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你还要师姐不?
大桃树底下,卦师白秋雨正拉著逸真道长嘁嘁喳喳说著什么,偶尔那青丘狐狸还会向徐青投来意味不明的八卦目光。
正与净虚观主胡诌乱侃的徐青也不在意,这些个爱算卦的就这点不好,什么事都喜欢瞎打听。
“你莫不是觉得贫道没去过阴河?那地方妖魔横行,別说一点清气,便是一缕日月精华也无,说是我辈修士的禁地也不为过,怎么到你嘴里就是一片清寧祥和?”
净虚观主巴掌大的人,立在桌案上,却愣是露出了脾睨的神情:
“贫道早年去阴河的时候,你怕不是还没出生,那时阴河里不止有鬼王守门,还有许多不得超生的亡灵在里面徘徊,怎可能突然就平静下来。”
徐青眨巴眨巴眼道:“观主说的是多厄鬼王?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的鬼王陵就是座空坟,外面还立著鬼王的碑,至於其他徘徊的亡灵,也早都没影了!“
“果有此事?可贫道记得那些亡灵背后可是有....
,净虚观主忽然止住话头。
徐青眉头一挑,追问道:“有什么?咱津门规矩,说话说一半,將来霞举飞升飞一半,可是会掉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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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多损啊!
净虚观主脸一黑,她还从没听说过津门有这恶毒的规矩。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那些亡灵背后站著的可是位陆地儺仙,道行便是比贫道全盛时也不遑多让.”
此时,一片荒凉的阴河古道。
身穿袍,脸覆儺面,背负剑匣的扶鸞上人正在沉思。
在他眼前,空落落的鬼王陵里,连半具尸骸也无,甚至那些个盛殮尸骨的棺材,都被人尽数盗去。
扶鸞上人瞧著如同土匪过境,被洗劫一空的王陵,心里多少有些不大愉快。
他不用思量,就能看出这座陵墓是遭了贼,而且还是个恶贼!
里面失窃的二手棺材、陪葬明器,以及大大小的尸骸,扶鸞上人並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乃是赠予多厄鬼王的那截阎罗天子的断指!
你说你挖坟掘墓倒也罢了,怎么连户体都偷?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扶弯上人目光落在陵墓前近五丈高的石碑上。
看石碑的外观,显然是才新立没几年。
盗坟掘尸,临了却还给人立座新碑,饶是见多识广的扶鸞上人也摸不著头脑。
思索无果后,扶鸞上人取出一支桃木笔,蹲在石碑前,用乩手扶住乩笔,隨后翻转眼白,露出了一对儿左右乱撞的眼仁。
此时的扶鸞上人一眼全黑,一眼全白,全黑的眼珠里是白色的眼仁儿,全白的眼珠里则是黑色的眼仁儿!
当好似棋子的黑白眼仁无规则乱撞时,扶鸞上人手中的桃木笔也在无意识移动。
扶鸞上人是儺仙,却鲜有人知他入道前是靠得扶乩问卜之术起的家。
扶乩之术,起源於祖龙皇帝时期的降神术',后歷经多朝,与神鸟鸞凤气象契合,便改作扶鸞』。
此法脱胎於上古龟卜、蓍策,统为讖纬之术。
扶鸞上人曾用此法避过无数次灾祸,並且还依靠此法,获得了儺仙传承。
在入道后,他钻研古籍,取古法占卜精要,融匯古今,最终得创一门堪称经天纬地的鸞詔问卜神通。
扶鸞上人以阴河坟土为沙盘,手中桃木笔为降笔,双手如同眼眶里乱跳的眼仁,无规则摇摆,最终创作出一副抽象的图案。
地上的图案虽然极为潦草,但扶鸞上人依稀间还是能够看出扶乩结果。
那是数年前被刺客行刺,驾崩在养心殿的末代皇帝,赵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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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鸞上人皱眉,他再次扶乩。
这次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门楼子高大的鬼王身影。
扶弯上人运行数百年从未卡顿过的大脑,竟有片刻宕机。
多厄鬼王自己干掉自己,並顺带把存身的陵寢给扫荡一空?
真邪了门了!
扶鸞上人头一次对自己引以为豪的鸞詔神通產生了质疑。
“莫不是阴河天机不显,所以卜算结果才有谬误?”
“定是如此!”
反正扶鸞上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罢了,左右只是损失一枚棋子,影响不了大局。”
扶鸞上人轻笑一声,显得云淡风轻。
片刻后,一蓬虚无縹緲的雾气在荒寂的义冢显现。
扶弯上人的身影自雾气中踱步而出,然而眼前却並没有想像中八旗元帅率领军卒勒马相迎的场景。
看著冷冷清清,同样一具尸骸也找不见的万人坑,扶鸞上人有些沉默。
不过他的心境依然不曾动摇。
“八旗元帅是前朝將臣,大雍已亡,国运流失,他失去存身之本,败在阴蚀法王手里也情有可原。”
只是唯一让扶鸞上人不满的是,八旗元帅的尸骸也被那缺德的贼人盗了去!
“不妨事,只要八旗元帅是亡於阴蚀法王之手,那阎罗天子的断指大概率会流落到法王之手。”
扶鸞上人轻笑一声,依旧智珠在握。
然而,当扶鸞上人离开义冢,来到阴蚀法王驻地时,他却发现这里洗劫的比八旗元帅的义冢还要乾净!
他甚至连一只阴蚀婆儺培养的蛊虫尸体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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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鸞上人笑容彻底消失,儺面遮挡下,似有火焰在他眼底腾起。
“不可理喻!”
“无耻至极!”
“简直欺人太甚!”
“吾不管你是搬山道人还是卸岭力士,最好別让吾寻到,不然.....
扶鸞上人心中无比气闷,他布局许多年,为的就是依靠这些棋子,拔掉鬼律,打通阴间门户,伺机飞升上界。
但他辛辛苦苦谋划的这一切,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让人给毁了!
你是穷疯了不成?
一个有能耐除去阴河入口三大巨头的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缺钱的主!
但就是这么一主,把三座陵墓里的东西盗了个乾乾净净。
你是没见过好东西还是怎的?
退一万步讲,那棺材即便盗去也是二手的,你是能住里面还是怎么著?
扶鸞上人这辈子都没如此气闷过。
太混帐了!
“坏人道途,与仇敌何异?“
扶鸞上人眼睛发红,当即伸手拍向身后剑匣,下一刻一柄由铜钱拼接成的儺剑从匣中飞出。
陆地儺仙剑指空处,由三百六十五枚铜钱组成,暗合大周天之数的儺剑瞬间撕开阴河通道,待光影转换,扶鸞上人再次现身时,已经来到了津门白沙河上空。
此时的扶鸞上人已然忘记了在阴河两次扶乩占卜的事情,他闪身来到河中,寻一处可以作画的沙洲孤岛,隨即取出桃木笔,凌空站立,双眼疯狂震颤。
他隔空扶乩,身下沙滩数里方圆都是他用来问字卜画的乩盘。
乩笔虚影如鸞鸟飞舞,不多时沙洲上便多了一行潦草字跡。
那上面写著一“天机勿窥!”
嗯?扶鸞上人扶乩占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解锁这种神諭。
“啊呀,不好!”
正愣神的扶鸞上人忽然头皮一紧,满脑袋头髮好似被无形大手牵引,根根如针倒竖,好比刺蝟。
扶鸞上人惊悚抬头,蕴含无穷天威的雷云,正乌压压从四面八方涌来,云层间电弧闪烁。
这雷云像是积压了多年,就为的在这一刻完成津门的业务指標。
雷云持续了有小半个时辰,期间白沙河上空有无数身穿戏服袍的儺影腾挪闪现,当最后一道雷霆劈落,扶鸞上人用来乩卜的孤洲河滩已然消失不见。
奔腾不休的河面上,只有一个焦糊裂开的儺戏面具隨波逐流。
与此同时,津门埠口,有一名衣衫襤褸,脸色黢黑的中年人刚刚爬上河岸。
这时,有路过的捞尸队成员吃喝道:
“快快快!这儿有人跳!”
“你说说你,日子怎么过不是过?老话讲生死无大事,就算遇见再难的事儿,再倒霉,那老天爷还能活劈了你,不让你活不成?“
y,“吾只是来了兴致,並非跳水!”
“兴致?什么兴致都不成!这儿可不兴戏水..
井下街,棺材铺。
正和净虚观主嘮嗑的徐青忽然抬头看向埠口方向。
“这天雷...
,一旁净虚观主也莫名觉得眼熟,这可不就是她前二次胡乱卜筮,引来的雷灾吗!
只是这雷灾的威势明显要比她前两次窥探天机的惩罚还要强烈!
当雷霆劈落声不断响起,远处传来阵阵熟悉的法力波动时,净虚观主狐疑道:
“这气息.....断然是那位儺仙无疑,他究竟干了什么,竟惹来这般动静。”
同时,净虚观主也算深刻体悟到了津门地方邪门的说法。
她前脚刚提起那位儺仙的名头,结果后脚对方就被雷给劈了。
言出法隨也没这么快的!
桃树下,察觉到埠口异常的白秋雨下意识將目光落到净虚观主身上。
或许是心有灵犀,小老太此时眼神也转到了白秋雨头上。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就等著对方先忍不住动手掐算。
然而,吃过几次亏的两人,到最后也没一个肯身先士卒。
徐青倒没在意,津门遍布仙堂眼线,有什么消息他早晚会知道。
而此时最让他惦记的,还是探访昔日的故人的事。
眼看棺材铺里没什么大事后,徐青便寻了个由头,转身离了铺子。
“徒儿,你.唉!”
净虚观主看著精气神明显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徒弟,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传道授业,那可是天大的恩情,她五老观拿什么来还?
逸真道长似乎看出了净虚观主的想法,她垂下眼帘,用只有师徒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徒儿原以为在此世想要结缘修行,无异於痴人说梦,却不曾想缘之一道,就在眼前。”
井下街头,徐青刚出铺门,穿著一袭八卦流云袍的青丘狐女便追赶出来。
“徐道友慢!”
“有事?”徐青疑惑回头。
“嗐,也没什么大事。”白秋雨眼神飘忽。
“我有事,你要没事我可就先走了?”
“哎哎!倒也不是点事没有,咱俩先聊会唄!”
“那就聊会..
,白秋眼珠转,问道:“你和逸真道友真就是普通的师姐弟关係?”
徐青眼睛微眯,打断道:
“你有正事说正事,別扯那些有的没的!”
白秋雨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隨即又换上一副嫵媚的笑容,並下意识朝徐青拋起了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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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眼疾?有的话就去医堂治!”
白秋雨收起九尾狐自带的魅惑神通,她有些羞恼的看著眼前不解风情的男子。
她有哪点比不上逸真道长?
“徐道友。”
深吸口气,白秋雨索性不演了,她直接了当道:“我听逸真道友说徐道友探访了涂山遗址,为她归拢来了完整的土集传承,可有此事?”
徐青眉头一挑,不动声色道:“確有此事,那传承本就和师姐源自一脉,与我並无用处,若不是因为师姐,我便是去到土山集遗址,也不业浪费精力去收集那些传承。“
徐青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这是人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可別惦记。
白秋雨好似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这青丘狐女一听闻土山集传承果真是被徐青发掘,顿时眼前一亮。
她目光灼灼的看著徐青,胸口因为过於激动,上下起伏道:“我想请徐道友去青丘遗址做客,不知徐道友能否氏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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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愣了愣神,皱眉道:“你让我去你祖坟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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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白秋雨沉默了。
果然,徐道友果然是盗了逸真道长的祖坟。
白秋雨轻咳一声,多少有些心虚道:“是遗址,不全是祖坟。我青丘遗址里也有传承留存,只是里面禁制重重,便是我也不能探索完全。
徐道友能避开土山集遗址的禁制,得到涂山完整传承,想来也能规避开青丘的禁制,得到青丘狐族的完整传承。”
徐青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这卦姑是想借他之手,刨自己的祖坟!
“你想的这事,问过族中长辈吗?”
白秋雨期待的目光忽然黯然下来:“青丘已然沦为过往,我和逸真道友一样,又哪来的亲邦长辈可以依託...
,徐青沉默片久,忽然开口道:“这事也不是不能帮你,只是咱们除了债主和债务人的关係,也没其他匀葛,你要是想请我看祖坟风水,总要付出点什么。”
白秋雨面色一喜,道:“我会算卦!”
徐青覷视著眼前女卦师,谁还不业算卦了?况且,他亢在也没什么要算的事物。
“那...那我还有些积蓄。”
白秋雨取出钱袋,往手里一倒,就一錁碎银,以及几枚铜子。
,徐青终於觉察出不对味。
“你这年,不就攒了这些银钱个?”
要知道,白秋雨为自人师父立衣冠冢,可是赊欠了他四十五两银。
“钱不好挣......
少白秋雨面色通红,多少有些窘迫。
弗豫片人,她忽然话音一转道:
“徐道友,你还要师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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