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寻已经一晚没有合眼了。
    燕卫营几乎將京城地毯式的搜了两次。
    丝毫没有姜娘子的身影。
    这么大个人带著一个丫鬟一个孩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若是姜娘子为了逃离製造的一系列遗留痕跡,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那三具焦尸就是她们。
    万全从外头进来,眼底都是不满。
    “若是世子还是执迷不悟,我今日就向世子请辞。”
    魏寻看了他一眼,想了下还是劝慰了一句。
    “世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燕卫营虽然在找姜娘子,但是这两天还搜刮不少掩藏的罪证。”
    万全嗤笑了一声,“他要是知道,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买醉!”
    “以前的世子为了宏图之志,连自己的婚事都能算计进去。”
    “现在呢?你自己去德行楼看看!”
    魏寻的眉头微皱,“万全,你太急了。”
    世子不止一次说过,万全的功夫好,同时也心高气傲。
    万全一愣,隨后满眼嘲讽地看向他,“我急?你自然不用急,你是世子的右手,最是重要!”
    魏寻现在不想同他爭执,转身走出了京司衙门。
    万全看著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德兴楼的三楼厢房里,地上有不少的酒罈。
    周从显身上的衣衫松松垮垮,现在哪里还有一个世家公子的模样。
    他才被提了都指挥同知吗,正是御前红人。
    可他偏偏在这个关头出了岔子。
    英国公见他视前途无物,已经气得请了好几回太医。
    周从显才刚刚得罪了近半个朝廷的官员,正好把柄送到他们的手中,弹劾的摺子像雪一样飞向御案。
    陛下不仅没有斥责,还將所有的摺子都压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看到陛下现在对周从显的“独宠”。
    一时之间,对於周从显人马的上府盘查噤若寒蝉。
    到这时候他们也就明白,哪里是找什么人,就是在肃清京城的官员!
    说不定,在朝堂上,下一把刀就落在自个儿的脖子上了。
    魏寻进来的时候,看著世子的背影没有动。
    京城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
    有人说,周从显的心计不亚於成王。
    有人说,周世子得了陛下的青睞,得意忘形,迟早和成王一个下场。
    嗯,比不上成王。
    虽然无兵无权被赶去了封地,但成王好歹是宗亲,一辈子的富贵日子不会少。
    现在也只有魏寻知道,世子的心里是真的有姜娘子。
    “世子。”
    周从显动了一下,他慢慢转过头来,髮髻凌乱,脸上的青鬍渣都冒了出来。
    手中还抓著那只被烧坏的鐲子。
    “还是没有消息吗?”
    魏寻摇了摇头,隨后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属下怀疑,姜娘子早就出城了。”
    周从显苦笑了一下。
    “竟没想到,她为了离开筹谋了这些久!”
    魏寻也没想到,姜娘子的胆子太大了。
    竟敢挖国公府的银子去做买卖!
    不过,她连买尸诈死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做买卖又算得了什么。
    赚了这么多的银子,恐怕钱买了身份,也买了门路。
    京城这么大,想要走得悄无声息,也不无不可能。
    “属下记得姜娘子是楚州人,她有可能往楚州的方向去了。”
    “姜娘子的兄长姜兴尧上京赶考,大概也就这个月內能进京,说不定他也会有姜娘子的消息。”
    周从显的眼睛微微眯了下,“让人盯著进京的学子。”
    “就是飞出笼子的鸟儿,本世子也要將她抓回来!”
    魏寻不由想到霜降。
    姜娘子若是因为宋积云而策划逃走。
    那霜降呢。
    她可还愿意回来?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质问。
    他的唇边上忍不住泛起一抹苦笑。
    周从显移步內室,与外厅满是酒罈不同,这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的书和摺子。
    从进来起,他的眸子中一片清明,好似方才在外面的醉態都是假的。
    “五日后黎阁老下葬是,陈阁老也差不多也要放出来了。”
    “若是再翻不到罪证,陈阁老到时候定少不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魏寻,“燕卫营几乎已经將京城重新翻了过来,那些指向陈阁老的证据全断了。”
    周从显,“陈阁老一党,近半数都是从地方官提上来的。”
    “不若我们从地方官开始入手,陛下借给我的缉影卫总要排上用场。”
    魏寻,“听说缉影卫来去无踪,日行千里,所以远在千里之外的首级也能取得。”
    周从显的唇边浮现淡淡的笑意,“有没有这般玄乎,你去试试知。”
    “属下去?”魏寻惊讶。
    燕卫营只是散官,缉影卫不同,是有职级的,和京司衙门指挥使同级。
    “那万全他……”
    他和万全两人都在世子身边跟了七年多。
    周从显摇了摇头,“缉影卫的功夫固然很重要,但是更要耐得住。”
    “万全太急躁,求胜心切,过於冒进,他不適合进缉影卫。”
    魏寻唇角动了一下。
    他和万全在这两年,隔阂越来越大。
    这次他进了缉影卫,万全若是知晓,两人多年的情谊只怕会就此决断。
    周从显翻出一本摺子给他。
    “这是昨日陛下给我的,寧州的刺史唐奇峰为救成王身亡。”
    “按理说成王的车架应该快出贺州了,现在却还在寧州,你带人去寧州看看。”
    “是。”
    *
    姚十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明月高悬,洒在小石子路上。
    她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是不是她拼尽全力都不能飞出去。
    萧恕是缺这一万两吗。
    他要的还是棋子。
    周从显还在京城,极有可能是下一个新贵。
    “姐姐!”
    姚十三连忙擦拭了下眼角,双儿满眼笑意地跑了过来。
    “文惜姐姐说真的在水井发现了异常……”
    她的笑容凝滯在脸上,“你怎么了……”
    姚十三笑了一下,“没事,就是刚刚进了一个刺客,嚇到了。”
    双儿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满脸的庆幸之色,“也幸亏我们现在在行馆里,有这么多的守卫在呢。”
    她抿著唇角,想说若是没有跟在萧恕的身边,这些危险都会远离她们。
    可这些话现在与她说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也只会徒增烦恼。
    双儿现在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嚮往。
    早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就已经听姐姐说过了,楚州是个宜居的地方。
    “我听文惜姐姐说了,成王的封地就在禹洲,咱们刚好跟著成王的车架到了禹洲,就可以乘船去楚州。”
    “虽然绕了些,但是安全!”
    望著她笑吟吟的笑脸,姚十三笑著点了点头。
    她眼眸望向別处时,眸底暗了暗。
    到了禹洲就是萧恕的地盘,她就更加走不了了。
    她要在进禹州前就要想法子逃走。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狼窝如何,虎口又如何。
    她大不了再逃一次!
    好不容易重生,若没有些坎坷,又怎么对得起老天给她的这次机会。
    次日一早。
    行馆里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隨行一百多人,还有成王在京所有的行李家什,整整三十几两车!
    双儿看著望不到尾的车队。
    嘆道,“这装车起码都要一天吧。”
    文惜从腰间摸出一只簪子,悄悄地从她的身后靠近,给她的髮髻里簪上。
    “誒?”
    她转身见识文惜,摸了下头顶发现多了一根簪子。
    “文惜姐姐送给我的?”
    文惜笑了笑,“我昨晚上做的,也给姚娘子做了一个。”
    “我也不会其他的,只会这点儿小手艺了。”
    双儿立刻高高兴兴地转身去找姚十三。
    萧恕从一旁的马车下来,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文惜。
    “小恩小惠便能收拢人心?”
    文惜屈膝行礼,“殿下,属下將双儿当妹妹看待,这不是恩惠,是一片心意。”
    萧恕不在看她,转身进了行馆。
    文惜这才看向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
    “这是什么?”
    车夫,“回文姑娘,这都是殿下从刺史府拉回来的。”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后面又来了七八两马车。
    “那些全是?”
    “那些都是从刺史府的地窖搜到的银子。”
    文惜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厌恶,又是贪官,昨晚让他死得太便宜了。
    行馆的前面忙得热火朝天。
    姚十三带著双儿和芙儿从后门溜了出去。
    行馆的下人都以为她真的成王爱妾,她出去,谁也不敢拦著。
    从前在英国公府,她每回出门都要找好理由才行。
    这反而是她出来得最顺利的一次。
    三人在路边找了一家成衣铺子,买了三身百姓常穿的麻布衣。
    再次化妆成一家三口。
    但三人架著车,拿著路引出城时,都觉得不可思议地顺利!
    姚十三不太熟练地架著车,她还不信邪地捏了下自己的脸!
    竟然这么容易??!
    行馆里,发现三人不见的是文惜。
    她著急忙慌地找到萧恕,“殿下……”
    “急什么,跑了就跑了,本王还要求著她回来不成。”
    萧恕淡淡倚著软靠。
    屋里的四五个侍卫正在逐一翻看著从刺史府拉回来的东西。
    “可、可前面是盘义山!山匪盘踞了十几年!她们三人手无缚鸡之力,岂不是必死无疑!”
    文惜急了。
    她在京城的时候就对姚十三颇有好感。
    这几日相处下来,已经更有了感情。
    这般好的姑娘,还有玉雪可爱的小芙儿。
    她怎么安心!
    萧恕抬起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愿意去探路,你还能拦著不成。”
    他的声音懒懒的。
    “周从显的妾室,死了,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