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望著打起来的三人，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他太了解这几个从开天时代相伴至今的老伙计了。
    罗睺的暴戾，神逆的凶狂，因果此刻的咄咄逼人——无非都是担忧洪渊道友的胜败，那份沉甸甸的焦虑压在心头，才要借著这般胡闹来冲淡几分恐惧。
    毕竟，倘若洪渊败了，他们此刻爭的这点意气，这点胜负，又还有什么意义？
    “打吧，闹吧。”
    杨眉在心底轻轻嘆息。
    闹腾点总好过在寂静中焦急的等待。
    他悄然抬手，无形的空间道则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將三人交战逸散的余波尽数笼在一隅，免得影响到自己。
    而在那元古宇宙的核心战场，景象比洪荒宇宙还要惨烈万倍。
    整片宇宙早已支离破碎，亿万星辰都已熄灭，天地法则如破碎的琉璃般四处飘散。
    洪渊道袍尽碎，浑身沐浴著金与紫交织的圣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哪怕洪渊有著三大混沌至宝防身，但他身上还是多了无数伤口。
    尤其一道横贯胸腹的道痕最为可怖，不仅深可见骨，更是穿透伤及洪渊的本源以及不灭灵光，其中不断蒸腾著的毁灭气息，无时无刻不在侵蚀著他的元神与身躯。
    哪怕是洪渊，一时半会也无法彻底消弭这伤口上的道韵。
    但即便洪渊伤势不轻，但他依旧挺直著脊樑，染血的嘴角甚至咧开一个张扬的弧度，望著前方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那正是元古宇宙最后的支柱——昊始。
    这位曾经执掌元古宇宙生灭的至高存在，此刻同样狼狈不堪，周身环绕的永恆光环已黯淡如风中残烛。
    道袍破碎，披散的长髮间隱约可见道则崩坏留下的裂痕。
    曾经的九大混元太极，如今只剩下了昊始一人。
    其余之人，皆是被洪渊击败，擒困在乾坤鼎之中。
    之所以不杀，一个是因为洪渊想收服这些人。
    另一个便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混元太极大罗金仙，何为混元太极，乃是超脱了时空束缚，凌驾於万道轮迴之上，一念可生灭无穷宇宙，一言可定诸天秩序的存在！
    其生命本质已与“道”合一，也因此，哪怕是洪渊，哪怕有实力將其击败，也无法短时间將他们彻底湮灭。
    除非哪一天，洪渊能达到盘古那样半只脚踏进大道的层次，以远超其境界的绝对力量，在瞬间將其存在痕跡从所有时间线、所有因果层面彻底抹除，才有可能瞬间湮灭他们。
    但很明显，洪渊做不到，他能做的，只是顺著其本源，一点一点去砍死他们。
    但这样的做法便需要时间，而且很麻烦，很磨嘰，没有几个量劫法力的时间，根本做不到。
    这还是洪渊实力明显在他们之上的缘故。
    不过好在洪渊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只要將眼前的昊始击败，这些人日后便是他的马仔了。
    “昊始！”洪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却浑不在意地轻笑道，“如今就剩你一个了！还想继续打？！”
    他抬手指向四周破碎的虚空，语气带著几分戏謔：
    “再打下去，你这元古宇宙，可就真没有半分好地了。”
    如今的元古宇宙，早已在十大混元太极的连番交锋下支离破碎。
    星辰化作齏粉，星河断流倒卷，曾经孕育万千文明的位面如今只剩下漂浮的尘埃。
    莫说生灵，就连最基本的因果链条都已彻底断裂，时间长河在这里乾涸，命运轨跡在此处湮灭。
    想恢復，不知得多久时间。
    放眼望去，唯有无尽虚空与破碎的道则残片在哀鸣。
    若是再继续战下去，恐怕这方存在了无数纪元的古老宇宙，就要彻底被打回混沌原初，连最后的重塑之机都將丧失。
    昊始缓缓抬头，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歷经万劫归来的平静，那是一种看透终局的漠然。
    “此方天地既已残破至此，星辰寂灭，法则崩摧，再坏，又能坏到何处去？”
    他语声平缓如古井无波，却字字叩问本源，“若吾败，这片废墟终將化作你洪荒宇宙的资粮，残破点又有什么关係？若吾胜，借你洪荒宇宙之本源，此地未必不能重焕生机。”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
    洪渊淡然轻笑，摊手开口。
    “不过——”
    然而下一秒，他却是话音一转，带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既然本尊亲自来了，此地便已是本尊囊中之物。更何况身为洪荒之人，总不好给家里带回去的『饭』如此稀烂不堪。”
    “这盘『菜』虽说是捡现成的，但好歹得摆得端正体面。若是端著一堆破铜烂铁回去，岂不让杨眉那几个老傢伙笑掉大牙？”
    “所以啊，昊始，要不咱还是老老实实认输吧，不然本尊就算是贏了，看著这满目疮痍的『战利品』，心里也怪不痛快的。你看怎样？”
    “……”
    饶是昊始歷经万劫、心若止水，此刻听得这番混不吝的言语，眼皮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吐出一句：“洪渊……要脸否？”
    “你这人还真是的，怎么突然就骂人了呢？”
    洪渊脸上有些不悦，“本尊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到时若是加入我洪荒，初来乍到，虽凭你之修为地位尊崇，无人敢惹，但毕竟非我洪荒之人，一开始难免会受到天地大道之牴触，这样与你而言，绝非一件好事！”
    “但若是如今你现在认输，此地便算是你保留下的基本盘，算是你昊始带来的『嫁妆』。本尊亦能凭此与大道周旋，为你斡旋，消弭天地对你的本能敌视。”
    “他日在洪荒，不说別的，起码你说话也硬气，面子上也好看不是？总好过被打得山穷水尽，被当做败军之將押解回去，那多难堪？”
    他目光真诚地看著昊始，仿佛全然在为对方的未来考量：“昊始道友，本尊如此为你著想，你觉得如何呢？”
    昊始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洪渊一眼，那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头髮紧。
    “你所说的，”昊始缓缓开口，声音古井无波，“吾亦可以满足你。”
    “吾虽无法与大道接触，但吾可以想方设法为你解决天地之牴触，只要你认输，洪荒亦是你的『嫁妆』！届时，你在元古宇宙之地位，绝不在我之下，甚至以你的根脚底蕴，日后凌驾於我之上，亦无不可。”
    “洪渊道友，你觉得如何？！”
    洪渊：“……”
    好傢伙，这廝怎么把他的话给学进去了呢。
    还得是混元太极啊，学的真他娘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