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染的眼神一黯，“宋小姐似乎跟这些悍匪交情匪浅，你们商队黑白通吃？”
    他阴阳怪气，像是在呛她。
    诸葛贤、王显甚至几位將军都摸不著头脑。
    宋小姐出面搭救，帮他们解围，他们不应该感谢宋小姐吗？
    皇上呛声做什么？
    “让大人看笑话了，小小商人出门在外，身不由己。”云清嫿八面玲瓏地冲他拱手，一身江湖气。
    裴墨染冷著脸，瞥向將军，“賑灾完毕，便將匪窝剿了，还边地百姓安寧。”
    “是。”几个將军拱手。
    “民女先行一步！”云清嫿调转马头。
    诸葛贤颤颤微微地追上去，他挥手，连忙道：“宋小姐留步！宋小姐留步！”
    “这位大人，何事？”云清嫿扭过脸。
    “前路还不知有何危险，还请宋小姐的商队开路，为賑灾队伍保驾护航。”诸葛贤拱手，语气略带祈求。
    几个將军恍然大悟，他们跟著拱手，异口同声：“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边地的规矩，还请宋小姐在前面开路！”
    云清嫿頷首，豪爽地应下，“小事一桩，何须请求？儘管包在我们身上！”
    说著，她策马离开。
    裴墨染的耳根子都红了，他觉得无地自容，羞恼无比，“你们可知耻？居然求一个弱女子庇护！”
    “她还弱女子？”大鬍子將军诧异地瞪圆了眼，“方才她跟土匪叫板，中气比我还足！”
    “是啊！”其他几个將军应声。
    裴墨染剜了他们一眼，愤愤地转身上了马车。
    最年轻的將军小声嘀咕：“有人开路还不好？”
    诸葛贤看穿了一切，他笑著摇摇头。
    有商队开路，一路畅通无阻。
    越往康寧郡的方向去，路上越多胡人，他们红髮碧眼，嘴里的话让人听不懂。
    走了整整一天，终於在太阳落山前，云清嫿的商队赶到了康寧郡。
    康寧郡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屋舍坍塌，灾民遍地。
    官兵在各处支起了粥棚、难民营，但仅仅是杯水车薪。
    裴墨染抱著承基、辞忧下马，“你们从小生在宫中，高枕无忧，不知民间疾苦，多看看也好。”
    承基、辞忧看到眼前的一幕幕，著实被震撼到了。
    裴墨染交代著手下官员前去营救。
    云清嫿下了马，她跟接应的商队攀谈，准备去看货物。
    商队跟在军队后面进了城。
    难民看到他们，纷纷迎上去作揖，“多谢，多谢……”
    几个將军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爹爹，这些百姓认识你们吗？”辞忧好奇地问。
    裴墨染眼神和蔼，他摇摇头，“他们在感谢朝廷的救济。”
    辞忧眼冒金光，看他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崇拜。
    他低声教诲道：“承基、辞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救济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罢了，大昭不是裴家的，而是千万百姓组成的。”
    云清嫿抱著胳膊走在一旁，她的嘴角抽动。
    “多谢，多谢啊……”
    一个难民衝过来，跪到了云清嫿面前，不確定的问：“您可是宋老板？多谢宋老板的救济！”
    难民闻声纷纷抬起头，他们乌央乌央地涌上前，拿著碗对云清嫿磕头，“多谢宋老板……”
    所有官兵诧异地侧头看著云清嫿，脸上像是开了染坊，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十分有意思。
    云清嫿瞥了眼僵化的裴墨染，似笑非笑地摆手，“快快请起，这次的大头輜重，不是我捐的，而是朝廷。”
    听到朝廷二字，百姓这才眼珠子一转，看向裴墨染的方向。
    他们整齐地跪下磕头。
    “多谢官老爷……”这是这次的声音起伏不大，少了几分真挚。
    军队的风头再一次被云清嫿的商队压下。
    官兵看云清嫿的眼神肃然起敬。
    玉容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她被打得半死，每走一步伤口都疼。
    可她白了云清嫿一眼，“装什么啊？她做这些，不过是想引起男人的注意！汉子婊！”
    “嘘……別说了！”晚香都快急哭了。
    昨晚的事，公主怎么还不长记性？！
    裴墨染却觉得无地自容，他堂堂天子、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而再再而三被女人压一头。
    “宋小姐可真是侠肝义胆，女中豪杰。”裴墨染的语气酸溜溜的。
    云清嫿摇摇头，“女中豪杰？大人谬讚了，我还不够格，我们商队的女子，比我能干的比比皆是。”
    裴墨染命人將孩子送去府衙，他道：“宋小姐，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儘管跟我说。”
    她扬起了戏謔的笑，“我记住了。”
    正说著，一个官兵急忙跑来，“不好了，前面有胡人聚眾闹事。”
    裴墨染蹙眉，他带著官兵朝著声源处走去。
    云清嫿好奇地跟在后面。
    双方胡商正吵得不可开交，他们嘴里嘰里咕嚕不知在说什么。
    旁边的郡守正在劝架，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別吵了，別吵了……你们赶快走，別挡路啊！”
    “都闭嘴！再吵吵，本官就抓你们下狱！”
    “该死的！你们嘰里咕嚕的说什么鸟语？”
    裴墨染瞥著王显，“鸿臚寺的人在何处？”
    王显回望著身后的人群，搜罗著鸿臚寺官员的身影。
    乾风拱手道：“军队今日走得太急，鸿臚寺的官员尚在赶路。”
    “……”裴墨染不耐的蹙眉。
    云清嫿上前，她嫻熟地说著眾人听不懂的语言跟双方攀谈起来。
    她神色从容，语言流畅，夕阳仿佛在她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双方外商从言辞激烈转而握手言和。
    “她会说胡语？”裴墨染的眼中闪出一抹惊艷跟诧异。
    诸葛贤摇摇头，“虽然臣不懂外邦话，但倘若臣没听错，宋小姐应当在说两种语言，波斯语跟胡语。”
    眾人看云清嫿的眼神都变了。
    之前，他们只觉得云清嫿是一个样貌平平、八面玲瓏、世故圆滑的富商。
    可现在原本普通的容顏在她的睿智、见多识广的衬托下都变得貌美了几分。
    “我总算知道为何谢大人钟情於她了。”一个官员感嘆。
    其他官员纷纷頷首，对云清嫿表示了认可。
    玉容看她的眼神都增添了一抹难言的情绪。
    有钦佩、有妒忌、也有淡淡的厌恶。
    “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玉容评价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