛无匹的碎岩者,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小。
只剩下鎧甲被藤蔓挤压,发出的“咯吱咯吱”呻吟声。
他的骑士们惊恐地看著这一幕,阵型出现了混乱。
而那些黑色的甲虫,在这一刻也放弃了之前那套战术。
它们小队化纵队,变成了一股股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將那三十名失去了主心骨的骑士,分割包围。
惨叫声,只零星几次,便归於沉寂。
……
营地里死一样的寂静,那二百多名徵召兵像是被集体施了石化术,一个个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与茫然之间。
凯恩和莫尔,那两位倒霉的开拓骑士,张著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
战爭?不,那不是战爭。
那是……那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新生镇的领主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將另一位领主自以为傲的力量,彻底碾碎。
然后竟展示战利品一样,掛在了天上。
“叮啷。”
不知是谁的盾牌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是一个信號。
呆滯的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骚动。
但这一次,不是溃逃。
“扑通。”
先是一个离战场最近的徵召兵,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对著新生镇的方向不住地磕头。
紧接著,是第二个,第三个。
成片成片的士兵丟下武器,跪伏在地。
“他……他真的是开拓骑士?”莫尔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凯恩没有说话,他只是呆呆地看著远处那个被高高吊起的身影,又看了看那个依旧平静地骑在马上的年轻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被勒索的那十个金阳,似乎也不算那么屈辱了。
……
“我操……”海狼手里的鱼叉“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嘶……疼!娘的,不是在做梦!”
他身边那群水手,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下巴掉了一地。
“船……船长……”一个年轻的水手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大鬍子,他咋上天了?”
海狼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家打仗是这么打的吗?那小白脸……不是,那位大人,他动刀子了吗?他射箭了吗?没有!他就招了招手,那地里就跟长头髮似的,刷一下就把人给薅上去了。”
另一个扛著船锚的水手,喃喃自语:“乖乖,这比海巫师的诅咒还邪门!咱们在海上混的,最怕的就是船底缠邪门玩意儿,这倒好,直接在人身上长……”
“別他妈废话了!”海狼的表情几经变换。
普通的船员不知道,可作为金帆商会主力舰的船长,他是吃过见过的。
能瞬间控制住一名四级骑士……懂魔法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恐惧、震惊和后怕扭在了一起,“都听见了没?这趟活儿,性质变了。”
“咱们不是来救一个被围攻的骑士!咱们是来……是来拜见一位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一把捡起地上的鱼叉,扛在肩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卡洛琳啊卡洛琳……你这个败家娘们……”海狼在心里哀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物啊?恐怕將来不只是你,整个金帆商会都要被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