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反手握住他,將身体的颤抖清晰地传递给了穀雨:“我躲得很好,但是阿爷和三娘姐姐....他们...”
穀雨左右看看,不见另外两人,心中咯噔一声,涌起不祥的预感:“他们去了哪儿?”
小玉好似要哭出来:“我们跑出客栈不远便被人盯上了,一路追到此处,我腿伤未愈,难以支持,阿爷和三娘姐姐便將我藏在树后,两人翻过斜坡,引著敌人去了。”
穀雨大惊,急急思索片刻:“你且在这里藏著,不要现身,我去追他们。”
小玉鬆开了手:“你得把他们救回来。”
“交给我吧...”
“啊!”话音未落,斜坡那侧忽地传来一声惨叫。
两人悚然变色,相视一眼,穀雨拔腿便跑,小玉扶著树爬起来,眼巴巴地看著穀雨的背影消失在林中。
穀雨心急如焚,脚下积雪飞溅,他手脚並用攀上坡顶,打眼一看便见到胡老丈手里抄著那把胡琴冲向林中深处,而三娘则躺在他身后不远处,穀雨心中一沉,快速跑下了斜坡,將三娘扶起身:“三娘,三娘...”
但见三娘喉间一道血痕,身软如泥,斜斜地靠在穀雨怀中,光彩在眼眸中迅速消散,眼看已是不活了。
穀雨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三娘用尽最后气力握住穀雨的手:“小...小玉...”
穀雨忍痛道:“她没事。”
三娘喃喃道:“她没事...”她迟愣半晌,气若游丝地笑了笑,两眼缓缓闭起,停止了呼吸。
“三娘!”穀雨情难自禁,泪水如泉涌出。
“啊!”又是一声惨叫传来,穀雨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向林中跑去。
胡老丈仰面躺倒,还要蹣跚著爬起,穀雨將他一把按住:“老丈,別追了!”
林中人影一闪,便消失了踪影,胡老丈狠狠道:“是张汉!”
“他!”穀雨惊呆了,他懊悔地在头上拍了一记,大家一门心思全在那韩明章身上,却全然忘了还有个蠢蠢欲动的张汉。可是...
穀雨陷入了沉思。
胡老丈指著不远处一具恶僕尸体:“那人便是他杀的,三娘...三娘也是他杀的,这廝见人便杀,乃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穀雨回过神,见他腰间鲜血淋漓,將內衣撕下来绑在他的腹间,將他搀扶起身,胡老丈道:“我的胡琴...”
穀雨將雪地中的胡琴捡起:“老丈对这玩意儿宝贝得紧。”
胡老丈珍而重之地收好,嘆道:“吃饭的傢伙事儿,对你们是玩意儿,对我却是活命的口粮。”
穀雨表情阴鬱:“琴弦断了。”
胡老丈道:“无妨,常有的事儿,待离开这客栈我便能寻到更换的琴弦。”
两人走到三娘身前,胡老丈垂泪道:“是我对不住她,若是她和小玉都能躲到树后,由我將那人引开...”
穀雨打断了他的话:“那死的人便是老丈了。”
胡老丈捂住脸颊:“我倒寧愿死的人是我。”
穀雨搀住他的胳膊,翻过斜坡,小玉探出脑袋,登时乐开了:“阿爷,你没事了,咦,三娘姐姐呢...”她从两人的脸上发现了端倪,笑容渐渐凝固。
一阵狂风自林间穿过,呜呜作响,声如哽咽。
客栈里的浓烟渐渐散去,但那股呛人的焦糊味和隨处可见的灼烧的痕跡仍在提醒著眾人,就在不久前这里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场战斗。
四散的人群慢慢合拢,彭宇兴高采烈地赶了来,却见角落中啜泣的胡小玉,奇道:“这是咋了?”
胡小玉抬起头,两眼早已哭肿:“三娘姐姐...去了...”
一句话出口,彭宇登时僵在当场。
大光头几个累得呼哧带喘,向穀雨介绍道:“大火已经扑灭了,马棚和柴房被烧,但房中柴禾並未引燃,另有三间房被烧毁,其中一间便是方洛的,灶房遭到破坏,幸得段捕头襄助,粮食总算是保住了,余下窗欞、门板损失不足为虑。”
穀雨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环视眾人:“都回来了吗?”
徐参客道:“老乔不在。”
彭宇一愣:“我方才救了他,嘱咐他儘快返回客栈,怎么,他没回来吗?”
眾人四下寻找,果然不见徐参客的踪影,经歷晚上的凶险,眾人心中不免再次紧张起来,穀雨沉声道:“莫慌,他既然脱离了危险,便不敢再隨意走动,许是在哪里藏著,等待风波过去,这样,我去找找他。”
大光头拦道:“那韩明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穀雨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他那几条恶犬已被咱们抓了,他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穀雨、牛大力、彭宇三个下手毫不留情,恶僕死的死伤的伤,躺在雪地中动弹不得,大光头人虽长得凶,但心肠著实不错,眼见大雪纷飞,任凭这些人躺在冰天雪地之中,只有个活活冻死的下场,便领著人將尚且活著的拖回客栈,单辟一间房看押。
邹大哥和徐参客当即响应:“小谷捕头,我们隨你去看看。”
“我也去,”彭宇咬著牙道:“我去將三娘姐姐带回来。”
穀雨沉默地点点头,几人各持武器,夹著小心出了门,邹大哥和徐参客两手拢成喇叭状:“老庞,老庞,我们寻你来了!”
几人在漆黑的夜色与漫天的大雪中摸索著,举步维艰。
彭宇望著白日里劳作的那片林子:“幸好那韩明章没发现咱们造的木桥,否则一把火烧了,那咱们可就麻烦了。”
穀雨道:“即便他发现了,也不会破坏的。”
彭宇挠了挠头:“为何?”
穀雨道:“因为他也想儘早离开这鬼地方。”
“原来如此。”彭宇瞭然。
穀雨却停下脚步,边思索边道:“你说老庞会不会也想到了这点,担心那韩明章破坏木桥,便去林中守著...”
“有可能!”三人眼睛同时一亮:“去看看!”
四人加快脚步走进林子,那巨木已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邹大哥一眼便看到了巨木旁席地而坐的人影。
“老庞!”邹大哥大喜,迈开大步走到他身边,见他耷拉著脑袋,便在他肩头拍了一记:“你怎的还睡著了?”
话音未落,老庞身子一歪,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