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傅茗蕊想起。
    自己方才在楼梯间看到的那个,掉落在地的金属名牌。
    那的確是三个字。
    而最后一个字,像极了“芳”。
    男人们依旧在搬运裹尸袋。
    车后备箱堆著沾血的橡胶手套。
    空气里瀰漫著福马林的味道……
    傅茗蕊死死咬住下唇,摸到裤兜里的手机。
    报警。
    报警!
    可手指碰触到手机时,却发现屏幕早在逃跑时摔得粉碎。
    “在这!“
    刀疤男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她的裙摆。
    傅茗蕊反手扔回去几片菜叶子,不管不顾地衝进了小巷!
    后面的人也追出来。
    手电筒光就像是恶鬼缠身,不断摇晃到她的背后。
    傅茗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迅速跑到夜店的前门!
    跑到人潮热闹的地方!
    在人多的地方,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她用尽全力地奔跑,跌跌撞撞地衝出这条漆黑小巷——
    近了。
    很近了。
    她终於看见了小巷子尽头的那一抹光亮——
    这时,一辆麵包车骤然停在了小巷子口,如一头庞然大物,遮挡住了外头所有的光。
    傅茗蕊的太阳穴撞上车门,嘴里尝到血腥味。
    车门拉开。
    一只粗壮的手臂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一股刺鼻的乙醚味道冲入鼻腔,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她被扔进麵包车后座。
    这一刻,她的心底只剩下绝望。
    *
    傅茗蕊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缓缓復甦,她的脑袋像是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疼得几乎要裂开。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只能看到昏暗的光线在眼前晃动。
    隨著意识逐渐清晰,她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辆破旧麵包车的后座上。
    车厢里瀰漫著一股霉味,车窗被厚厚的黑色窗帘遮住。
    只有偶尔闪过的路灯透过缝隙投射进来,照亮了程洲那张冷漠的脸。
    “醒了?”
    程洲隨意瞥了她一眼,像是打量菜市场里的菜,不带任何的神色。
    他手里把玩著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漆黑的车厢內,显得格外阴森。
    傅茗蕊挣扎了一下,发现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生疼。
    她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程洲,你绑我干什么?”
    程洲冷笑一声。
    “我不绑你,你会乖乖听我的么?”
    傅茗蕊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可面上,她却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我们不是夫妻么?好端端的,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啊,老公?”
    她儘量让自己的语气暗含上一丝的委屈。
    可程洲只是看她一眼。
    然后,他笑了。
    “你还跟我玩这一套是吧,傅茗蕊?”
    “装贤妻良母?你觉得我还会信你这一套么?”
    “要换做以前,我可能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可现在……你觉得我是傻子么?”
    傅茗蕊冷不丁开口。
    “你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夜店,你以为我心里不清楚?你是想来找李骋飞告密的,对吧?”
    傅茗蕊的心猛地一沉,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將她淹没。
    可她仍说。
    “你在说什么?谁是李骋飞?我又要告什么密?你说清楚点啊程洲。”
    程洲:“哈哈,装!你继续装!”
    程州反手將手机屏幕转向她:“你早就知道我和那夜店女的事情了,是吧?”
    屏幕上是父亲和程洲的对话。
    父亲:……这种事情,你以后要注意点分寸!不要太过分了!
    程洲:知道了爸,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我会好好给小蕊一个交代的,让她心里消气。
    父亲:你能自己去解开她的情绪,那就再好不过。
    父亲:我也没有怪你。同样身为男人,我是能理解你的,毕竟男人要扛的东西太多,有几个红顏知己也很正常。但你已经是有家庭的人了,主次关係要知晓!自己拿捏点分寸!
    父亲:家里后院起火,男人的事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程洲:父亲教训得是,我保证以后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程洲:这次是我没分寸,以后我再也不会让父亲烦心这种事情了,您消气,多放些心力在您自己的身体健康上……小蕊那边我会负责安抚的……
    ……
    看完这段聊天记录,傅茗蕊心底发凉。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出卖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车窗外漏进来一丝光,打在程洲似笑非笑的侧脸上。
    “不得不说,傅茗蕊,你也挺能耐的。”
    “我没想到,竟然还被查出了我和那夜店女之间的事情。”
    “甚至,还被你拍到了照片。”
    “这照片你到底是怎么拍到的?什么时候拍到的啊?你找私家侦探拍的?还是你自己亲自拍的啊?呵呵,父亲把那张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还吃惊了好一会儿。”
    “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小乖兔,安心被我养在家里过日子,画一些悲春伤秋的画而已。”
    “谁知道背地里,你不动声色地调查到了这么多……你可真行啊傅茗蕊,我差一点,就要被你无辜柔弱的表象给欺骗了。”
    傅茗蕊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狠狠咬住自己的唇,直到血腥味瀰漫在喉咙间。
    她给父亲看那张程洲和夜店女搂抱的照片时,父亲一口否认:这绝对不是程洲!你別多疑!你別多想!你可不要因为半张模稜两可的侧脸,就让男人心冷!
    可背地里呢?
    父亲却反手把照片的事情告诉了程洲,让程洲注意好分寸,別让后院起火。
    呵呵。
    多么讽刺。
    多么荒唐。
    她曾经那么信任父亲。
    她把娘家人当做自己的后盾,当做自己的依靠。
    但父亲,已然站在了程洲的那条船上。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之间,如此沆瀣一气。
    车厢里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仿佛这辆车已经很久没有被清洗过。
    潮湿的空气里夹杂著灰尘和腐朽的气息。
    傅茗蕊感到一阵噁心,她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呕吐出来。
    她抬起头,死撑著:“是又怎样?”
    “你出轨、你偷情,这些事,你以为你能一直瞒下去?”
    “父母只是一时被你骗了而已!要是他们知道,你还绑架我……”
    程洲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鷙,他猛地凑近她,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绑架你?”
    “我什么时候绑架你了,傅茗蕊?”
    “你忘了,我早就和你爸妈打过招呼了,约定好了今天要送你去乡下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