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有句话说——
    你以为的岁月静好，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普通玩家只知道——
    月相钟决定了末日公寓一天的时间。
    它走得慢。
    所以他们一天，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可实际上，延缓月相钟走动的时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嘀嗒——”
    “汩——汩——”
    血色深渊中，冒出低沉的响动声。
    一道漆黑的机械手臂，突然从血渊中伸出。
    独特金属质感，黑得发亮，没沾染半滴血色。
    就好像再诡异不祥的血，也沾染不到它分毫。
    凌空而立的几道身影，自然是顺势將目光从月相钟背面，又转到这机械手臂之上。
    都没有说话。
    而是由机械手臂伸得更高，还从顶端的位置，舒展开一个金属手掌的模样。
    那金属手掌的掌心处，是一颗漆黑的眼球。
    看著也是金属质感，却偏偏眼神与活人无异。
    冷漠，凝重，和高高在上的傲然。
    而那双漆黑眼睛里，还闪动著一粒不和谐的光点。
    和此前会议室中，代表渡厄的机甲人展示的光灼光点，如出一辙。
    片刻后，机械手臂朝著那几道身影中的机甲人冒出一句：
    “周启明死了？”
    这声音，几乎都是渡厄机甲人的通用声了。
    那机甲人接话时，自然也是冒出一样的声音：
    “確认死亡，死因调查中。”
    “调查？”机械手臂的声音依旧冷漠，淡淡的很有压迫感，“他不就是死於命运骰子掷出【骷髏】么？立即死亡。”
    机甲人一伸手臂，便从手掌延展出一块屏幕。
    屏幕中播放的，正是江叶和周启明的对战画面。
    一边播放，机甲人一边分析匯报：
    “看上去，確实很像掷出命运骰子的骷髏。”
    “可实际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死亡模式，和之前鄔影那几场不明不白的死亡很像。”
    这说的，是鄔影被江叶融合导致对战失败。
    “不过，不一样的是——鄔影本人没死，周启明却死了……”
    “所以也无法排除，周启明其实是在现实中死亡，被江叶装神弄鬼偽造出掷命运骰子死亡的效果。”
    “而且，在和周启明的正式对战之前，这个江叶故意敷衍了事，拖延了一段时间。”
    “不排除他是在利用这个时间，布局对战空间之外，现实里对周启明的针对。”
    显然，江叶击杀周启明的过程太过儿戏了。
    整个过程神神叨叨的，有太多蹊蹺，值得深思的地方。
    所以其他渡厄机甲人，才一致认定，此事需要进一步调查。
    然而——
    那从血渊中冒出的机械手，掌心盯著那屏幕看了好半晌后，却是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在想……”
    “那命运骰子掷出的【圣杯】，能否治癒光灼？”
    这话一出，空气安静。
    凌空而立的几道身影中，並非机甲人形態的人形纷纷皱眉。
    机械臂转动手掌，朝向其中一道身影，直接点名问说：“老a，你怎么看？”
    老a是a区公寓老板。
    从新手公寓的角度，一贯称呼为公寓老板。
    末日公寓的普通玩家，偶尔也称之为“区主”。
    不过高层大佬之间，则以简单代號相称。
    一时间，好几道目光，落到老a身上。
    只见他神色凝重，眸光深沉，不知是思索著什么。
    其中，比较耐不住性子的k老板抢先道：
    “要我说，他们这第一天，过得够久了。”
    “是时候开启第二天，开放0000公寓了。”
    “我这边准备的人手，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隨著这句，其他几道身影也隱隱附和之意。
    然而，刚刚久久不说话的老a，却冷不丁冒出一句：
    “这第一天，还不能过去。”
    “我那儿的4444公寓被严重破坏，0点会毁灭。”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神色纷纷变化。
    那急性子的老k，当场嘀咕吐槽：“有那么巧？刚好就是最不能被破坏的4444公寓……该不是有什么私心吧……”
    他这话，倒也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就那么隨口一说。
    但这话太直，老a直接一个眼神扫过去，冷幽幽地道了句：
    “要不把光系送你那儿去？让你也感受一下这种『巧』？”
    老k赶紧摆手打哈哈：“这、这种巧事，我恐怕是无福消受咳咳……”
    老a沉著脸，片刻后却突然舒展眉头，一脸无所谓道：
    “不过说真的，那噁心玩意儿，搞不好真能打通大区通道，从我这a区跑你k区去。”
    ？？！
    这话一出。
    除老a外的，其他几个到场的公寓老板，脸色纷纷惊变。
    开什么玩笑！
    那种危险玩意儿，好好待在a区不就得了！
    怎么能让他跨区行动！！
    不行！绝对不行！
    於是刚刚还准备附和老k的几个老板，这时瞬间换了想法，一副和老a团结的架势表態道：
    “依我看，还是老a说的对！这公寓第一天確实还不能过去！”
    “別的不说，4444公寓，確实不能隨便毁灭！”
    老k虽然也怕光系真跨区跑他k区去了，但见这些墙头草变脸如此之迅速，心中还是隱隱不满，当即又皱眉分析道：
    “要我说，如果真能切实地消灭光系……”
    “那么提前捨弃你那a区的4444，应该也是值得的吧？”
    “至於说他藉助公寓毁灭的契机，实现大区之间的跨越……”
    “我觉得还是太不现实了！”
    “以前確实是有跨区的案例，但人家那是第几天？现在这才第几天？”
    “要我说，咱们就该当机立断！”
    “趁著他还没有成长得太离谱，直接步入下一天，藉助公寓的毁灭，让他跟著一起毁灭！”
    不得不说，他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藉助公寓毁灭而跨区行动……
    这毕竟是极小概率事件。
    对於这个阶段的新手玩家来说，基本上，应该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是真给他们整不自信了。
    於是这个“不可能”，才不是那么坚定。
    这一次，墙头草倒是没有立刻摇摆。
    只是態度，又模糊起来。
    老a见状，直接一记白眼横扫全场。
    他倒是没有再回懟些什么，只是又看向血渊中冒出的那道机械手臂，沉声问：
    “你觉得呢？区区一个公寓毁灭，能彻底毁灭那噁心玩意儿吗？”
    说起那噁心玩意儿，机械手掌眼睛里的光点好像都抽搐了一下。
    感性上，身为暗系生物，谁不希望那种噁心玩意早死早超生呢？
    但理性上……
    甚至都不用机械手掌回答，便有一根墙头草冷不丁问了句：
    “话说，a区的4444公寓为什么会提前到0点毁灭？”
    老a回以一个很平静的眼神：“没什么，坟场结界被人砍了罢了。”
    ？？？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又是一阵微妙。
    老a补充道：“嗯，噁心玩意儿砍的。”
    “……”气氛更加低沉。
    这时老k態度都收敛了不少，突然一脸好心的宽慰道：
    “我觉得吧……”
    “如果连坟场结界都出问题了，那你那4444公寓……该毁还是毁吧，也没什么好捨不得的了。”
    这一次，机械手臂也终於表態道：
    “確实。4444……该舍是得舍。”
    “不过，在它彻底毁灭之前，把周启明换回来吧。”
    “不管那噁心玩意儿，是会隨著公寓一起毁灭，还是真的在毁灭中成功跨区……”
    “我希望下一个0点，周启明活过来。”
    周启明活不活的，他们其实没什么意见。
    只是——
    老a皱眉：“那坟场里原来那些……”
    “那些什么？”机械手臂冷漠打断，“那些玩意儿，敢直面光吗？”
    “……”
    老a缄默不语，只是又转头望向无数铁链通向的月相钟背面。
    这时的他，想到一个之前路绅想过的比喻——
    有钱人的鬆弛感来自於有钱，穷人的鬆弛感来自都得死；
    穷人的焦虑来自没钱，有钱人的焦虑来自会死。
    这道理放在这末日公寓，也是一样一样的。
    底层普通玩家的目標，是变强，是活得有尊严；
    而到他们这种层次的目標，是活著，长生不老的那种活著。
    就像到了秦皇汉武那般权力的顶峰，总免不了要追求长生仙丹一样。
    然而啊……
    他们的死亡，迫在眉睫。
    月相钟，或者说末日公寓，已经走在第八天了。
    很快很快。
    大概也就这一届新手公寓走完，就会迎来第9天。
    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啊……
    与此同时，江叶那边，也在考虑时间问题。
    准確说，他考虑的是熵灭之镰和s级技能【灵魂连结】的时限。
    前者一个小时，后者两个小时。
    熵灭之镰倒还好。
    有了丝线血偶，他再掷命运骰子时，掷出【骷髏】的损失更小了。
    从原来的1个分身，变成10根头髮。
    所以即便暂时无法对【命运骰子】鐫刻律令影响结果，但想召唤出强力武器也不是难事。
    他现在更关注的，自然就是本体正在经歷的专属本了。
    最好最好，是能在【灵魂连结】这个体验版s级技能时限內，把专属本给打通。
    再好再好，就是儘快將体验版技能，变成切实掌握的真实技能。
    而这个体验版技能，是从和林京欧阳交易得到的。
    正好此刻，两位好兄弟都在，江叶便也没客气。
    他能感受到，此刻两人对自己的恐惧。
    不过他们越恐惧，江叶倒是越鬆弛：
    “嗨，那就当周启明是用什么手段跨公寓跑了吧。”
    “可他之前答应我，对战结束给我讲清楚4444公寓的秘密，还有命运骰子的不祥之处……”
    “结果现在是出尔反尔，没兑现承诺就跑了？”
    林京和欧阳听著“出尔反尔”这个说法，心情还挺复杂。
    特別是林京。
    因为江叶刚到9999公寓的时候，完全一个1级小萌新状態，也是质疑过他是否会出尔反尔。
    结果现在呢？才过去多久？林京却感觉，好像经歷了很多很多事……
    主要是江叶，成长得太快太快了！
    让人心惊，让人恐惧！
    只见他说著，目光便落到他俩人身上：
    “我相信周启明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而是真的有事。”
    “之前他对我的承诺，你们也都听到了。”
    “所以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你们代替他履行承诺。”
    话是这么说……
    甚至江叶態度还挺友好。
    可林京和欧阳心底清楚……
    周启明？他到底是死是活，都还是个问题！
    真要是死了，哪还能介意什么承诺……
    林京和欧阳，本身和周启明的关係也不过就是利益甚至威逼的关係。
    这时候，自然不会为一个很可能已经死去的人，硬著头皮和江叶作对。
    特別是欧阳这小子。
    林京多少还有点大佬风骨，欧阳是直接见风转舵，当场便要回答江叶。
    只是，他话音刚起个头，卡座空间中隶属於周启明的那5人，特別之前各种朝江叶呛声的暴躁青年，当场就不干了。
    这暴躁青年可能是港匪片看多了，身上一股子根本不能好好说话的暴躁匪气，而且对老大特別忠诚。
    真要放港匪片里，说不定真是条好狗。
    可惜不是江叶的狗。
    江叶一个眼神扫过去，平静而极具威慑力：
    “你真有意见的话，不如我们也比一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搭配那古井无波的眼神。
    那暴躁青年当即便有种错觉——
    就好像，但凡他敢答应，就会和周启明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一样……
    暴躁青年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咽了咽喉咙，眼神闪烁地坐回去。
    其实江叶自己都不知道——
    与观测者重合的他，整个人气场变化太大了！
    属於是老同学、白衣女、还有光系同类何星月，见了都会震撼的程度！
    特別是眼神，没有一丝情绪流露的时候，仿佛一种凌驾於世间万物之上的神性……
    林京和欧阳，自然也察觉到这样的变化。
    一阵缄默无声后，这次，倒是颇有大佬风骨的林京，主动开口道：
    “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4444的成员列表显示的玩家数量，远超普通公寓。”
    “但真正留在这个公寓的人，其实不多。”
    “所以暗下去的名字，格外地多。”
    “他们当然不是全死了，而是有相当一部分，跨公寓离开了。”
    林京说的是现象。
    但江叶知道他想表达的本质。
    於是便顺势道：“从坟场復活的那些玩家，都会出现在成员列表。”
    “不过他们没有留在4444发展，而是又跨公寓离开了。”
    这话一出，林京和欧阳，都有些惊讶。
    毕竟此前，江叶完全不像游戏玩家，他自己也说自己是萌新。
    结果他居然知道坟场的內幕！
    这一点，恐怕连万信都不知道！
    江叶也不在乎他们怎么脑补推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据我所知——”
    “復活玩家的坟场棺材，应该没那么容易打开吧？”
    “你们从坟场復活时，是谁给你们开的棺？周启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